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玉牌陡然生出变化来,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双首虫乐意见到的,它们贵为香香真人的身外身,远比一般的分身高贵。

只是再高贵,也不是妙香观之主,终究是可有可无的。

那从玉牌之中涌出的雾水,其薄且淡,然而并没停止。源源不断,迸溢而出,将数千丈方圆都给罩住了。这片空间宛若水球,而不再是苦木道人的识海。

世人都道相思苦。

相思剑斩落之际,更是激起无数道光芒,另有相思雨缤纷洒下。

噗噗噗噗!玉牌涌出的雾水却将相思雨都给吸纳了,让其溶于雾水,一丝一毫都没躲过。

吸收无数相思雨,雾水的颜色也有了变化,像是彩雾,变幻不定,没人能捕获其真正的颜色。就是双首虫,它们也被困在雾水之中。

嗡。

玉牌又是一震,剑吟遽起,穿金裂石,两道细微的剑气好像是麦芒,钉向双首虫的两颗虫头,仿佛要将它们给钉死。这番变化,两颗虫头极是诧异,更不知玉牌受谁控制了。

就算香香真人想要杀他的身外身,可也要等双首虫没有利用价值了,如今,这具虫身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关系重大,妙香观之主不该杀它们的。

“难不成我们猜错了,是玉牌起了杀意,而非香香真人。”

“这块玉牌是剑尊留下的一道剑意所化,也许,剑尊还有其它的意图。而且香香真人也对此无可奈何。”

“香香真人,他也有失算的时候。”

“毕竟我们的本体并非天池之主,可以理解。”

双首虫的两颗虫头也寻不出所以然来,可它们不愿被雾水给销蚀掉。留下小命才能有念想,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药鼎。

“我们还有药鼎。”双首虫前面的那颗虫头当即道,“快些运转药鼎,炼化周围的雾水,你不要告诉我药鼎也不受你控制了。”

“不,药鼎还能运转。”双首虫后面的脑袋奇怪道,“可你没发现吗,我们已经在药鼎之中了,这鼎壁并没隔绝你我的视线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双首虫已被药鼎摄入其中,如同被囚之虫,焉有自由可言。

“果真是我们的本体在作怪吗。”

“也许是香香真人在保护我们也说不定。”

药鼎之中,双首虫极是诧异,可又找不出缘由来。若说玉牌对它们起了杀心,药鼎为了保护它们才将其收押,理由太勉强了。

而这尊小鼎是香香真人赠予双首虫的,它是上代妙香观之主传下来的。可香香真人不怎么喜欢这尊小鼎,平时也是将其束之高阁,都蒙尘了。而双首虫临走时,香香真人才信手招来药鼎,扔给了他的身外身,就像是在施舍,又像是扔了一垃圾。

呼!

药鼎之中,炎风遽起,扶摇而上数千丈,将周围的空间都给烤炙的扭曲了。而在鼎中的双首虫也不好受,眼睛都快被熏瞎了,不敢睁眼。鼎外发生什么都和它们无关乐。

“该死!香香真人想做什么。”双首虫前面的虫头吼道,“我虽然不能背叛他,可能诅咒他。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瞧你的那点出息。”双首虫后面的虫头淡定道,它吐出一道寒气,寒气绕着双首虫旋转三周,嗤嗤嗤,它们身上结了一层冰霜,这才觉得舒服些。而它们的虫眼也蒙了寒光,用以阻断炎风。

“寒星诀。”双首虫前面的虫头惊道,“你怎么会寒星诀,我们天天在一起,意念相通,为何我不会。”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旋绕着双首虫的那道寒气,其实是由数万个细若尘土的星星凝聚而成,它们都是寒星。而寒星诀是妙香观的一道不传神通,除了住持之外,外人无法修炼的。

双首虫虽然是香香真人的身外身,可终究不是妙香观之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双首虫的身躯忽然向外膨阔,虫身近乎百丈,两颗虫头也像是巨大的灯笼,悬在寒气之中。

咔咔咔,蓦地,双首虫前面的虫头拧过身来,望向后面的脑袋,“啊!”它失声道,“香香真人,你的脑袋何时变成了香香真人的脑袋。”

