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责难

虽已是戌时末,可颜府街上还是乌泱泱站满了人。

角仪不稀奇,可角仪之冠就稀奇了,更何况这病倒十年,十六岁才过才选的角仪之冠,更何况这以一阶角仪才斗四阶元仪竟然还胜了还才气进阶的角仪之冠。

更何况这人她是个丑八怪!

颜四爷的马车一进颜府街就被堵住了,他只好跳下车来,怒颜将人群驱开一条路,引着马车到了门口。看热闹的人拥上来,争想看看这角仪之冠的真容,却不曾想颜四爷只向上前,轻轻一抱,抱着闺女回家去了。

“不会又病倒了吧?”

“病病泱泱就算二阶初仪又能怎样?”

“这颜四爷可真是操心的命啊。”

颜四爷前脚进门,五伯就把大门关上了。

颜府街住的都是颜氏之人,颜老太爷颜如玉的宅子是这街上最大的宅子,最富有,也是余香城花木生意做得最盛大的家族之一。颜老太爷和老夫人共育三子一女,分别是颜世春、颜世夏、颜世秋、颜世冬,除颜世秋为女儿外,其余皆是男子,均居住颜府。颜府十分旷大,除正门之外,还有三个侧门,方便进出。

今日这颜世冬所走即为侧门,正靠近四房所居正室。

五伯大门紧闭,看热闹的人虽仍在叽叽喳喳但渐渐散去。

而四房内,颜四爷刚把靓靓放下,老夫人的丫环瑞珠便匆匆赶来,说老太太叫颜四爷、四奶奶和小姐一起过去。

颜四爷微皱眉头,叮嘱红袖、翠屏好生照应小姐,便与夫人往老夫人处走去。

颜老太爷、颜老夫人、颜大爷、大奶奶、颜二爷、二奶奶悉数在场。

颜四爷走入厅堂拱手行礼。

“坐。”老太爷颜世玉指指下首一把椅子说道。声音低沉暗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颜四爷与夫人坐好。

“靓儿呢?”老夫人问。

“靓儿刚由金樽膳坊接回,身体虚弱,已晕睡。”颜四爷回。

“晕睡?她今天不是风头很盛吗?”老夫人冷哼道。

颜四爷眉头微眉,思忖了一瞬,答道:“靓儿今天得角仪之冠确属荣幸。”

“听说还跟花木工会余香城分会施会长之女、余香城名媛、四阶元仪施泽婉才斗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老太太声音虽平淡,但语气中明显的不满与鄙夷,能听出她胸中强压的怒火。

颜四爷自幼在母亲的威严下长大,生性淡泊自由叛逆不善逢迎,并不得母亲喜爱,成年后娶妻久无所出,令母亲生厌,至后来领颜靓靓回家抚育,而颜靓靓疾病缠身,颜母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故颜家四房与颜府的关系并不密切,相反,倒有些尴尬。

“才斗为那施泽婉挑起事端,靓儿应战而已。以四阶元仪挑战一阶角仪,即使取胜也胜之不武,只不曾想反被靓儿斗败,才气外泻落为一阶角仪,靓儿反倒进阶为二阶初仪。”颜四爷回答得理直气壮。

“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可知那花木工会是惹不起的?”颜大爷颜世玉厉声责问。

“此事靓儿并无过错。”颜四爷回答得铮铮有声。

“啪!”一个白玉盏自厅堂长条几案前的大八仙方桌左手边掷出,颜四爷头一偏,白玉茶盏堪堪擦过他那俊颜,砰一声砸到椅子后方的花架上,茶洒了一地。

颜老太爷怒目圆瞪:“她无过错?错的难道是花木工会?你知不知道颜家以花木立家,以花木养家,全家几十口子都是靠花木生意而活?你知不知道花木工会管着全城花木生意?你以为今天余湖才选用我们颜记花木真是因为我们花木长得比别人好?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颜老太爷重重地拍着红木八仙大桌。

颜老太爷平时不出山,家事内务均由颜老夫人打理,这次看来是气坏了,看来这事儿对颜家来说确实很严重。

“若那施会长一手遮天,那这生意不做也罢。”颜四爷并不相让。

“你个孽畜!明天叫靓儿去施府赔礼道歉,去仓库取烟霞祥云锦、羊脂玉如意、画壁琉璃杯、尔海墨珍珠,封1千两银子,世春、世夏、世冬一起去,所有花费作价计四房账上。”颜老太爷人老心不迷糊,干净利落谋划完毕。

“靓儿病了这么多年,脑子不灵光,以后要多加教导,再出这样的事,绝不姑息。”老夫人接着说。

“脑子不灵光就少出门,在家好好管教才是正经,这才出了一趟门就把好事儿搞砸了。”二奶奶斜睨着四奶奶道。

“靓儿并没有搞砸任何事情,一切都是苛责。”颜四爷气愤地说。

“哼!病秧子缓过来了,你脾气倒是也来了,你给我坐下。”老夫人拍着桌子。

“她得罪了花木工会对我们颜家就是天大的大事,你居然还为她辩解,你脑子也是越来越糊涂了。”颜大爷厉声喝道。

“是花木工会的施泽婉惹的她,靓儿并不曾去招惹任何人。”颜四爷辩解。

“呵呵,她何德何能居然入花木工会的法眼,要人家来惹她?苍蝇不盯没缝的蛋,你也未免太高看她了吧?”大夫人冷哼。

“初雪回来了吗?把初雪叫来。”二夫人对门口的丫环喊道。

“初雪今天跟她一样参加才选,一样过了才选去金樽膳坊用餐,六岁的孩子都没惹事,这十六的倒惹了一身祸,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笑的是,惹了事居然还跟自己受了委屈一样。”二夫人扇着手绢,一副气不忿的样子,狠狠地剜了颜四爷一眼。

“祖父、祖母、大伯、大娘、四叔、四婶。”初雪进来便行礼问好。

“初雪,我问你话你要如实讲。”颜二爷说。

“是,爹。”

“今天靓儿跟施小姐才斗是怎么回事?你讲给大家听。”

“今天靓姐姐坐在空桐公子身边,施泽婉要靓姐姐让座,靓姐姐不肯,还嘲笑施泽婉四阶没什么了不起,还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然后,然后就才斗了,不知为什么,施泽婉输了,还才气转移,直接降成一阶角仪了。然后,施大人就发火了,要把靓姐姐带走,把府正大人都给扔了个跟斗,后来空桐公子给拦住了。”初雪口齿伶俐地说。

“你听你听,初雪说的总不会有错吧,你家这病秧子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斩草除根,她就要被人家斩草除根了她都不知道,什么人也是她可以惹的啊?”老夫人气得又拍起了桌子。

“明天先去赔礼道歉,就这样。”老太爷抬起屁股打算走了。

“道歉?你们爱去你们去,我要去看靓儿了。”颜四爷说完直接走人。

“孽畜!”颜老太爷抓起老夫人的茶盏对着颜四爷的背影就扔了过去。

“弟妹,回去劝劝老四,听老太爷的,明天先去赔礼。”大奶奶说。

“只有我听他的,没有我劝他的。”颜四奶奶施礼告退。

“贱人!”

“还拿乔上了。”

“简直被这一窝榆木疙瘩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