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陆子婴？
苏怡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街道，目之所及，一片寂静森然。
苏怡下意识抱紧自己，却突然感觉一片月光穿过森然夜空洒在自己身上，于此同时，周围也多了一些别的声音，有犬吠，有风声，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裹着月光倾洒而至，卷起一片秋意。
箫声？苏怡一顿，还没想出箫声从何处至，身体却先一步迈向一个方向。
停下，停下！苏怡努力控制自己的步伐，却发现毫无作用，好像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身体控制着苏怡停下来，抬头看，不出所然在树上看到一个玄衣男子。身体的主人默默走了过去，靠着树将自己的身子抱成一团，闭上眼睛半是小憩半是听箫。
箫声渐歇，树上男子俯下身子好奇的看着树下的一团，“欸，你是什么？”
身子紧了紧，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人。”
“呵呵，”树上那人笑出声来，“真是有趣。不过，你敢确定自己是个人吗？”
身体的主人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事，把头埋进膝盖，不再开口。
树上人依旧锲而不舍的探头，“听说，你是个人？”
“够了没有！”身体的主人突然起身，“我是怪物！行了吧！开心了没？”
“怪物？”树上那人长箫一探，将这具身体定住“你知道什么是怪物吗？”
“你觉得与人不同就叫怪物吗？你觉得被人唾骂就叫怪物吗？我告诉你，都不是——”
“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是怪物，你才是怪物，你如果真的认为自己是人，你就永远是人。”
苏怡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返回原地，被迫抬起头仰望着那男人，苏怡也愣住了，眼前这个人，利剑般的眉，刀锋似的眼，却偏偏一副永远风轻云淡的表情。这一瞬间，月光细细的洒在那人的脸上，朦胧而精致的脸，不似人间有的景色。
苏怡愣住了，却不是因为这个人美好如天赐的容颜，而是这个人，她见过。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传出:“……陆子婴？”
“哦？”陆子婴也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乞丐会认出自己，生出几分兴趣:“你认得我？不不……”他突然想起什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你认得的应该不是我，或者说，不是现在的我，而我确信我之前并未见过你，那么，也就是说……”
“你认得的是未来的我。”
苏怡心下大骇，先前种种让苏怡认识到自己是进入那老者的记忆，而且也确定这老者与陆子婴也是第一次见面，却不想自己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而更为震惊的是，这个理应存在于老者记忆中的陆子婴竟然会回应自己！
不，这不是记忆！
然而，苏怡却发现自己再一次失去了主动权，他呆呆的望着树上的陆子婴，喃喃开口:“真好看……”
苏怡:丢死人了……
陆子婴兴趣不减，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抹笑意:“你就是丑孩儿？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苏怡动弹不得，只看到这个被称作“丑孩儿”的小乞丐被带回陆子婴的山门，然后被检测出暗灵根，与陆子婴一起修行。看陆子婴给他带上面具，看他们创作七十二剑诀，又被精简为三十六剑式，二十七剑法，十八剑位，九转剑身，子婴自负，称之为剑主九转，自称剑主。
看到陆子婴所在山门对剑主九转生出邪意，倾山门之力逼其交出剑诀，然后被陆子婴与丑孩儿二人联手屠个干净。
看到丑孩儿被掌门击中心腹，眼看不活，陆子婴把剑插在地上，面上鲜血淋漓，看不出原本面目。他冲丑孩儿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
他说:“丑孩儿，怎么办，我要入魔了。”
丑孩儿动了动:“……不要……魔……”
陆子婴笑笑:“……好，我尽力……”
丑孩儿不动了，他睁着眼睛看他，不肯放松。