原本,虫身之后的那颗脑袋也是虫头,只是现在变得不同了,那里安置的分明是一颗大好人头。

“你们是我的身外身。”忽然,那颗人头淡淡道,“最珍贵的身外身,所以我授予你们之中的一颗虫头寒星诀,并没什么奇怪的。”

不不不,很奇怪好不好!双首虫前面的虫头心里吐槽道,两颗都是虫头才对,如今后面的变成了人头,让谁都无法接受。

哧!哧!哧!一道道比针还细的寒霜,陡然贯入双首虫的躯壳之中,让其内外都结冰了,如那万年寒冰,亘古不化。就是药鼎之中的炎风烈焰都不能伤到它们。“根据可靠的消息,御手蟒大限将至。”忽然,虫身之后的那颗人头冷冷道,他的语气虽然冷了些,可前面的那颗虫头还是能听出一丝端倪来。

机会,天大的机会,剪灭御手一族的机会来了。

如果妙香观能吞并御手一族,再逐步灭掉飞天女一族,那座天池再没人能制约他们。

而香香真人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穿梭天池、地池的法门,占据天池,趁势拿下地池也并非不可能。

“因为御手蟒要死了,所以他才允许御手洗带走相思剑与红豆剑吗。”如果这样想,之前的诸多猜测都可以推翻了。

因为御手蟒这是在安排身后事,他要将御手洗推上高位,成为一家之主,统御一个大家族。

“那块玉牌并不可靠。”虫身之后的人头又道,“它是剑宸留下来的剑意所化。剑宸是什么人,我不用多说,你们也该清楚的。”

“剑宸再厉害又能怎样,不还是死了吗。”双首虫的虫头讥笑道,“修炼成了剑尊又能怎样,到头来还是一死,除了留下空名,他还有什么贡献吗。”

“那块玉牌开启了灵窍,有了自己的意识。”虫身后面的人头道,“也能说它是另外一种生命形态了,不能单单将它当成是一缕剑意所化的牌子。”

“难道它还想超越剑宸不成!”

“也许,玉牌的意识正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就是你将我关在药鼎之中的理由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香香真人,你可是很讨厌这尊小鼎的,至于原因为何,我并不感兴趣。御手蟒很快就要死了,我们应该拿下相思剑、红豆剑,再去御手一族,抢夺第二件神器,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时。”

“蠢货。”那颗人头恼道,“你还不知道药鼎的来历吗。”

“是你师尊传下来的。”虫头道。

“是他老人家传下来的不假,可你知道吗,师尊与御手蟒之间有基情。药鼎是他们的定情之物。”那颗人头怒道,“所以我才讨厌这尊小鼎的,因为见到它,我马上会想起它的另外一个主人是谁。”

闻言,双首虫的虫头都惊呆了,它虽然是香香真人的身外身,可哪里知道药鼎还是上任妙香观住持与御手蟒的定亲之鼎。

其中还有这等隐情,码的,贵圈也太糟糕了吧。

等等,不对啊。双首虫的虫头又思索道,为何香香真人这般憎恨御手蟒,“该不会他在暗恋其师尊吧,而御手蟒则是香香真人的情敌。”

如果真是这样,夺师之恨就太沉重了。

“所以你要利用御手蟒的药鼎吗。”双首虫的虫头谨慎道,“用它杀掉御手蟒。”

“不。你错了。”那颗人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看淡了。”

哈啊。双首虫的虫头郁闷道,那你什么意思,看淡了,还玩这个,你这人真的很无聊。“为何不直接杀了苦木道人。”虫头问道。

“哼!”双首虫的人头冷笑道,“苦木现在还不能死。”

轰隆。忽然,包裹住药鼎的雾水陡然炸开,就是那块玉牌也被炸飞了。

而破掉雾水的赫然是灵台,有缺角的灵台。

“哈哈哈。”苦木道人大笑,“香香真人,你终于肯现身了吗,派出你的身外身,你还不放心,所以才炼化了双首虫的一颗脑袋吗。”

嗖嗖嗖,数十万个念头在识海的海面上汇聚,化为八千六百道念识,盘踞在灵台之上。并且有一道念识犹如长龙,睥睨四方,其余的念识都以它为尊。就是这座灵台,也完全听命于它。

刷!刷!

