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脱逃
吴三桂低声道:“不过若是如此,那度恐怕就快不起来了!”
“嗯!”祖宽点了点头,正如吴三桂所说,那只有先将辽民撤退,然后用精兵断后,好处就是断后的军队士气会很高,毕竟是护卫自己的家小,坏处就是“尽快“二字肯定是不用提了。
“吴将军,祖将军,你们两个有什么见解可以说嘛,为何躲在下面私语?”
吴三桂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才现上的熊文灿正看着自己,脸色颇不好看,原来方才众人已经平息下来了,唯有他们两个依旧交头接耳,在熊文灿看起来就极为显眼了。他赶忙恭声道:“熊大人恕罪,方才末将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军情说与祖将军说!”
“要紧军情?”熊文灿脸色微变,他的注意力被吴三桂的话转移了:“什么要紧军情?”
“这些天广宁那边的鞑子调动十分频繁,像是有所动作的样子!”
“这件事情你不是前些日子已经禀报过了吗?”
“大人,这次与前些日子不同,末将的哨探已经现好几次鞑子的探骑在小凌河畔出没,像是勘察水情,寻找渡口哦的样子!”
“有这等事?”听到吴三桂这句话,即便想熊文灿这等文官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小凌河乃是一条位于后金与明势力交叉区的河流,虽然水量不是很宽,但是在夏秋两季的水量变化很大,河岸被水流冲击下变幻不定。如果真的如吴三桂所说的有探骑勘察水情寻找渡口,很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即将开始的入侵做准备。
“熊大人,刘贼平定东虏之后,满洲军已为其所驱使,其从松亭关入寇,满洲兵在广宁呼应也是意料之中的!”方才第一个开口的老将起身道:“只是如此一来,入京勤王的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高将军的意思是要把松山、杏山等堡的屯田百姓都撤回宁远?”熊文灿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如果大举入关勤王,那在辽西走廊出口外屯田的那些军户百姓就是东虏的饵食。
那老将点了点头:“不错,只是仅仅退到宁远恐怕还不够,末将以为最好退到山海关才比较保险,毕竟将士们的家小都在其中,如果那里出了闪失,军心也就乱了!”
“那,那要多长时间?”
“少说也要半个月,敌前撤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呀,何况还有那么多百姓!”
“可是圣旨里要让关宁军尽快勤王,夹击刘贼,你这么说岂不是抗旨!”熊文灿一听急了,他面前这些丘八头有兵有将,就算是崇祯也拿他们没有太大的办法,最多削去官爵,罚几个月的俸禄,过不了几个月再打几仗就回来了。像他这种文官督抚大臣虽然看上去尊荣清贵,但实际上却毫无根基,一纸诏书便可剥去官袍,打入诏狱论罪了。
那老将姓高名第,乃是山海关的总兵,也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如何看不出熊文灿的心思,赶忙笑道:“大人,这抗旨二字岂可以随便说的?圣上要您尽快勤王,夹击刘贼,可没有说要您派出多少兵力呀?您大可挑选几员骁将统领数千精锐为前驱,卷甲入关勤王;大人您则先统领大军为后继,只要前驱和刘贼有交锋便是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圣上总不能怪您抗旨不遵吧?”
“嗯!”熊文灿点了点头,高第的建议颇和他的心意,调不调兵是态度问题,但调动多少是能力问题,再说关宁军号称十几万,实际上也有七八万军队,将其从各个堡寨里面抽调出来,加以整编成队怎么也要相当的时间吧?他熊文灿先派精锐入关勤王,走到天边也说得过去。
“高将军,那你觉得派哪位将军为先驱好呢?”熊文灿问道。
“末将以为当用祖将军与长伯的好!”高第笑道:“祖将军麾下有两千夷丁,皆是塞外跪伏的西虏,骁勇善战;而长伯乃是关宁军的后起之秀,其三千家丁突骑也皆是骁果。以这两位将军为先驱,纵然不胜,也不至于败!”
祖宽和吴三桂没想到高第竟然一下子把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待要争辩熊文灿已经转过头来:“二位将军,如今国家正在多事之秋,正是你们杀贼立功的时候。请二位激励将士,多杀贼寇,待到本督回到京师,自会向朝廷为二位将军请赏!”
吴三桂与祖宽对视了一眼,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只得叉手行礼道:“末将遵令!”
两人出了厅堂,祖宽叹道:“当真是流年不利,竟然要让你我去做前锋,去对付刘成那个灾星!”
“宽哥,我们又未曾与刘成交过手,你也不必这么畏惧他吧?”吴三桂笑道。
“刘成我们是没交过手,可东虏咱们是见得多了吧?这么多年来有几个人在东虏手上讨过便宜?可刘成就这么稀里哗啦的把他们给灭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长伯你听我说,这次入关你可要听我的,不能和刘贼硬拼!”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笑道:“这个好说!”
南京。
中秋已经过去六七天了,这座六朝古都也从那天夜里的惊惶中渐渐恢复了过来。市民们渐渐现除了街头上多了一些身披铁甲,形容怪异的军士巡逻,城门的检查森严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对于绝大部分的南京市民来说,靖国难、清君侧并不是什么太陌生的词汇,毕竟上一次靖难便是生在这里,而这一次并没有生过兵时常有的烧杀抢掠,只不过对秦淮河畔的院子征收了一次烟花捐罢了,不少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甚至在说罢了书的结尾还会称赞几乎徐大人的菩萨心肠,赢得了茶客们的赞同之声。
“这些目光短浅之辈,竟然这么快就低头从了徐贼!”看着不远处岸上从茶馆里走出来的一群轻袍缓袖的士子们,陈子龙一顿足:“竟然也没有一个挺身而出之人!”
