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消耗战略

杜国英想了想,答道:“想必是这凯撒年纪大了,暮气也渐长了,自然便不冒险了!”

“呵呵!”刘成听了杜国英的回答,笑道:“此人死的时候还不满六十,接连击败强敌,哪来的什么暮气。”

“那又是为何呢?”

“此人在自传中说:兵事凶险,年轻时一无所有,自然要出奇制胜;但胜的越多,所得越多,而一败便会将过去所得尽数失去,自然要谨慎小心,不再冒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一败便会将过去所得尽数失去!”杜国英念叨了几句刘成的话,已经明了了刘成的意思,不过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大人,我方新胜,士气正旺,若与东虏的援兵交锋,属下至少有七成胜算”

“你不必说了!”刘成打断了杜国英的话头,他看到部下脸上的失望之色,最后还是决定解释一番。刘成向一旁的郝摇旗使了个眼色,会意的郝摇旗吆喝了一声,前后的亲卫立刻拉开了些距离,刘成的身旁只留下杜国英一人。

“国英,这不是有几成胜算的问题!这交兵打仗,除非是能将敌军逼到死角,如果只有一家想打是打不起来的。你觉得有七成胜算,可东虏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若是不和你打,你便是有十成胜算又有何用?”

“大人!”

“你听我说!此番东征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拿下蒙古左翼,我军计划的后勤、路线、气候都是围绕着拿下左翼制定的。经老哈河一战,左翼部众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也已经丧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多事呢?”

“可是东虏不破,左翼残部毕竟还是心有顾忌呀!”

“不错,如果我是皇太极,肯定会将左翼残部迁徙到辽河流域过冬,可是东虏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如此一来,山南、云中的草场就空出来了,我大可将其划分给我的札萨克,而将俘获的左翼部众迁到贺兰山、大青山、阴山一线,休养生息,不过数年功夫,便有控弦十万。每年春天旧草已尽、青草将生、牲畜交配时我便以轻骑骚扰,使其不得繁育;秋天草深马肥时以大军攻伐,掠其牲口百姓,不过数年功夫其余部便尽了,何必要冒风险现在与东虏决战呢?”说到这里,刘成微微一笑:“其实现在撤军还有一个好处!”

“还有一个好处?什么好处?”

“你想想,既然东虏已经接应了左翼的残部,其首领定然会恳求东虏出兵夺回部众。我若西归,向其示弱,虏酋若追来,如今天气日寒,他走得越远,距离后方就越远,而我距离后方就越近,即便交锋对我不利,我也可以固守待援;而他一败,就是全军覆没,匹马不归!”

“若是东虏不追呢?”

“虏酋若不追,左翼残部眼见东虏坐视自己亲族部众被掳走,必生怨尤之心,将来我正好从这里下手,行离间之计!”

杜国英将刘成所说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毫无漏洞,无论东虏是追击还是退兵,己方都会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由得惭愧的向刘成躬身行礼道:“大人深谋远虑,非属下所能及,方才失言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呵呵,无妨,无妨!“刘成摆了摆手:”其实你说的不错,此时若与东虏的援兵决战,胜算的确不小,只是虏酋未必遂你的意。兵法之道,最要紧的抢了先手,这次你冒雪疾进,先破左翼,便是抢了先手,接下来只要我不犯大错,东虏想要扳回来可就难了。”

“那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撤兵?”

“如果天气合适的话,后天吧!”刘成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明天就在岸边建浮屠,埋葬尸体,诵经超度亡灵,然后阅兵耀武,赏赐有功将士。建浮屠与埋葬尸体是为了示恩;阅兵耀武是为了扬威,恩威并施才能得人心呀!”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国英,退兵时断后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务必多派斥候,切不可掉以轻心!”

杜国英听了一愣,旋即精神抖擞起来:“是,大人!”

阿巴泰从多尔衮处回到自己帐中,便叫上自己乳母的儿子,又从自己麾下的蒙古兵中选了两人,都是身经百战,弓马娴熟的勇士。第二天清晨,阿巴泰便领着斥候出发了,为了行动方便,每人都不着甲,只身着皮裘,携带弓矢胡禄佩刀等物,其余的甲仗口粮都放在从马背上。一行人沿着老哈河向西而去,白日里便躲在谷地石间避风处休息,也不点火,只吃冷干粮,夜里才出来赶路。走了约莫两天功夫,距离河畔战场已经不远了,阿巴泰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丘,对自己的乳兄弟道:“莫尔根,山上可以远望,我和你过去看看,其余的人在山下看管从马和行李,替我们把风,若有外人前来,便以鹿哨为号!”

