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美与丑
遭受了这么多的重创，蔡小丫能活到今天足以堪称奇迹，不过从其牙缝溢出的鲜血来看，蔡小丫必然又添了新伤，这才导致其此时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状态。
江川通过神识观察，发现其舌头已经被连根拔除，而且看伤口的样子，可以推断受伤的时间不会太久。
练气修士本可寿百岁，蔡小丫虽然只修炼到了三层，可活个八九十岁绝对不成问题，加上其体质偏向阴寒，虽没有其母那般出众，可再多活个二三十年也是完全有可能之事，同时也是一个修习鬼修功法的不错人选。
其之所以会是如今这般模样，必然是身体接踵而至的伤痛，导致精元过度流失，这才有了此刻蔡小丫苍老衰败的样子。
而且江川以其生命力推断，就算没有舌头的伤势，以蔡小丫此刻的身体情况来看，她也过不了七十岁的大关。
“唉！”
随着叹息声，江川身影一晃而逝，出现时已经到了蔡小丫身前。
托起蔡小丫，确认其身上没有异种气息，此地也没有旁人关注，江川才闪身入了塔内三层。
选了一片树林，传音告知琳儿后，这才撬开昏死过去的蔡小丫裸露的牙齿，喂了两粒疗伤丹药，这才手抵其后背，运起木元咒》助其稳固伤情。
琳儿片刻过后也寻到了这里，咋一见蔡小丫的模样同样被唬了一跳，随后才通过观察，脸上惊骇的表情慢慢沉淀，最终却带上了一丝悲凉之意。
江川的木元咒》运使的相当平缓，半个时辰过去，也只损耗了身后的三两棵大树而已。
而到了此时，江川也不得不停下木元咒》，因为蔡小丫身体的亏空太过厉害，已经到了虚不受补的程度，过多的帮扶反而会反过来损其精元，使其伤上加伤。
此刻其体内补足的精元则刚好合适，舌根的伤势也有了愈合的迹象，不再持续的流失精血。
江川停手片刻，就感知到了蔡小丫气息有异，知其已经醒转，却仍装作一副昏死的模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川看了一眼琳儿，冲其略带宽慰的笑了笑，又打出一记清洁术》，将味道奇重的蔡小丫清理了一遍，这才微微一叹说道：
“你的母亲刘嫣儿，临死前最后的遗愿，便是托我二人寻到你，代她看一看她和蔡原的女儿，也就是蔡小丫你，是否还活着！是否活的快乐！”
在江川说出刘嫣儿和蔡原这两个名字之际，可以明显看到蔡小丫双肩的抖动，乃至于在其刻意控制下导致肌肉紧绷，连带着呼吸也瞬间急促不少。
不过其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依旧静静的趴在原地，似乎想要极力的装作仍在昏迷一样。
扫了一眼蔡小丫的反应，江川继续以平稳的语调沉声说道：
“你有一个好母亲，在你被修士救走后，你的母亲则被困在骨兽腹中，最终被带到了骨兽的老巢地底深渊之内，并且自身也被骨兽转化，变成了一具没有失去情感的移动尸骨。”
“近六十年来，你的母亲身为凡骨为躲避无处不在的危险，不得不躲在石缝内慢慢腐朽，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自己的女儿。”
“直到她的魂力逐日消减，在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你的母亲遇到了我们两个冒险深入地底的修士，这才在消散之前拜托我二人寻访你的下落。”
“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母亲！”
江川低沉的话音一落，趴在地上早已浑身颤抖的蔡小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渐渐传出了一丝怪异且闻之令人心酸的“咯咯”声。
而且随着其似哭似笑的怪异哀嚎，蔡小丫原本已经平稳的气息再度混乱起来，口中也再度益出了鲜血，有若残烛再历风雨，随时都有可能人死灯灭。
而在此时，江川取出了蔡氏的遗骨置于其身前，口中则沉声说道：
“六十年了，见一见你的母亲吧！也让你的母亲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孩子。”
蔡小丫闻声通体狂颤，随即便注意到了身前的残破枯骨，也不知其突然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竟瞬间挪到了枯骨一旁，探着白骨森森的头，紧紧贴在了枯骨的面颊之上。
此时的蔡小丫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似乎忘却了所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任凭齿缝内的鲜血滴淌，自身的气息也快速滑落，蔡小丫没有任何的知觉，反而还微张着无唇的大嘴，会心却无声的微笑了起来。
