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喂,你!把你腰上的那柄剑拿过来让我瞧瞧。”女孩从鼻腔轻哼出一句话,她并不直接回答张锡风,而是颐指气使地向他下达了命令。

蒙古女孩的神态和腔调是趾高气扬,不容商议的,充满威势。

不知怎么回事,张锡风堂堂大好男儿,此刻竟屈从于这股威势,不由自主地拔出腰间那把玄铁细剑,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奉给蒙古少女。

人也就是贱!

平素风花雪月诸女对张锡风敬爱有加,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和顺,这一切让他上了天,自命不凡。以致遇见真正狠角后,竟不敢抗拒,唯有依命而行。

蒙古少女接过玄铁细剑,审视着剑身上的点点幽光,脸上显现出艳慕的神情,仰头问道:“这是什么剑?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话音中带着浓浓的傲慢。

“它叫玄铁细剑,是那位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亲自送给我的。”张锡风耐着性子,一板一眼地回答。

说完,他心想:“我这也不是在撒谎,郭大侠的武功并世无敌手,本来就是天下第一。”

“呵呵,继续吹牛皮吧!就凭你这小子,也配让第一高手正眼看你一眼?”蒙古少女不屑地笑了。

她哂笑了几声,目光随之离开宝剑,落回到张锡风身上,“不过,本姑娘倒确实挺喜欢你这把剑的,不如你开个价,将它卖给我得了!”

听了蒙古少女的话,张锡风吃了一惊——在他心中,郭靖黄蓉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两人将这柄宝剑赠送给他,令他受宠若惊,将玄铁细剑视若珍宝,怎么可能随便送人?!

张锡风心里寻思:“这蒙古少女派头真大,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不管怎样,玄铁细剑是万万不能给她的,若她要逞强乱来,也只能老实不客气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朗声道:“小姐,这把剑乃是小人的至爱之物,视如生命。小姐要其他的任何东西,小人都不敢有半点推辞,甘愿双手奉上。唯独此剑,期期不敢相送。”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哭腔,近乎于哀求。

“真的吗?”蒙古少女又哼出几个字,颇为鄙夷地瞥了张锡风一眼。

借着余光,她看到了站在张锡风身后的风儿和雪儿,看到了此时这两名身材曼妙的汉人美女都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们的少主。

不知怎么回事,蒙古少女竟突然而生了一股莫名的气恼,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她把自己吓了一跳,心中默念道:“汉狗,有什么稀罕的?我会嫉妒她们?!”

于是她撇了撇嘴,冷冷道:“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把你身后这两个姑娘送给我当使唤丫鬟!”

“你说什么?!”

张锡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气恼之极,几句粗话脱口而出:“你这疯丫头,脑子进水了吧!她们两个是我的命根子,可比宝剑宝贵多了!纵使你拿整个蒙古国来和我交换,我也决不愿割舍。”

风雪双艳见少主和人说翻了,款款走上前来,分别靠在张锡风左右两旁。

张锡风双手伸出去,分别握住一女的柔夷,顿感舒适。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对面这位蒙古少女,下定了决心,只要对方胆敢做初一,他就敢做十五。

“你这刁民,宝剑你舍不得,美女你又不愿割舍,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惜今日你遇到了本姑娘,你须知道的,凡是本姑娘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手的。今日本姑娘要将你身上的毛一根根的拔下来,看你能怎么办?!连剑带姑娘,我统统都要!”蒙古少女口气强硬,在那里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见对方竟敢威胁自己,张锡风勃然大怒,破口骂道:“你这泼妇,吃牛羊肉太多吃傻了吧!老子懒得同你瞎扯,快把宝剑还我!”

他的左手伴着话音挥出,五指如钩,径直去拿蒙古少女的手腕。

那少女被张锡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着,猝不及防,待想到要躲闪时,右腕一痛,已被张锡风牢牢捏住。

张锡风捏着蒙古少女的右腕,冷冷问道:“你撒手还是不撒手?”

