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元老

石棺，死人之柩。

八口石棺，七口封得严严实实，棺材盖上点着油灯，唯有一口无油灯，也并未盖棺。

“这口棺材，便是为你准备的！”

尼邦声音响起，在四下封闭的地下室里传来轻微回音，令他原本有沧桑的声音更添诡异。

周游眼光在所有棺材看一圈，感受到一股阴冷之气从几口棺材幽幽散发而出，随之散出来的，还有那股无形的吸引力。

“这些棺材里，都有人？”周游有些不敢确定地问。

尼邦笑笑，半否认道：“确切来说，他们都不是人，而是死尸！”

周游忽然间明白了尼邦之前所说的‘献祭’二字的意思。

八口棺材呈八卦形摆放，看起来分明想是一个阵。

可惜周游不懂阴阳学。。不懂这八卦是什么阵法，要是王守义在，他一定知道当中的一些门门道道。

“这些棺材里的……可都是实验人？”周游想了想，再问。

尼邦斜眼看周游，表情里似乎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你布下这样一个阵法，究竟意欲何为？”周游复问。

尼邦手中弯刀架在周游脖子上，微胖的身材，比周游矮上半个脑袋，气场却远超周游。

“续命！”尼邦嘴里，发出简短又坚毅的两个字。

周游愣了愣，八棺续命。这倒是新奇。

“不对，不是续命……”周游顶着弯刀，脑袋有些抗拒地往后缩了缩，道：“你既然是试验人，应该深知试验人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只要魂体不灭，身体如何毁灭，都能复活，虽然只是借助别的身体复活。所以……”

周游刻意停顿片刻，再补充：“所以，肯定不是续命！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尼邦嘴角微微翘起一抹自信的幅度，忽然问道：“你如何肯定我就是试验人？”

这个问题倒是让周游愣住了，确实，自己并未在尼邦身上闻到试验人的气味，他也并未亲口承认过他是实验人。

周游陷入犹豫。

面前的尼邦究竟是活人、试验人，还是别的什么新奇‘人’。不制冷的冰箱周游完全没有看出来。

本事不高，隐藏自己的能力倒是不错。

周游盯着尼邦，想要看透他的真身，尼邦迎上周游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发出明黄色的光晕。

周游看久了，莫名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周游忙移开眼神，不敢再看，怕再被尼邦控制。

“如果我不是试验人，就不存在你方才说那些身毁魂存的可能，续命便可成立！”尼邦道。

“身毁魂存……”周游低喃，忽道：“如果说之前我对你是试验人的身份尚且存有一丝疑虑，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你是实验人不虞。”

“哦？”尼邦一脸探究的表情。

“对普通人而言，试验人一词是完全陌生，甚至闻所未闻的。看你的模样和穿着，必定长期隐居于这山林之中，鲜少与人交流，从别人口中知道‘试验人’一次的可能性极低，甚至几乎为零。你能如此轻易说出这三个字，还说不是试验人？”

…。

“我……”尼邦昂头，待要讲话，周游打断：“行了，如今我已经是你的阶下之囚，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讨论‘你是不是试验人’的问题。”

说罢看尼邦表情难看，忙补充：“说吧，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先结果我的性命，将我尸体丢进石棺里，还是活着丢进去，让我在里边自生自灭？”

“你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大可乖乖躺进去。”

“倘若我不愿意乖乖躺进去又如何？”

“那我只好亲手丢你进去……”尼邦忽然的眼神犀利，周游连忙伸出双手，做投降状，“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说！”

“刚才问过你的。。你做这些，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只要你躺进棺材里，便会知道了！”尼邦道。

“人之将死，我没有别的祈愿，不过一个小小的问题，你也不愿回答吗？”周游低语，一脸可怜装。

“少跟我废话……”尼邦一声大喝：“赶紧选择，是想免受皮肉之苦自己乖乖躺进棺材，还是我亲手送你进去？”

“罢了罢了，我自己进去！”周游转身，朝着唯一敞开的石棺走去，经过旁边别的石棺时，特意看一眼，每一口石棺上都有一些奇怪的图案。

图案上。依稀可见七八人围城一个圈，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虔诚地做出祭拜的姿势。

