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心中的空洞

帝都,ERO组织全球总部,中心会议厅。

今天,是ERO组织几年来最特殊和最重要的一天。

中心会议厅万人满座。ERO组织核心委员会成员,以及来自全球所有成员国的代表齐聚一堂。

肖锐和卡塔琳娜两个人,已经并肩站立在中心主席台中央。

在所有代表的见证下,肖锐将手腕上那个古朴的手环取下,郑重的交到卡塔琳娜的手中。

“无意”,象征ERO组织最高领导权的古朴手环。

当“无意”手环接触到卡塔琳娜的掌心,它瞬间幻化为一道流光。

流光很快接受了他的新主人,缠绕着卡塔琳娜的手掌蜿蜒向上,并最终再次汇集成原来的样子,环套在卡塔琳娜的手腕上。

“肖锐……”卡塔琳娜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坚定起来,但眼中仍流露出些许的不确定和犹豫,“你,能不能留下……”

肖锐微微前倾,靠近卡塔琳娜的左耳,“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卡塔琳娜,别担心,你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念,由你来带领ERO组织,我很放心。”

“一切行星、恒星、星系,乃至宇宙本身,皆为偶然;看似必然,实则无意……”肖锐笑着对卡塔琳娜说,“这一番话,欧阳临渊曾在将‘无意’传给我之后对我说,现在,我也将这番话送给你。卡塔琳娜,‘无意’已经接受了你,愿你跟随自己的本心,带领大家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完,肖锐双手紧紧握了一下卡塔琳娜的手,冲她点点头,随即轻轻将她推向前一步,面对ERO全世界的代表。

肖锐一只手拉起卡塔琳娜的手,将她的手高高举起。

ERO两代最高领导人,终于完成交接!

哗!!!

全场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久经不息。

……

就职仪式之后的庆祝晚宴上,肖锐不断拿起酒杯,与好多许久未见的朋友和同事干杯。

在今晚,他露出了很久没有的笑容。

对于ERO组织,肖锐怀有深沉的感情。

虽然那么不舍,但却又不得不离开。

自己担任领导人时,并没有做得足够,而此刻,终于将这个重任交给卡塔琳娜,肖锐总算心安了一些。

而与朋友们道别,则成为了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事。

今晚之后,ERO将不再需要肖锐,却仍将执着而热切的去完成“地球救赎”之使命。

……

喝完杯中酒,有人在肖锐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肖锐……”

肖锐转过身,见到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

他微微愣了一下,目不转睛的注视她的脸,随即又会心一笑。

“茱莉娅……”

茱莉娅的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见到面前的肖锐。

尽管如此,茱莉娅仍是满眼热切的定定的看着肖锐,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茱莉娅婉约一笑,“哈哈,终于见到你了。说起来真有意思,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肖锐的思绪跟着茱莉娅的话飞回过往,点点头说:“没错,在联合国的酒会上,你也是在背后拍我,跟我打招呼。”

“嗯……真像做梦一样,”茱莉娅向着肖锐走近一步,美丽的脸庞靠肖锐更近了,盈盈双眸似乎要淹没在肖锐的目光中,“这次ERO大会,我就知道会见到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来的。”

终于,肖锐微微低头,避开茱莉娅灼热的目光,就像曾经一样。

“茱莉娅,最近还好吗?”

“嗯,还好,只是常常会想起你,特别是你离开的时候……”

“茱莉娅……”

“不……”茱莉娅伸手拉住肖锐的手臂,却又狡黠一笑,“这么久了,连我们两个都已经成了老相识,难道你还怕我会在现在向你表白吗?”

两人相视一笑,这是朋友之间的默契和坦然。

……

避开人群,两个人来到露台。

关上露台的门,将热闹和人声鼎沸隔绝开,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茱莉娅依靠着栏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感觉自己变化了好多,我可能……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哦?”肖锐看着她,静静等待着茱莉娅往下说。

在所有人眼中早已被打下天才和强者标签的茱莉娅,在足以让她仰视的肖锐面前,终于将她多年的苦恼与挣扎倾诉出来。

“在过去,我仿佛永远充满活力和激情。我不知疲倦的带领我的开普勒宇宙探测技术公司,成就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不计其数的发明和技术。我无时无刻都在畅想,通过我们的技术,人类文明将可以更快的走向更广阔的宇宙,而每想到这一美好的未来,我便激情澎湃,充满永不熄灭的动力。”

“可是,在某一天,毫无预兆的,当我早上醒来,我突然间迷茫了。仿佛昨天那一夜,竟耗费了我所有的动力和热爱。我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对于科研和探索宇宙骤然失去了兴趣。而我总是充满灵感的大脑,也在这一刻干涸了……我很害怕、苦恼,我也很失落、不解,但我清楚的感觉到,从那一刻起,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空洞……”肖锐重复着这个词汇,但他没有多问什么,尽管他似乎已经想到某个变故,也许造成这突变的缘由。

“对,心中巨大的空洞。那段时间,我仿佛快要死了。我闭门不出,不回复任何人的消息,而开普勒公司,也只能靠我的下属勉强维持。我哭过,我想到过死,但是,在最深的心底,我还在告诉自己,我不甘心……至少,当我仰头遥望星空的时候,我想到你,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了人类的命运而奋斗和牺牲。”

“也就是这最后的信念,让我支撑过了最黑暗的岁月。”茱莉娅沉静的笑笑,“也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很久之后,我终于渐渐好起来了。我心中的那个空洞,虽然一直都在,但却被我渐渐的填补。我终于开始走出家门,回到公司,我开始关心公司的科研项目,虽然,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那么渴望而热切的探索更深处的宇宙。相反,我开始扩展开普勒公司的事业,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他事业——那些相比宇宙探索,同样意义非凡的‘平凡’事业。”

“比如,我们的好朋友三圣彩沙。我投资了好几部由她主演的电影,甚至在里边客串角色,我觉得,这真是有意思的事啊,一点不比宇宙探索乏味!”