“不撒手!”蒙古少女虽然已被制住,却仍在强撑着,依旧嘴硬。

“哎呦!”少女刚说完三个字,便发出了一阵*。

她的腕骨被张锡风捏得咯咯作响,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袭来,不禁叫出声来。

张锡风见她虽然疼痛难当,滚滚泪珠在眼圈里直打转转,却还在硬挺,暗暗佩服她的倔强和个性。

那些护卫没料到张锡风半招就制住来女主人,直吓得魂飞魄散,齐声怒喝一句:“大胆刁民,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吗?”纷纷扬着兵器抢上救援。

张锡风如何将这些小小侍卫放在眼中,冷冷一笑,右臂轻轻挥出,食指凌空虚点,用的正是他隔空点穴的绝妙手法。

一阵嗤嗤的气流声响过,七八个侍卫立时有如木塑,执着刀剑,傻愣愣立在街上。

剩下的八九侍卫料不到张锡风竟有隔空点穴的本事,全都吓坏了,但此时女主人还在对方手上,怎敢临阵退缩!只得硬着头皮而上,一时间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吼声如雷。

张锡风冷冷一笑,双手将蒙古少女推在身前,道:“谁敢上前,我就要了这个女人的命!”众护卫既投鼠忌器,又怕张锡风出手打伤自己,虽然声音叫嚷得很响亮,却彳亍逡巡,不敢上前。

蒙古少女口中骂道:“全都是没用的东西,都给老子退下,本姑娘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们这些废物管!”

“哎呦!”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又*了几声。

剩下的侍卫面面相觑,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当下如逢大赦,缓缓向后退去。

瞧见这蒙古女子御下甚严,号令如山,张锡风也很惊讶,心道:“这个蒙古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般大的架子。”

转念一想,“管她是谁呢,老子先取回宝剑才是正经!”

当下哈哈一笑,叫道:“你还不把快剑还我!”

“不还!”蒙古少女还在那里犟嘴。

张锡风手上缓缓加力。

眼见那根白玉般的腕子就要被张锡风捏为齑粉,蒙古少女终于承受不住了,失声尖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撒开右手,那根玄铁细剑便向地面坠去。

张锡风左脚当空踢出,正踢在剑把子上,剑光耀空,踢出一丈余高,右手探出,稳稳接住自半空下坠的细剑,朝蒙古少女抛了个媚眼,神气完实地插剑入鞘,笑道:“早这样不就得了,何必吃这么大的亏。小姐,适才多有得罪了!”

“你!……”

蒙古少女一时气得语塞,银牙紧咬,胸部也随之急促的上下起伏。

她刚才吃了个大亏,知道张锡风武功高强之极,自己去招惹他绝没有好果子吃。可她实是爱极了那把玄铁细剑,就这样失去犹自不甘心。

她低头想了好一阵,也没有好法子,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下厉声斥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汉狗,竟敢对本姑娘放肆无礼!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张锡风拔出玄铁细剑,作势将剑锋架在蒙古少女颈项上,冷冷道:“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若惹急了本少主,嘿嘿,管杀不管埋!”

瞧见蒙古少女脸色雪白,浑身发抖,张锡风的目的达到,大笑了几声,又收剑回鞘。

他满脸温和,柔声对蒙古少女说道:“哈哈,其实我是吓唬你的!”

