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自省与赎罪
“呕……”
胃已经被倒空了，但卢万斯依然俯下身体不停地干呕，在这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开始拼命地清洗上面的污渍。
他心里很清楚，这上头的每一滴血，都是他罪孽的证明。
而魔王这时虽然意识还清醒着，却没有出声干扰他，因为在魔王眼里，他这会儿需要的是清静，而不是任何人的干扰。
但事与愿违，很快干扰还是出现了，而且那个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美亚。
“卢万斯，你在这里干什么？”
“洗。”
“洗什么？”
“洗我自己。”
在得到回答后，美亚没有马上出声劝说，而是在他身旁挑了个位置坐下。
“别坐在我身边。”察觉到美亚的动作后，卢万斯冷冰冰地开口制止，“我已经没有这种资格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蜷起身子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美亚凝视了他许久，等到呜咽声差不多停止才开口：“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
“我不知道。”这不是搪塞，他的确不知道美亚过去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维护世界的秩序，所以从道理上来说，她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可是那和如今的情况完全不同。
从他进入王宫开始，黛拉就一直像姐姐一样帮助他、照顾他，还像师父一样传授他魔法和经验。可现在他却亲手夺去了她的性命，这种行径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葬送在我手上的生命究竟有多少条，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景象。”得不到他的回应，美亚就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过去的经历，语气渐渐沉重，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过往，“那是一个少年，跟当时的我同岁，也是兰思博的同窗。”
兰思博的同窗？
这个词倒是让卢万斯有些动容。
“你杀了你哥哥的同窗？这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必须把这件事给弄清楚。
美亚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当时，他和我一样被种下了诅咒，不能在大城市待下去了，所以我们两家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把我们两个一起送往小镇，好让我们彼此之前有个照应。可他过去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表面上不声不响，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想留在那里。然后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他一直都在暗地里筹备出逃计划，而且正准备付诸实施。”
“然后你就杀了他？”卢万斯有些震惊，心想着那人再怎么说也是兰思博的朋友，而且两家貌似还是世交的样子，美亚应该不会狠心到那个地步。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美亚接下去说的话让他松了口气：“当然没有，我只是劝说他而已。但是后来在争执过程中，我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来挥向他的拳头变成了贯穿他身体的利爪。”
要不是美亚此刻提及，他几乎都快忘了美亚的那副模样了。被龙的利爪一击毙命的人，临死前一定是相当震惊的吧……
“我小时候和兰思博关系不好，所以因为他和兰思博是好朋友的关系，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失手杀了他之后我还是很痛苦的，还险些因此而抑郁。但那个时候福拉克找到我，并对我说了一句话，把我从极度的自责和内疚中拯救了出来。”
“什么话？”
“我们改变不了已经生成的遗憾，却能用这双手去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美亚抬起头，湛蓝的眼睛灿若星辰。
“……”卢万斯沉默了，美亚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认为自己应该就此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受到良心的折磨是应该的，他就是希望把自己禁锢在悲伤的牢笼里，不愿挣脱而出。
可正如美亚所说的，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过去的事早已无法改变，能够被改变的只有未来。
……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卢万斯没有马上给出回复，只是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她的提议。
“好，我等你。”就像之前做过的那样，美亚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起身朝营地走去。
而在途中，她迎面撞上了面无表情的雷伊。
“你也是去找他的吗？”
思来想去，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了，但问题在于……雷伊这会儿去找卢万斯做什么？
雷伊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没准备对他做什么。”
想到雷伊不久前才被下过药，而且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体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她应该敌不过卢万斯。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卢万斯有所反抗的话。
如果他出于内疚根本就不想反抗，那不管雷伊的力量被削弱到何种地步，他都有可能丧命。
“美亚，怎么说我们也相识一场，虽然之前关系不好，但怎么说也共患难过。到头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雷伊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现在你们俩的状态都不对头，这会儿还是不要见面为好。”美亚对苦肉计一向不感冒，即使她再怎么泪眼汪汪，美亚也还是坚决把她拦住，不让她过去。
“不要紧的，让她过来吧。”就在俩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卢万斯的声音忽的传来，“我相信她只是想跟我说会儿话，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可是……”就算他这样说，美亚也还是觉得不对劲。
“美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还是相信她。这段时间以来她也帮了我很多，我相信她不会迁怒于我。”卢万斯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那……好吧。”
美亚本来不同意，但奈何卢万斯一再坚持，她也只能给雷伊让路。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人没走开，而是躲在树丛里暗中观察俩人的举动。
只见雷伊走上前去，朝卢万斯身旁一坐，然后开始和他进行交谈。一开始情形似乎还算正常，可过了10分钟左右后，雷伊就像是脱力了一般倒在了卢万斯的怀里。
……
这算是闹哪出？调戏有妇之夫？
饶是美亚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看到这副情形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当即决定上前阻止。
但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雷伊从卢万斯怀中缓缓撤离，而与此同时，卢万斯却像枯萎的植物一样倒在了一旁。
在雷伊手中的，是一支泛着寒光的染血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