“再比如,你和冉小远的孤岛咖啡。说起那个冉小远,她真的好坚持,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入股,她说这是你的公司,要等你回来才能做决定……但是呢,我们共同创造了好多文化事业IP,合作得可是丰富多彩呢!”

“当然,我们的宇宙探索事业并没有落下,终于也重新快速发展起来了。从去年开始,开普勒公司与雷小倩团队深度合作,共同组建新的外太空文明探索实验室。我相信雷小倩,与她一起努力,我们一定可以获得更多科研突破,探索更多未知的秘密。”

……

肖锐仔细听着茱莉娅诉说她的经历,频频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誉。

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这个从出生便被赋予天资的女人,此刻终于渐渐的真正寻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肖锐很是欣慰。

头顶的夜晚,星光闪烁。

此刻,肖锐想起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依安。

那个和茱莉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个充满了无限的激情、梦想、和抱负,满带着正义与邪恶色彩的“萌芽计划”的“天选之人”。

聚灵炮毁天灭地的光芒在眼前浮现,成千上万宇宙飞船的碎片,消散在深渊一般宇宙中无数人死前的哀嚎,几乎入魔的杀戮还让肖锐心有余悸……

肖锐痛苦的想起,当他在B35星域亲手终结依安,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是深深的疼痛?

此刻,看到痛苦而幸运的茱莉娅,肖锐也同时看到了依安的脸庞,她的笑容,和她的眼泪。

肖锐知道,当依安死去的那一刻,茱莉娅心中的空洞便产生了。

茱莉娅生来便被选为萌芽计划在地球的种子,她的激情与灵感,在某种程度上,是“萌芽计划”所赋予的,是依安的才华在地球的延续。

但是,茱莉娅又不完全是依安,他虽然被打上了依安的烙印,但是,当这个烙印解除的时候,必然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空洞。

但是,茱莉娅仍然还保留着自身的灵魂光辉,无论何种的伤痛,她终将倔强的成长和修复。

终于有一天,茱莉娅将填满内心的空洞,成长为一个全新的、完整的自己。

对此,肖锐充满期待,也满是欢欣。

“茱莉娅,你的经历,你的痛苦和释然,我都懂得……”肖锐轻轻握住茱莉娅的手,“相信我,你还可以变得更好,你的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

“答应我,永远不要放弃,要一直寻找,直到寻找到真正的自己……”

此刻,一道光芒在肖锐的手心点燃,很快又埋入茱莉娅的掌心。

茱莉娅似乎感觉到什么,睁大眼睛看着肖锐。

肖锐是亲手终结依安的人,而此刻,他又亲手抚平依安和“萌芽计划”在茱莉娅灵魂中留下的伤口。

也许,这也是一种救赎?

……

之后的很多天,肖锐一直在帝都的各个地方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在等待什么,但是,他却不能停下来。

繁忙而庞大的城市,从肖锐的身边路过。

一条条肖锐曾经生活的大街小巷,有的已经变了模样,有的却还是过去的样子。

他仿佛漫无目标,但又时时都在最认真的寻找。

他也许是疯魔了。

在遥远的宇宙,肖锐不曾找到安静的影子。

即便是跨越星河,让墨子纠缠拂过无边宇宙,他也无法收到安静的回音。

肖锐的心,似乎应该死了。

但是,他的心却又怎么可能死去。

相反的,就在这个庞大如同钢筋怪物的帝都,在两千多万人的摩肩接踵之间,肖锐却仍然期望寻找到安静的影子。

因为,这个城市,是安静在地球停留过的地方。

一个街角、一间小店,一座山丘,一汪湖泊,都曾经留下他和安静的欢愉。

行走之间,每当黄昏来临,太阳将西边的天空染上殷红,肖锐总是会来到帝都西边的那片丘陵山地。

那里是咖啡庄园,属于肖锐和安静两个人的秘密乐园。

那里有山顶草地,在山顶草地中央,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枫树。

肖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迷恋在这里,也许,只有这里,是地球上唯一留存安静灵力波动的地方吧。

安静的灵力早已化作生命源泉,让这里莺飞草长。

而每当山风拂过,繁茂的枫树叶沙沙作响,肖锐总会侧起耳朵倾听。

不知道,风会是否带来有关她的消息。

……

再后来,又过了很多天,肖锐终于不再游走在帝都的大街小巷。

他甚至连家也不常回了。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他只在咖啡庄园的山顶草地停留。

他只想在这片神奇的山顶草地上,呼吸属于安静灵力的生命波动。

肖锐常常想起最初的那些时光,当安静刚刚来到地球,却发现自己在地球上灵力疯长。

安静还曾因为自己无法控制这疯长的灵力,而为之苦恼,甚至苦苦挣扎。

危难关头,安静的灵力甚至瞬间暴涨,无意间将灵力撒播到这片咖啡庄园的山顶草地上。

从那之后,草木疯长,每一颗青草,特别是枫树的每一个枝干、每一片树叶上,都一直涌动着安静的灵力。

对此,肖锐很庆幸。

因为,当安静不在他的身边,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在他身边的时候,至少,他还有这山顶草地的陪伴。

他只愿枕着安静的灵力,幕天席地,斗转星移。

……

仿佛只是攥着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肖锐终于又熬过了很多天。

直到有一天,在晴朗白昼之下,天空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一颗明亮的星星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