“子龙!”柳如是用竹扇一挑,放下窗帘叹了口气:“你也未免太过求全责备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徐鹤城的士兵你也都看到了,坚甲利兵、鸟铳大炮,一个个如狼似虎,你让这些手无寸铁的士子上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可也不能就这样老样子,日日纵酒笙歌吧?”陈子龙愤愤不平的说道:“平日里读书的圣人教诲,微言大义都读到哪里去了?”
“子龙,你也莫要怪这些士子了,就算是那些朝廷大佬又如何?还不是个个都在靖难的公告上签了名字?除了史大司马坚持不签外,那天夜里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是都乖乖的服了软?他们吃了那么多年朝廷的俸禄都这样,我们又怎么能怪士子呢?”
“哼,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马士英,听说第一个签名的就是他,将来若是平定徐贼,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原来陈柳二人那天夜里想要连夜出城,却不想城门皆被徐鹤城的兵把守森严,出不得城。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陈子龙与柳如是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不敢住在寓所,便租了一叶扁舟,在秦淮河上飘荡。两人商议之后觉得像南京这等大城不可能一直这么严格盘查下去,便打算等过几天盘查松了些再出城。可这几天在城里两人看到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出现兵荒马乱的景象,在暗自庆幸之余也愈义愤填膺。
柳如是见陈子龙一副郁闷不平的样子,便打算出去让婢女买几尾鲜鱼自己亲自下厨为其做几个小菜,也好让其舒缓一下郁结之气,免得生出病来。可是她刚刚走出船舱便又缩了回来,陈子龙见状,问道:“如是,怎么了?”
“子龙,我方才看到马士英了!”柳如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奸贼现在想必神气的很!”
“那倒没有,我刚刚看他一副下人的打扮,鬼鬼祟祟的!”柳如是揭开窗帘,指了指前面那条小船:“就在那条船上,我方才出去的时候正好看有一个人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张望,正是马士英!”
“你该不会是看错了?”
“绝对不会,一年多前这厮还来过松江,在我的南楼里呆了一个下午,我决计不会的!”柳如是的口气十分肯定,她对外间高声喊道:“艄公,你跟着前面那条小船,莫要跟丢了!”
“好咧!”那艄公应了一声。陈子龙兴奋的从几案下抽出一根短棍来,藏进袖子里,笑道:“果然是老天有眼,待会我定要这奸贼好生吃我几棍,替天下人泄愤!”
柳如是想了想,低声道:“子龙,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待会你莫要先动手,看我的眼色行事!”
陈柳的座船缀在后面约莫半个时辰,便看到前面那条小船在一个僻静处靠了岸,上来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左右看了看无人,便往一个僻静的小巷去了。陈柳二人赶忙也上了岸,跟了上去,陈子龙是个性急的,抢上十余步,从背后拍了一下那青衣汉子的肩膀,冷笑道:“马大人别来无恙呀!”
那青衣汉子被陈子龙一拍吓得跳到一旁,脸色青白青白的,目光中已经满是惊恐之色,口中道:“什么马大人,马小人,公子您认错人了吧?”
陈子龙见对方这般模样,心知定然是不错了,冷笑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短棍来:“马大人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在下了,在下却是忘不了。你依附反贼,助纣为孽,今日我便替大明二祖列宗收拾了你!”说罢举起短棍便朝那汉子头上打去。
“且慢!”柳如是赶忙拉住陈子龙的胳膊,对马士英笑道:“妾身柳如是,一年多前大人曾经与我在松江南楼一会,不知可还记得?”
“柳姑娘?”马士英显然认出了柳如是,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谁?”
“这位便是松江陈子龙陈公子!”柳如是不露痕迹的从陈子龙手中把短棍取了过来,笑道:“马大人,你怎么这幅打扮,生什么事情了吗?”
马士英看了看柳如是,又看了看陈子龙,叹了口气道:“哎,罢了!”于是他便把那天夜里的情况叙说了一遍,最后道:“当时我看那徐鹤城已经谋划已久,我等都已经落入他的圈套,即便坚持又有何益。不如先虚与委蛇,让他误以为我等都已经屈从与他,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南京,调兵讨伐。可不想这厮对我等看管甚严,昨天夜里我才找到一个机会换了一身仆役的衣服逃了出来,却不想身无分文,找不到出城的路。”
听到这里,陈子龙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低声道:“在下方才莽撞了,还请马大人恕罪!”
“罢了,陈公子!”马士英苦笑了一声:“这也难怪你,以马某人现在的名声,只怕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你只用短棍已经是好心了!”
“马大人,敢问一句假如您出城之后有什么打算?”柳如是问道。
“自然是想法子渡江,返回凤阳,那里本官有数千人马。我打算调集淮上兵马,讨伐徐贼!”
“大人,我觉得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马士英皱了皱眉头,问道:“那柳姑娘有何高见?”
“我觉得大人应该向南,去福建!”
“福建?为何要去福建?”马士英不解的问道。
“马大人这几日应该也见过徐贼的兵马了,抛却顺逆不说,此人麾下的兵马却是精利,非其他官军所能匹敌。且不说大人您是否能找到渡江的船只,就算您集结淮上的兵马,恐怕也未必是徐贼的大军对手!”
“这个——”若是在平时,马士英自然不会对区区一个妓女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的处境迫使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柳如是的判断,加上这几天徐鹤城麾下军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最后他不得不十分尴尬的承认柳如是的分析很有可能是对的。
“那为何要去福建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