陆子婴却又开口:“……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丑孩儿没有开口，苏怡却觉得眼前弥漫上黑雾，心中一惊:丑孩儿这是要散功入魔！
陆子婴手快抓住他的手臂:“……我开玩笑的，想我堂堂剑主怎么可能说入魔就入魔呢？”
丑孩儿安心了，闭上眼睛没有动静了。
陆子婴看着他:“对不起……”
“……陆子婴……”苏怡的声音突兀传来，显得有点诡异。
陆子婴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
苏怡感官与丑孩儿相通，状态好不到哪去。
陆子婴也没想她说什么，他似乎只是想找人说话。
“可是，你说我还能去哪里呢？除了魔，我似乎哪里都去不了了呢？”
不！还有一个地方！苏怡突然想到她听到过的关于陆子婴的传闻，她努力张嘴:“……昆…仑……”
“你说昆仑？”陆子婴偏头看她，“昆仑会收魔吗？”
我不知道。苏怡想要摇头，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奈望天，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知道自己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了，愈发伤心。
陆子婴似乎在笑，闷闷的声音传来，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只隐隐听到几个字，却也同视线一般渐渐消失。
就在苏怡认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吃惊的发现自己又睁开了眼，不，确切的说，是丑孩儿睁开了眼。
陆子婴笑着看他，他指着自己洞府的外面，骄傲的宣布:“看！这是昆仑！”
借丑孩儿之眼，苏怡第一次看到昆仑。
入目所见，群峰叠立，十二座山峰闪烁着不同的光辉，如群星一般围绕着最中心的高峰，峰顶一座十分宏伟的巨殿，宫殿似乎被施加了某种法术，让人无论多远都能瞧见，殿门上挂着一块看上去足有一人高的匾额，上面写着——不好意思，她不认得……
但是如果让苏怡来评价，她只有一个感觉:“这就是昆仑，也没有怎么样嘛……”在她的意识里，她似乎见到过许多比这座大殿更加宏伟辉煌的殿宇。
可丑孩儿没见过，他很激动，也很兴奋，这份激动和兴奋一直持续到陆子婴告诉他，他灵根全废，再不能修炼为止。
陆子婴看着他，神色莫名:“喏，逆天改命，总要付出代价不是？”
丑孩儿接受了这个理由，以门内杂役的身份继续跟在陆子婴旁边。只是再不能同陆子婴一起修炼，一起创秘境，一起练剑诀了，越来越多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守着陆子婴的洞府，静静等候。
陆子婴给他带增寿丹，让他得以凡人之身活了数百年，得以看到陆子婴从一个金丹修士一路挑战，一路高升，成为昆仑的大师兄，昆仑的峰主，昆仑剑主之名名扬天下，然后成为整个九州修仙界三千年间第一个飞升的修士。
天劫滚滚中，丑孩儿看到陆子婴的前路花团锦簇，一片繁华，却没有自己。
苏怡睁开眼，看到那老者一只手指点在自己额头，露出的一只眼怔怔地看着她。
“丑孩儿。”她说。“你是丑孩儿。”
丑孩儿松开手指，仿佛又回到了刚与陆子婴相遇的时候，带着一点羞赧和期望，点点头。
苏怡不知道说什么好。
丑孩儿也不说话只看着她，想了想，苏怡伸出手将丑孩儿额前的乱发拨到一边，露出他的脸。
丑，是真丑。
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是塌的，嘴巴形状倒是正常，就是歪到了一边，许久没有打理过的脸上是不知多少年的沉泥，苏怡搓了搓，搓下的已经不是泥垢，是泥块了。
苏怡突然想哭。
丑孩儿任她动作，只在她落下眼泪的时候反应过来，他轻轻挥开苏怡的手，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去……昆仑……找他……”
找谁？自然是陆子婴。
苏怡泪眼婆娑的看着丑孩儿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然后就看到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强势挤在自己面前。
“小黎，你怎么了？那老头给你看了什么？你咋哭成这样啦！”
申逸风不说话，却也紧紧盯着她。
苏怡一边哭，一边随手扯了衣袖擦眼泪，可惜准头不太好，扯得是申逸风的。
不顾申逸风的黑脸，苏怡便擦便哭诉:“……不是……不是他给我看的什么……是……是……给熏的……”
百年沉泥，熏哭了算好的……
杨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