在这一行人的中间，有一个莲花式样的台子，他们祭拜的正是这莲花台。

除了这些图案，石棺上还有一些特殊的文字，周游并不认得，但看着莫名觉得眼熟。

“这些图案和文字是什么意思？”一边走，周游忍不住一边问。

“这些与你无关！”尼邦冷冷回答。

周游撅了噘嘴，不再问下去。

弯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目前能做的便是唯命是从。

“这些图案我以前没见过。不制冷的冰箱但是这些文字，我看着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周游小声嘀咕，停在唯一一口打开的石棺面前，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这些文字在哪里见过。”

周游猛地转身，尼邦不曾料及，手猛抖了一下，弯刀刀刃在周游脖子上划出一条口子，血流了出来。

周游丝毫不介意，甚至脸上带着一抹自豪的神色：“这种字体，我曾在地狱见过！难道……”

周游表情惊讶，有些不敢置信道：“难道你来自地狱？”

地狱的字体，与如今通用的简体字不一样，类似小篆体，却又不尽相似，自带一番地狱的韵味。

尼邦脸色难看，似一种被人拆穿了阴谋的愤怒。

周游来不及处理脖子上的伤口，也无视尼邦的愤怒，加大声音道：“你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说完觉得不对，恶鬼不应当懂地狱字体。…。

“不对，你不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而是……地府判官，或者地狱罗刹之类的地府官使！”周游纠正道。

尼邦表情变得不自然，甚至有一瞬间眼神里泛起一丝杀戮之气。

“看你如此愤怒，我说对了，是吗？”周游心跳很快，原以为尼邦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试验人。

地府官使，无论是之前遇到的阿罗王、还是苗幽兰，都有过人的本事，但是面前的尼邦，似乎并没有别的官使的本事。

“不对，你如果真是地府里的人，不可能这么弱，除非……”

周游从上往下打量尼邦，忽然想到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可能，但并不能完全肯定。

犹豫片刻，周游右手指甲渐渐长出。。想要试上一试……

“我劝你最好别动！”尼邦一声低喝，脸色凝重，放在手游肩膀上的弯刀加重力度。

“你现在已经磨掉了我所有的耐性，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乖乖躺进石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尼邦声音低沉，似从地狱传来一般带着阴冷之气。

躺下去？

周游收回右手的指甲，缓缓转身，就在转过背的瞬间，一声大喝：“小白，毁了这些棺材……”

几乎在出声的同时，小白已经从周游手腕跳出。

在周游手腕上休息了十多分钟。借助周游身上的阴气，小白被雄鹰挠出的伤口恢复七七八八。

落地之时，小白身体长大，充溢着半个地下室，尾巴轻轻一扫，旁边两个石棺上的铁链折断，随着两声‘咚咚’声，棺材落地。

当中一个翻个身，侧面着地。

整个过程太快太突然，反应过来的尼邦怒气爆表，一声大喝：“冥顽不灵！”

手中弯刀感受到他的怒气，顿时幻化成一只凶猛的猎虎，张开巨口，对准周游的脑袋一口咬下。

一啸山河动，雄风撼九州。

一只猛虎，尤其一只在弯刀成长修炼了近千年的猛虎。不制冷的冰箱一旦发怒，当真可撼九州。

被猛虎咬中脑袋，必定分分钟头身分离。

“吱……”小白发出一声低吼，它的位置正好看到幻化成老虎形状的弯刀将周游脑袋吞下，它摇曳着身体，想要上前帮忙，忽见周游的身体动了动。

周游的双手裹着一层厚厚的布，一手抓着老虎的上颌，一手抓住他的下颌，强行掰开老虎的嘴。

周游的头，从老虎嘴里慢慢伸出来，脖子上两道被牙齿咬出的伤口，鲜血不停涌出。

待脑袋完全离开之后，周游猛地起跳，被拽在手中的老虎弯刀跟随周游飞起，‘咚’一声撞在墙上，又很快落到地上。

连续两次的撞击，反弹到周游手上，他的手臂有些发麻，待要继续发力，尼邦一声大叫：“住手……”

