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潘笛惊恐地倒抽一口气,萨格尔一脸凝重,只有依莱不知道那是什么,老实地举手提问:“那个,报丧主是什么?”

潘笛惊恐的目光转为了惊讶,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发展,依莱内心还是起了疙瘩。伊修斯轻咳了声,听在他耳里可以翻译成“我还没告诉你,是我的错”。

“依莱失去了记忆,就再讲一次吧。”伊修斯为他缓颊,将他的无知归类到失忆上。“你之前也看到了,荒魂就跟幽灵一样,像是一道残影,是一种不稳定的型态。为了使自身的状态稳定,荒魂与荒魂会互相融合,融合到最后就会变成报丧主。”

“荒魂变成报丧主,就像是从影子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变得可以说话和思考。由于一个报丧主是由多段历史记忆组成的,这种感觉就很像一副躯体里住了很多人格,导致报丧主行为常常不正常。”

用一句话来解释:荒魂不仅升等,还转职了。依莱想像很多人挤在同个身体里的模样,光想就觉得恶心。

“既然同时有多段记忆,是谁负责做主导的?”

“历史记忆最强烈的荒魂。”

“那如果构成报丧主的是相同的历史记忆,这又代表了什么?”

“会有一个神智清醒的报丧主诞生。”接话的人是萨格尔,“然后报丧主会在到处激活粒子,制造下一个报丧主,一直恶性循环。也就是说,一旦发现报丧主、或是可能会变成报丧主的荒魂,没有立即解决掉会让事情很麻烦。”

伊修斯把将记忆灯火提到所有人面前,“大家还是先看一下吧。”

他用指节敲击灯罩,玻璃灯腹内粒子激活,蓝光忽然变得刺眼。再一眨眼,依莱发现自己已经被吸进荒魂的记忆中。

‘约书亚,你的领子乱了。’

迎面吹拂的晚风夹带着湿气,依莱睁开眼,就见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探上颈子,将弄乱的领口翻好,女性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心脏不禁砰砰狂跳,整副心神为之倾倒。

为他整理衣领的女孩比他小五、六岁,稚气的脸上五官秀美,大大的眼睛与淘气的笑容,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像尊洋娃娃惹人怜爱。

‘让在下来就好,不需要小姐亲动玉手。’

洋溢在胸口的感觉既甜蜜、又轻盈,柔软得不可思议。即使依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种情绪名为“爱慕”,记忆的主人──约书亚深深陷入对女孩的恋爱里,整个人飘飘欲仙,有种酒醉后的美好感受。

‘说这什么话。契约已经到期了,你不再是我们家的下人了。’

从对话与约书亚心灵的活动中,依莱一点一滴的将事情的原貌还原:约书亚出身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是家中的长子,底下有五六个弟妹。蓝领阶级的父亲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小孩,年纪最大的他自然也肩负起了养家的责任,懂事以来就担任起了镇上富贵人家的仆人。

担任仆人很辛苦,每天帮忙处理家务,服侍夫人老爷,有时还得担任大小姐的玩伴,他的童年就在这段日子中悄悄度过,每隔一段时间就拿点微薄的薪水回家,然后继续工作,一做就快要十年。

身为独生女的大小姐没有玩伴,容易感到孤单,常常打断约书亚工作,拉着他一起玩耍。虽然刚开始会觉得困扰,但他们很快就变成非常好的朋友,大概是日久生情,约书亚发现自己对大小姐动了心。

──她是主人,我只是个下人,我们之间除了主从关系,什么也不可以有。

先不说主从关系,他们两个身分太过悬殊,就算敢于追求,这段恋情也只能以失败作收。约书亚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对雇主透露这份爱慕,就这么熬到了契约到期。

约书亚要走的那天,大小姐特别站在门口为他送行。十年的光阴转悠,她早已出落成风姿绰约的少女,镇上不少富人家的公子为她倾心,纷纷展开追求。

大小姐细心地替她翻好领结,与他相视的双眸含情脉脉,亲自为他送别。于是约书亚在少女的祝福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服侍十年的宅邸。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过,这只不过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十年的光阴可以改变很多事,足以让一个女孩长成少女,也足以让一个家庭家破人亡。

直到合约到期,回家的那一天,约书亚才对“人事已非”有深刻的感受。

许久没回的家狭小又老旧,什么时候倒塌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可能是因为时间晚了,或是刚好没人在家,既没有透出光线,也没有人前来迎接他。

约书亚虽然固定会带薪资回家,每次也都只是将钱交到家人手中,不多作逗留,马上又回大小姐家工作,假期又极少。说真的,除了确定钱有交达之外,他对家里的状况还真一无所知。

约书亚踌躇地站在家门前,鼓起勇气说了声“我回来了”,打开大门,酒精的恶臭钻进鼻腔,直上脑门,薰得他眼前一黑,赶紧用手摀住鼻子。

怎么回事?他循着记忆从柜子里摸出蜡烛点上,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周围,他发现,原来家里并不是没有人。

‘父亲?’

被他唤作父亲的男人大刺刺地躺在地上,空酒瓶危险地随地摆放,显然就是恶臭来源。受到光源刺激,男人呻吟著坐起身来,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清楚来人后,粗鄙地露出满嘴黄牙的微笑。

‘原来是你啊?小子。发薪日到了?钱拿出来。老子正好缺钱买酒。’

‘……不是的,是契约到期了,我已经不需要在小姐家工作了。’约书亚呼吸急促了起来,心脏狂跳。‘母亲跟其他人呢?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

霍──霍──霍──地板传来酒瓶滚动的声音,男人拨弄酒瓶,发现其中一瓶还剩下一半,他一把捞起,张口就瓶,酒液沿着嘴角流下。

‘那个臭女人?说什么受不了跟我一起生活,有一天人就不见了。小鬼们成天吵着要吃饭,烦得要死,索性全部带去卖掉,图个清静。’

父亲大概醉了,神智不清地竟爱说笑。约书亚很想这样说服自己,但男人的眼神清醒得可怕,让人完全无法用酒疯一语带过。他看约书亚的神情活像盯着猎物的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契约结束的话,这次还是带去卖掉好了,好给我换点酒钱……’

碰!男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什么飞了过去,撞上墙壁砸个粉碎,整间房子一阵摇晃。约书亚也不知道怎么了,回神时自己已经从地上操起空酒瓶,使劲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