“死汉狗,你……!”蒙古少女气得全身发抖,却慑于张锡风的武力,终究不敢再耍横了。

“公主,九公主,九公主!”人群外面,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这个尊贵的称呼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循声而望。

只见真定世侯张弘范焦急地从人群中挤进来,脸上挂满了汗珠。

见到蒙古少女的满面怒容,张弘范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行礼赔罪。

“九公主,微臣这位朋友愚钝无知,惊扰了您的大驾,敬请公主恕罪。”张弘范撩起官袍,扑通跪倒在蒙古少女面前,连连叩头赔礼。

“九公主?!”张锡风大吃一惊。

他又一次向那蒙古女孩看去,见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当真有几分皇家的气派,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闯下一个弥天大祸。

“张大人,你认识这小子?”九公主斜眼看了张锡风一眼,回头问张弘范,话语中带着几分恼怒。

“是啊,他是外乡人,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公主,请您看在小臣的面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他这一次吧。来,锡风,快给公主赔礼!”张弘范一面向九公主解释,一面拉扯张锡风的衣襟,示意他赶紧向公主赔罪。

张锡风很识趣,一个激灵双膝跪地,叩首道:“小民给公主赔罪!”

对官老爷和权贵的敬畏已经深入到部分中国人的骨髓里,张锡风虽来自近千年之后,也概莫能外。他自知道了九公主的身份后,不知怎么的,竟不由自主地屈膝折节。

九公主白了张锡风一眼,鼻腔微微一哼,冷冷道:“光一句赔罪就完了?你须知道我是谁!”

张锡风站起身来,呆呆看着公主,却不说话,场面很是尴尬。

“你这臭小子,看什么看?”

九公主叱了一句,这才细细打量起张锡风来,见他衣着寻常,貌不惊人,实不像是身负绝技的样子,于是问张弘范:“张大人,这小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他当真是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吗?”“

“回公主,千真万确。还是燕王殿下亲自邀请他来参赛的呢!”

“咦,真金哥哥什么时候又认识这小子了?”

“这个说来就话长啦。”

于是张弘范便将张锡风如何在破庙与真金相遇,又如何给真金治病等事都细细说给九公主听了,公主听着听着,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也罢,这回我就看在真金哥哥的面上,暂且不与你计较。不过,臭小子,我给你说好了,早晚有一天,你的玄铁剑会属于我的。我要的其他东西也会属于我。”

九公主说完,朝着张锡风狡黠一笑,带着手下侍卫扬长而去。

望着九公主的背影,张弘范长长地吐出口气。

“我说锡风贤弟啊,你什么人不好招惹,干吗去招惹这个冤家呢?这位九公主,乃是大汗和皇后最小的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宠得像什么似的,所以刁蛮任性之极,就连燕王殿下都让着她几分哩。今日她没有怪罪你,已经算你天大的运气啦!”

“怕她个鸟,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大不了我跑回南宋去,和心爱的姑娘躲进小楼成一统!”张锡风辩解到。

听了这句话,张弘范和风雪双艳都会心地笑了。

“对了大哥,您方才说有什么比武大会,还说我也要参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张锡风对张弘范刚才的话很好奇,忍不住问道。

“贤弟,是这样的。咱们的大汗仰慕中华武学,这一回为选出帝国境内武功最为高强的第一高手,特将举办一次比武大会,最终的得胜者将获得‘蒙古第一高手’的称号,并授予高官美爵!燕王殿下特意替你报了名,还吩咐我知会你一声呢!”

“哎呀,我一个汉人,去竞争劳什子的‘蒙古第一高手’啊。再说,我这微末道行,又何德何能敢去争天下第一?!”张锡风很不情愿。

“我可不去!”他一口回绝道。

“贤弟,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杨琏真伽那个老盗墓贼当上蒙古第一高手吗?这样一来,阿合马老贼可就更得意了!你永远也够不上他们的边!”张弘范见张锡风无意参赛,担心完成不了燕王交办的任务,便用起了激将法。

“弘范哥哥怎么知道我同阿合马、杨琏真伽那两个老儿的恩怨?”张锡风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转念一想:真金贵为蒙古燕王,位高权重,耳目甚多,要想知道自己与二贼的矛盾并不难。既然真金让张弘范给自己带话,势必也和他说过这些事,这便见怪不怪了。

