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这条要考
——二零一八年十月一日凌晨四点。
苏星辰将茶人村民宿中的证据搜索完毕，也搞清楚了剩下两个在逃目标的真身。
驱车回到五老峰隧道时，苏星辰看见叶北一个人提着武寰飞锤，身形变幻莫测，仿佛在和空气对练。
一旁的小野美惠子坐在人行道上，脑袋埋入两臂，枕着膝盖累得睡着了。
听风中涌来一声声肃杀的金鸣清音，不过一会，叶北像是隔着百余米的距离，感受到了苏星辰的存在。
他立马收了武器，收拾好地上残破的未济战甲，笑嘻嘻地跑了出来。
“诶！领导！我补完课了。”
苏星辰下车，有些恍然失神。
因为这个叶北，好像不太一样了。
要细说，星辰这个普通人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美惠子呢？她怎么样？”苏星辰问。
叶北一本正经答道：“性感女老师授课过程过于激烈，导致旧伤见血，体力不支，暂时处于休眠状态。”
苏星辰略加思索……得了，他没变，还是那个嘴上缺德，行为欠揍的叶先生。
“我们先把人家送回去吧，孩子不能没有娘呀。”苏星辰说。
两人轻手轻脚把美惠子抬上轿车后座，准备开回母婴中心。
一路上风平浪静，苏星辰给叶北递去一支烟。
“戒了。”叶北抬手推脱拒绝。
苏星辰自顾自地点上烟：“唷？说戒就戒？厉害啊？”
叶北笑而不语，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身体的肺功能依然处于休眠状态，伥鬼的身体也不需要氧气——此刻他感受着身躯中，四肢百骸里跟随着鼓胀胸腔吞吐气息时，涌出来自然和谐的知觉。
有句俗语叫什么来着？
——人活一口气。
美惠子老师的教材里，可不止【剑】，还有【气】。
当轿车停在母婴中心大门前。
美惠子已经醒了，她恢复了精气神，也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你们要干什么？”
苏星辰和叶北正儿八经地做了自我介绍。
星辰说：“小野美惠子女士，你好，我是对灵部队的一位情报员，叫苏星辰。”
叶北的说法则接地气得多。
“打妖怪的。”
苏星辰接着说道：“你的丈夫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妖怪，从茶人村民宿留下的线索来看，小野盛玄与你口中的武田大人，拿着妖刀互相削了一通，现场留下了羽毛和血，在街道监控之下，我们发现了一头形似鲎鱼的怪物，钻进了闹市区的下水道。”
叶北振振有词附和道：“对，什么鱼来着？”
“Hou！念第四声!”苏星辰嫌弃叶北的文化水平实在太低。
美惠子神色凝重：“盛玄……变成了妖怪？”
“我们还找到了这个。”苏星辰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卷手札，上边染满了蓝色血液。“你的丈夫给你留了信。”
美惠子欲言又止，她的内心复杂，不知如何面对这一卷家书。
苏星辰情绪平静。
“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要我念给你听吗？”
“不……”美惠子挥了挥手，这位武人在感情方面弱不禁风，“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宝宝说。宝宝如果长大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宝宝取名字……”
叶北接走了手札，刚准备开动脑筋，好好委婉地转达家书中的话，怎料这卷宗一打开，上边密密麻麻的日语看得他头都大了。
一个个平假名片假名带着点点蓝色血渍。
苏星辰丝毫不讲情面，将手札亮给美惠子看，还用汉语一句句对着念了出来。
【美惠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是你的授业恩师，你这贼人，居然恩将仇报，敢偷我的东西，还偷走了那个孩子！】
【如果你还有良知，担心我的安危，回来寻我，去天台山神仙居找武田大人，夺他的剑！】
【带着那个孩子和剑，来地下水道找我，记得提一盏灯，路很黑，别摔坏了那个孩子。】
【我已经把魂魄交给了黄泉坊主，只有剑能救我。】
【美惠子，不要再背叛我了！】
【不要再背叛我！】
【我好恨你！】
原本苏星辰和叶北会以为美惠子老师会很伤心。
可是看她脸上的表情，如同老僧入定，难有变化。
过了许久，美惠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虎彻交给了叶北。
“鬼，我的剑，交给你。”
叶北洒脱地接住宝贝，一点也不见外。
“多谢老师赐剑。”
苏星辰相比叶北来说，多了点智商，少了点情商，他眉头紧缩，问道：“你不生气？”
美惠子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
“盛玄会和武田大人反目，是为了妖刀。会叫我贼人，叫宝宝作‘那个孩子’，或许宝宝在他眼中早就变成了财物，不再是我的骨肉，这也是为了妖刀。会变成妖怪，更是为了妖刀。”
她心平气和，推开了母婴中心的大门。
“我的心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得为宝宝活下去。”
两位天枢探员看见，美惠子的大腿伤口裂开，让西装的破布料重新包了一遍。
“请你们让盛玄成佛，如果他成不了佛，也不要让他做鬼，我不想宝宝长大了还和这个男人有纠葛。”美惠子回头，向两位探员鞠了一躬，语气中透着残忍与无情:“我带着伤，也没有伤害鬼神的力量，我的宝宝还在等我，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别人比剑试斩了。”
叶北和穷奇动作一致，主仆俩保持着高度默契，朝美惠子老师比着大拇指。
美惠子却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很清楚这位学生在想什么。
“不错哦！”叶北笑容中露出两排洁白的牙。“我见过很多神仙术，一直很羡慕这些奇迹的威力。今天——
——我见到了你的仙术！是一种能为了未来，斩杀过去的神奇剑术！老师！”
美惠子微微张着嘴，面露惊讶，她忘了去藏牙口不好的【拙】。
叶北高高举起虎彻，他神气活现地赞美道:“拿的起又放得下！太太你是英俊潇洒的人中豪杰！记得在宝宝面前给他做一个好榜样！”
“哈哈哈哈哈哈！”美惠子叉着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神气地放声大笑，“鬼！你的名字叫什么？你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
“我叫叶北，是个无证阴阳师。”
伥鬼抱上了猫主子，钻进了苏星辰的车里。
看着远去的轿车，美惠子匆匆忙忙又一瘸一拐地回到儿子身边。
她此刻丢掉了武人的身份，只怕拿刀的手，护不住怀里的柔弱生命。
“宝宝……妈妈不姓小野了。”
她本名为绪方美惠子，嫁入小野家改姓。。
小娃娃从襁褓中伸出手来，揉着母亲粗糙的指头，嗅到熟悉的味道，宝宝笑得合不拢嘴。
桌上有一副开裂的旧眼镜。
还有一副苏星辰买的新眼镜。
美惠子的语气温软细腻，轻声细语。
“叫你北，可以吗？”
宝宝听不懂妈妈的话，哇呜几声，只顾着捏妈妈的手指。
美惠子又问：“那叫你北一郎呢？”
像是得不到妈妈的回应，宝宝不高兴了。
“名字可真难取呀……”美惠子捂着脑袋在犯难，扔开取名的事，哄着怀里的孩子，拿走桌上的母乳悉心照料。
听她喃喃道。
“剑道要考试，为什么当父母之前不用考试呢？明明是那么难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