声音很大、很刺耳，在地下室里回响，来回不停在周游耳边穿过，像回音。…。

每响一声，周游心脏便忍不住咯噔一下。

连续五六声后，周游有些吃不消，全身忍不住的颤栗。

“斩魔刀，回来！”这时，尼邦一声轻喝，刀恢复原本的弯刀形状，从周游手中脱离，回到尼邦手中。

尼邦握紧弯刀的手一阵煞白。

他万万没想到周游竟有如此大力，能硬生生接下斩魔虎这一口，并且反击。

上下两次的撞击，并不会给猛虎带来致命的伤害，但是难保周游接下来还有别的动作。

若是让他毁掉猛虎，那斩魔刀的灵性便消失一大半……

与尼邦煞白的手指相反的，周游手上一片殷红，是血的颜色。

不仅脖子上的伤口有血流出，双手也各有一道伤口，被弯刀里老虎咬穿手掌心，血多且痛。

周游清楚老虎刀灵的厉害，若真被它咬住脑袋，铁定丢命，而且说不定魂体还会被它吞噬。

当时的情况，他已无处可躲。。只能接下老虎的一口。

周游深知自己无法直接接触老虎，斩魔刀会吸食分解他的魂体，无奈之下，周游扯下自己的外套，以最开速度撕成两半，左右手各一半，裹于手心，勉强抵御斩魔刀的噬魂。

但是，没想到猛虎的牙齿还是锋利，双手手心均被刺穿。

裹着手的衣服上，全是血。

“只要我的肉身，不与你的斩魔刀直接接触，它便伤不了我。”周游脸上，露出笑容。

笑容很苦涩，因为脖子和手上实在太疼了，但是只有保持微笑，才能从气势上压倒地方。

见周游没事，小白飞出‘吱吱’声，不似之前的凄厉，带着一份欣悦。

尼邦挺罢，眉头紧蹙，猛转身，向着小白飞击而去。

周游眼疾手快，抽身站到尼邦和小白中间。脸上似有似无的笑：“你的对手是我，别想对我的小白动手。”

尼邦气得脸色发红，握着弯刀的手微微颤了颤。

“小白，去把所有棺材击落，并打开！”

周游吩咐，小白领命，尾巴再次一扫方才掉落的两个棺材，随着连续的‘砰’响，棺材盖子飞了出去，撞在室壁上，发出相同的声音。

棺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阴冷之气散发开来，周游余光瞥了一眼，两口棺材里，各躺着一个人，闭着眼，像睡着了，又像是死亡……

小白并不停下，继续翻动尾巴，片刻的功夫，七口棺材全部掉落，棺材盖甩到一旁。

每一口棺材里，都躺着一个人，相同闭眼、安安静静睡着的姿势。

“你们……简直可恶。”棺材的打开，尼邦气得声音开始发抖。

周游并不做回应，而是盯着那些‘人’，幽幽道：“这些人是……”

一共七个人。不制冷的冰箱他们表面看着和普通人一样，但是周游知道，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当中，一部分是试验人，另一部分则是……鬼差。

鬼差，都有两重身份，一重是可以自由进出地狱的魂体，另一重是留在人间的普通人的身体。

之前，周游在苍山身上见过如此二重身份，一会鬼魂，一会活人。

七口棺材，四个试验人，三个鬼差。

试验人且罢，鬼差……尼邦是如何将他们囚禁于此的？

“你作为地狱里的官使，如何要将如此多试验人与鬼差捆缚于此？”

虽是问题，周游却未想要得到回答，兀自回道：“四个试验人，三个鬼差，加上我，勉强算四个鬼差和四个试验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跟我一样的身份吧，同时拥有试验人和鬼差的身份。”

尼邦满脸通红，连脖子上也充血一般……

“你明明有试验人和鬼差的身份，也懂得地狱里的文字，想来在地狱里身份不简单，如今却落得连我也打不过，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重伤，险些魂飞魄散，勉强保留一丝魂灵。你躲在林子里做这些……根本不是为‘续命’，而是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