第十二章 阳光所照不到的
那男人起身，一步步朝晋安走来，每走一步，太阳穴处的伤口就崩开一次，更大股鲜血流下。
晋安死死地咬着牙，双手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想要挪动身躯。
然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就像在有wifi的厕所里蹲了半小时突然起身一样没有了知觉。
竟是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你……很害怕我吗？”
男人戏谑地看着晋安，回应他的是略带闪烁与惊恐，却想要极力克制的目光。
男人恍然大悟，哂笑道：“原来你只是杀了我，没有杀掉你的恐惧……和自卑？”
男人见晋安还是不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从来都是一只可怜虫，无父无母的你，终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
还未成年便学起了别人当起了古惑仔，我猜猜看，是不是小时候经常被欺负，想要有报复和反抗的力量？
成年后为了爬得更高，每天就去跪舔那些比你更强的角色，等到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级别，便再寻找下一个狗主人。
说真的，我很看不起你变强的方式，但我还是留下了你，因为你敢拼命，敢拼命的狗就是好狗。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敢杀了我，说实话，挺令我吃惊的，但仅仅是吃惊而已。
因为你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你过去踢开曾经帮过你的人，别人最多说你忘恩负义，可你杀了我，那便不同了，你得到了地位，失了人心。
你以为你得到了我的力量，我的威望？
不，在其他人眼里，你只是一个唱着独角戏的小丑，他们忌惮你，不愿招惹你，不是因为你足够强大，只是因为他们不愿与疯狗抢食，被疯狗盯上，仅此而已。
你可知道，你杀死的从来都不是站在你头顶的阴影……”
说到这里，男人歪着头，一脸玩味。
“……而是，杀死了你，曾有过的，唯一，变得真正强大的机会。”
晋安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他想要反驳，可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男人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自己的心上，没错，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肮脏小人。
他曾经不在乎，认为那些背后的议论只是嫉妒与诋毁，但……自己真的不在乎吗？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开口。
“仔细想想吧，你曾经也是一个心怀阳光的人，但什么时候开始，你变了？
是你第一次被别人打，想要报仇？还是想要变强，得到别人的认可？再或是想要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男人看看眼前这个邋遢而低迷的人，摇摇头。
“在我看来，你似乎都没有成功吧？
你做到的，仅仅是卖了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戳了曾经老大的脊梁骨，在比你不如的人面前耀武扬威。
很威风对吗？掌控力量的感觉，欺负别人的感觉？
或许你会自诩孤家寡人吧，但是……这是你应得的呀。”
男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不急不缓地开口，丝毫不在意已经蔓延到脚边的一大摊鲜血。
“我还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家庭父母关心的人吧？
因为缺少，所以无比渴望。
每当看到那些家庭美满的人，你羡慕之余，是不是会泛起一丝酸楚或者……嫉妒？
凭什么那些温室里的花朵，能够享受你得不到的爱，凭什么他们随手丢弃的，正是你从小苦苦追寻的？
所以……你贩毒的目标，往往是那些曾经家庭和睦幸福的人吧。
看到他们因为毒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家财散尽跪在你面前，只为求那一个小拇指尖的毒品，你病态的心理，就会得到满足……对吗？”
“不！我没有！我从不羡慕那些被富足生活腐蚀了的家伙，我只是……”
晋安感觉内心最深处的创伤被揭开，羞怒战胜了恐惧，下意识开口反驳，可是却被男人无情地打断。
“只是什么？只是你每次悄悄将毒品加入他们的饮料前，都要调查他们的背景？
我住在你的心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男人冷笑着戳穿晋安无力的辩驳。
晋安狠狠地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液，看起来像是刚刚生啖血食的野兽，无比狰狞，却……透露出一股绝望。
困兽！晋安便好比一头经历了无数厮杀的困兽。
当困兽身上结痂的伤口被一点点撕开，他不是失血过多而亡，便是临死反扑，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
晋安，是后者。
只见他抄起一旁一块尖锐的碎石，一下子插入自己的大腿，暂时的剧痛让他忘了恐惧，因恐惧而产生的无力感渐渐消退。
“我不管你是谁，住在哪，我杀了你一次，便能再杀你第二次！”
晋安猛地挥动右手，带着血的尖锐石头狠狠扎向男人。
然后，晋安的右手从男人身体里穿了过去。
男人叹息着摇摇头：“你杀不死我的，我也不会亲自动手杀你，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我是你的报应，我是你的恐惧，我也是你……内心最深处的阴霾！”
正当晋安准备再次发动进攻时，不远处响起两道说话声。
“虎哥，那边好像有声音。”
“去看看！”
晋安神色一慌，准备逃跑。
可晋安刚一迈动脚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低头一看，无数只手从地底伸出，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腿，如那地狱索命的恶鬼！
男人面色带着一丝怜悯：“他们，便是你的毒品，间接所害死的人。”
男人看着晋安身后，长叹一声，身形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把匕首，落在晋安面前。
晋安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低头看着无数苍白没有血色，皮肤枯黄，分明是吸毒多年而产生病变的手，一脸惨笑。
自己……跑不掉了。
他们追过来就证明，林湛没有说服大金牙，被抓住，会死的。
想到这里，晋安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
捡起那把匕首，抚摸着刀刃。
既然从这把匕首开始了我的罪恶，那便让我自己，用它来结束我的一生，罪恶的一生！
“阳光如此温暖明媚，可……如何能够驱散，我内心的阴霾？”
晋安神色决绝，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面带微笑，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