相思剑与红豆剑飞了过来,居然也落在灵台侧旁。嗡的一声,相思剑的剑穗陡然轻幌,一团清光迸起,内中有一人,赫然是御手洗。当然,此人并非真正的御手洗,而是他的意志所化。

双首虫苦苦寻找而没有发现的那道意志,就这样出现在它面前。

“真人好手段。”御手洗的意志体笑道,“连自己的身外身都不信任,甚至炼化了其中的一个脑袋。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御手蟒快要死了?这是真的吗,我为何不清楚。你一个外人,为何比我更清楚御手一族发生的大事。”

“苦木,你是什么时候与御手洗合作的。”忽地,双首虫的那颗人头冷静道,“我现在都有些高看你了,居然能找到御手洗这样的后台,为何不是御手蟒,他比御手洗强多了。”

“香香真人,你因为自己的师尊与御手蟒有基情,不惜痛下杀手,葬送自己的师尊,那可是对你恩重如山犹如生父一般的人啊。这样的人你都能杀掉,还有谁你不敢杀的吗。”苦木道人高声道,“而贫道只是你的一道分身而已,想来牺牲掉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事,甚至不值一哂。”

“原来真人与御手蟒还有这样的过节。”御手洗的意志体道,“可弑师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传出去,真人也难做人,更别说担任妙香观住持一职了。”

“你们想说的只有这样吗。”双首虫后面的人头不屑道,“妙香观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脏,按照我的意思,不如叫做污陋观,其中有多少不能见人的事,你们这些外人永远无法想象。苦木,你以为我的那位好师父,他真的有那么高尚吗,哈哈哈,我的师兄弟们,死在他老人家手里的不在少数。”

“可他毕竟是你师父。”御手洗的意志体冷漠道,“可你连他都给杀掉了。”

“小子,你还有脸说我吗,你不是也想杀掉御手蟒,因为他碍到你的前途了,如果不除掉,你如何一呼百应,千应,万应,成为人上之人。”香香真人道。“御手蟒也不是莽夫,他快要死了,还将红豆剑与相思剑让你带出去。御手洗,你可想过其中的原因。”忽然,香香真人抛出另外一个问题,这也是让御手洗困惑的地方。

御手蟒身患重病的事,在御手一族也只是少数人知道,而御手洗正是其中的一人。

御手洗在年轻一代人之中的威望很高,被称为新一代的领袖人物,然而,同为少年领袖的还有数人,其中就有两人,不管是人气还是武学神通,都不在御手洗之下。

平心而论,御手洗也不敢保证他能稳压另外几人。

就是老一辈人物之中,也有眼力高明,擅长隐忍之人,他们也在等一个机会,御手蟒遇到不测的机会。

除非御手蟒死了,否则他们一族的第二件神器不会承认另外一个人。

相思剑红豆剑虽好,可终究不如另外一件神器。得到它的认同,才能成为御手一族的至高主宰。

“御手洗,不可听香香真人一派胡言,此人最擅长混淆视听。”苦木道人那道念识严肃道,“你现在已经镇住了相思剑,红豆剑,何愁不能成就大业。”

“御手蟒是你最恨的人,所以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倏尔,御手洗的意志体冷静道,“你说说,他为何让我带走相思红豆二剑。”

“转移仇恨。”双首虫的那颗人头当即道,“御手蟒自知树敌无数,他如今形同风中残烛,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可他毕竟不想死的那么早,那么窝囊,所以就要有人替他分担压力与仇恨。而被选定的人就是你,御手洗。”

“就这样。”御手洗的意志体问道,“香香真人,你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相思剑真的听命于你吗,小东西。”双首虫的虫头冷漠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那样的错觉,误以为自己控制了相思剑!”

锵!锵!锵!锵锵锵!相思剑,红豆剑,双剑都在迸荡,剑气扬开,撕裂虚空。“道友,请住手,不要毁了贫道的识海。”苦木道人的念识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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