那两名蒙古兵应了一声,便分散开来,为阿巴泰他们放哨,不一会儿山上传来哨音,他们便依照约定牵马上山。两人牵马上山,只见几个蒙古人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眼见得是已经不活了。阿巴泰与莫尔根两人正在换衣服,阿巴泰对他们说:“这几个是刘成的斥候,在这里看山下的路,却偷懒睡觉,当真是好运气,快把他们的衣服剥了换上!”

四人装扮成刘成手下的蒙古人的样子,牵了他们的马,一路向西。到了日暮时分,相距当初的战场已经不远了。远远望见前面军营连绵,看不到尽头,知道那就是刘成的大军。便牵了马找了一个僻静处藏身,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

“我敢打赌,那边肯定有不少南蛮子!”莫尔根指着河对岸的营垒低声道:“你们看,又是壕沟,又是栅栏的,那些骚鞑子可没这么勤快,最多把大车摆在往外面,把牲口和人圈在里面就是了!”

“是呀!”一个蒙古兵眼力好得很,指着一处火光说:“你看,那个哨兵手中拿的是什么?应该是鸟铳,还有他后面,那是不是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莫尔根睁大了眼睛,向那个蒙古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篝火的映照下,可以依稀看到在哨兵的背后有一个黑乎乎的筒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他仔细看了看,有些犹豫的说:“应该不是吧,我见过红衣大炮的,比这个要大一些,而且红衣大炮不是用来攻城和守城的吗?放在这么外面,一转眼功夫骑兵就冲到跟前了!”

“也是呀!”蒙古兵也犹豫了起来,与莫尔根不同,他只是远远的见过红衣大炮,没有近距离看过,更不要说了解其威力性能了。不过红衣大炮多半是装在城墙上或者攻城用他还是知道的。他看了看问道:“莫非是虎蹲炮?还是弗朗机炮?”

“都不太像!”作为阿巴泰的奶兄弟,莫尔根的地位要比那两个蒙古兵高得多,见识也要广博的多,辽东明军常用的大部分火器他都见过,也知道其大部分战术。像虎蹲炮这种一主要发射霰弹的近距离火器倒是经常在布置在第一线,可是虎蹲炮的重量一般不会超过五十公斤,炮管的长度也不会超过四尺,而对面的那门火炮的尺寸和长度都远远超过了;而弗朗基的尺寸倒是还对的上,可是弗朗基炮通常不会摆放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当真是让人迷惑不解。

“贝勒爷,您看那是?”莫尔根向一旁正聚精会神的研究对岸敌军的营垒布局的阿巴泰问道,阿巴泰饶有兴致的朝着手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可能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火器,这个刘成听说娶了准格尔部的别吉为妻,准格尔人与西方的俄罗斯人、波斯人往来密切,学到几种我们没见识过的新式火器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距离看不清楚,还是想法子过了河再说!”

“贝勒爷您要过河?”莫尔根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跑了这么远一趟,总不能就在这边看看就回去了吧?”阿巴泰笑道:“不管这次谁输谁赢,这个刘成将来都是我大金的重要威胁,不乘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探探他的底,下次肯定要吃大亏!”

莫尔根见阿巴泰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慌了神,赶忙劝阻道:“贝勒爷,太危险了,要不您在河这边等着,我带着他们两个过河,看到什么事情再回来禀告您便是!”

“这怎么行!”阿巴泰笑道:“有些东西不自己亲眼看过是不明白的,你也不用担心,这种野营设防也就那么回事,只要小心总是能找到破绽的。”

莫尔根知道阿巴泰的脾气,不敢再劝,只得暗自下了决心,若是有遇到意外,无论如何也要护得主子周全。四人牵着马匹,沿着河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狭窄处过了河,又沿着河岸往西走,只见虽然天色已黑,但还是时常有人马进出跟着,他们隐藏在暗处,偷听到进出人马与哨兵的口令。阿巴泰低声对其余三人到:“我们现在可以混进去了,你们都当心点,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慌张!”

三人点了点头,于是阿巴泰跳上马来,领着部下大模大样的喊着口令,进了军营。阿巴泰牵着战马在营中穿行,细心观察敌军的虚实。眼见的营中士卒容貌各异,多有高鼻深目,棕发绿眼,打扮语言更是稀奇古怪。阿巴泰看着不由得暗自心惊,知道这多半是西方来的,暗想这刘成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异族士兵,难道他的岳父已经征服了那么多异族小国,调兵来支援他这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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