“什么?杨盗墓也要来争!那我一定非参加不可,可不能便宜了他。”张锡风叫道。

在张锡风心中,杨琏真伽就是天敌般的存在,见面后一定要与他打上一架才舒坦。

张弘范见张锡风终于同意出战,深深吐出一口气,笑道:“锡风贤弟武功高强,当日在德藏寺痛打淫僧杨盗墓,威震天下。此次比武大会上,这蒙古第一高手的称号自非贤弟莫属!愚兄在这里提前恭喜贤弟了。”

张锡风摆了摆手,摇头道:“小弟这次参加比武,只是为了阻止杨琏真伽那老贼拿第一,我自己对那个‘蒙古第一高手’的名头并没有什么兴趣。”

风儿听张锡风不要蒙古的虚名,心中甚喜,翘起拇指赞道:“嗯,深藏名与利,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张锡风呵呵一笑,爱抚着她的秀发,道:“风儿,你对我的教导,我一直牢记在心,我绝不会辜负了你跟雪儿的。”

听到这番表白,风儿在心里腾起一个个开心的气球,乐不可支的佯装嗔道:“哥哥,您又在瞎说,您就是我们的天,风儿和雪姐姐哪敢去教导您呀!”

张锡风哈哈大笑:“好风儿,天地良心啊,难道我不是一向对你言听计从的?”

一阵红晕浮上风儿的脸颊,她轻点两下头,便垂首不语了。

旁边的雪儿张了张嘴,欲待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张锡风感到有些奇怪,便问道:“好雪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雪儿吐了吐舌头,冲着张锡风俏皮一笑:“雪儿该说的话,风儿姐姐都已经说了,雪儿只需跟着附议便是了。”

风儿也笑了,风雪双艳挽在一起,齐声道:“看来咱们两姐妹是心心相印,所见略同。”说完,相互对望一样,桀桀格格地笑开了,当真是笑靥如花。

双艳诸般美不胜收的可喜神态,张锡风看在眼里,心甜如蜜,他伸出双臂来,将风雪都拢在怀里,柔声道:“风儿,雪儿,我的好宝贝。这老天爷待我实真是太好了,竟一口气赐给我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真不知该谢天谢地还是谢人!”

“哈哈哈哈”,听到张锡风略带戏谑的夸赞之语,风雪都乐得开怀而笑,一阵银铃般的少女娇笑声在燕京中街的街头回荡。

耳中听着面前两位如花少女悦耳的笑声,张弘范心里不禁微微叹起了气,竟腾起一股莫名的嫉妒。

他虽然娶有妻室,却属于父母包办的婚姻。他一直以来对发妻只有尊重,并没有爱情,江湖女子辛青梅才是他真心所爱,但此刻两人的祖国正兵戎相见,纯真的爱情被冰冷的国界线无情撕裂,他们今生已注定是有缘无分。

看着张锡风和风雪双艳在大街上亲热地拥抱和接吻,虽然于礼法上未免有所差池,但却显得是那样的甜蜜无限,其乐融融。张弘范看着看着,竟有些神摇心驰了,他竟幻想着有着一日也和辛青梅如法炮制一番,尽享人生之乐——只是他自己舍得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功名吗?只怕未必!

此时张弘范陷入了沉思,对他而言,功名与爱情已成了两条相背离的射线,其间的取舍实在令他心烦。

他正走着神,恍惚间却听张锡风叫道:“弘范哥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确定要参赛!”

张弘范慌忙定了定神,尴尬地笑了一笑,道:“甚好甚好。贤弟,具体的事宜我以后自会通知你的。”

他终于完成了真金交办的任务,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

风儿站在张弘范的身旁,正好看见了这诡异的笑容,心中不由微微吃惊,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握紧张锡风的右手。

张锡风得以与风儿十指紧扣,手上和心中自然都是舒坦之极。他得意忘形,将手中风儿的芊芊玉手轻轻摇晃,尽情地向大家炫耀着自己无尽的幸福。

这虐狗的动作引得张弘范,他尬笑几下,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