直至此时，江川通过蔡小丫一系列的真情流露，方才断定此女的心性不坏，并没有因为多年的不幸遭遇而心生愤世之怨。
多年遭受的欺凌，必然会养成此女惯于伪装的心性，就如同先前那样，即使其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程，也时刻充满了警惕，甚至想要以假装昏迷来规避一些有可能的危险。
不过在其面对亲人遗骨的时候，此女真实的情感流露是无法作假的，而一个至纯至孝之人，就算再怎么变也不会坏得太离谱。
眼看着蔡小丫的生命气息逐渐衰落，江川正想激励对方几句，却不料此女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竟张开大嘴一口咬下了一节枯骨，不顾喉舌的伤痛开始强行吞咽起来。
蔡小丫的动作令江川和赵琳一愣，江川随后便明白了此女的用意，传音阻止了想要干涉的琳儿，这才以神识涌入蔡小丫的脑中传音道：
“你想要和母亲永远在一起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不想报仇了吗？”
“为你自己多年遭受的折磨，也为你的父母报仇雪恨！”
“如果你想要报仇，即便你的身体死了，我也有办法将你化作鬼魂般的存在，而且还会教你鬼修功法，让这些年折磨过你的所有人通通人头落地。”
“你若有何话说，可直接在脑中以思代言，我能感知到你所要表达的意思。”
直入脑海的声音使得蔡小丫略有停顿，直至过了片刻，一片空白的脑中好像才回想起一些往事。
伴随着喉咙内发出的“咯咯”声，江川在其脑中也感知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并且反复叨念着两个字“郑家，郑家......！”
不过随着其叨念，蔡小丫的目光也缓缓下移，最终还是落在了母亲的遗骨身上。
蔡小丫就这么呆呆的盯着枯骨，微弱的修为能使其感应到些许刻骨铭心的气息，没有眼皮保护的眼珠早已没有了眼泪，可在此时却从眼角滑落了两行血泪。
此时江川却感知不到对方任何的思绪，却有一股浓郁到令人鼻尖发酸的气息在缓缓扩散，直至过了许久，蔡小丫才缓缓抬头，默默的看了一眼江川和赵琳，随后又挣扎着挪动方向，冲着两人以头点地，脑中则传递思绪道：
“请公子恕我失礼，有道是父在不留须，母在不言老，如今当着母亲的面，我也只能以乳名小丫自称了。”
“小丫先谢过公子大恩，只可惜小丫早已心死，如今得见母亲遗骸更是再无生念，如今只求恩公能将我母女二人葬在以前伯阳县南面的蔡家山中，小丫的父亲已经在那里等了六十年啊！”
“至于恩怨之事小丫不敢妄求，如今那些事对我也不再重要，就让他随风散去好了。”
“小丫恳请恩公答应小丫最后的请求！”
蔡小丫请求的同时，还通回忆传递过来一副模糊异常的山峰轮廓画面，只有在半山腰处的一座孤坟显得清晰可辨。
此时蔡小丫已经到了极限，江川见其还要撑着磕头，这便抬手阻止，谁知蔡小丫此女性子颇为刚烈，硬是倾尽最后的力量也要挣扎着完成磕头的动作。
江川听了蔡小丫的话语，虽说也有些可惜，不过看其心若死灰的样子也不忍拒绝，在加上身后的琳儿虽然不明所以，可却见不得如此凄凉的场景，因此一个劲的扯自己袖子，这便暗自一叹，回声应下了蔡小丫的请求。
最终蔡小丫还是磕了一记响头，这才颤巍巍的挪到母亲身旁，以其无手无腿的身形刚好挤进了枯骨的怀抱，就这么睁着眼，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魂本无泪，琳儿在一旁看到这般情形，也止不住源自心灵的神伤，倚在江川后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江川也如同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在悲哀的情绪中久久无法释怀，直至过了一会，心境平缓后才柔声安慰起了琳儿来。
直至过了一个时辰，待琳儿心绪平复，江川才以身后干枯的几棵大树做了一副巨型棺木，将母女二人装入棺椁收好，这才对琳儿说起了自己从蔡小丫那里得到的讯息，以及其最后的所求之事。
琳儿听了江川所述，自然是非常赞同江川所应之事，不过却也对蔡小丫反复叨念的“郑家”两字起了兴趣，想要在这里的坊市和城镇内打听一些事情。
对于琳儿的所想江川早有预料，加上自己也对这“郑家”颇有兴趣，不出所料的话，蔡小丫之所以会如此凄惨，多半和这“郑家”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