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抛尸台

华承洞三个字，让女鬼恐惧，面色不自然，身体抑制不住地颤动。

“华承洞就在附近，对不对？”女鬼的反应，证实了周游的猜测，不禁问道。

“带我们去，我们就放过你！”宋康仁掐着女鬼脖子的蛇手微微用力。

“华……华承洞……我不知道，没听过这个地方！”女鬼别开脸，神色慌张。

“没听过？”宋康仁发出一声低笑，“鬼姑娘，说谎之前先摆正自己的态度，看看你现在恐慌成什么模样了，还说不知道？”

女鬼低下头，完全不敢与周游和宋康仁对视。

做鬼这么些年，向来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都是别人害怕、恐惧，不敢与自己对视，如今时过境迁，自己竟落魄到被两个小人儿欺负。

“我们没有闲功夫陪你瞎掰扯，说，华承洞究竟在哪？”周游沉声喝道，吓得女鬼一个颤栗。

“我……我真的知不知道……”女鬼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周游瞪大了眼，片刻后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

女鬼明显送一口气，微微抬起头看周游，如释重负一般。

“宋医生，动手吧，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如此女鬼，留着也是祸害，早日叫她魂飞湮灭，早日清净，至于华承洞的事……”周游想了想，慢悠悠地补充，“这里如此荒凉，想来不止这一个鬼灵，解决她，我们再找别的问问。我相信她不说，自会有别的惜命的鬼愿意说。”

“好！”宋康仁应着，蛇手瞬间用力，真正的下杀手。

女鬼感受到消亡的压力，立马服软求饶：“我说、我说……两位小兄弟，求求你们给我条生路……”

宋康仁与周游对视一眼，松开手道：“最后一次机会，华承洞在哪，带我们去，立刻马上！”

“华承洞就在峰华镇背后的半山腰，从这里去，如果是步行，只需约莫半个小时的脚程。”女鬼道。

宋康仁蛇手往前一甩，女鬼被甩到了前方。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前边带路！”宋康仁松手道。

“是是是！”女鬼恭恭敬敬地点头，一边徐徐而行，一边小声问：“那个……在去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可以告诉我吗？你们……”

“不可以！”话未讲完，宋康仁一口打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们是谁？为何来这儿？”女鬼战战兢兢道。

“如你这般作恶多端的小鬼，不配知道我们是谁！”宋康仁毫不客气道。

空气里，顿时有一丝尴尬。

周游轻咳两声，道：“我们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你知道，倒是你，说说吧，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峰华镇里做一只恶鬼，行尽恶事，屠伤人命。”

“哼！”女鬼一声傲娇的轻哼，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被宋康仁用力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之后乖乖听话地回道：“我……我没有行恶，我是在保护这个村子？”

“保护？”周游带着几许嘲讽的意味道：“你所谓的保护就是让这座镇子停留在几十、甚至上百年以前，完全不发展？不壮大？”

“这个镇子是我们的家，让别人来建设就是在破坏我们的家，为什么要发展？”女鬼回答。

“你……简直冥顽不灵！”周游一声低骂，觉得跟女鬼说话有些吃力。

“行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讨论什么发展不发展的问题，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死了多久了？这个镇子遭山匪袭击又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如实回答。”

“这个嘛……”女鬼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应该很久了吧？五十年？一百年，亦或是更久之前。我只记得当年，我便是死于那场意外事故。”

“那场事故中死亡的人，是不是都被埋在了华承洞中？”周游再问，“而且是……活埋……”

‘活埋’二字出口，女鬼明显怔了一怔，过往记忆一股脑门回答大脑中。

那是一段很悲伤、甚至惨绝人寰的过往，上千人被推入深渊……

恍惚间，各种凄惨的喊叫声、痛苦声音声还在耳边不停的回响。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宋康仁感受到女鬼的情绪，问道。

女鬼眼睛看向远房的山林，眼神有些迷离。

“不是活埋！”犹豫片刻，女鬼再开口，语气没有之前的轻松，变得很沉重。

“确切来说，华承洞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洞，而是一个由四面峭壁组成的凹槽，很高很深的崖洞。因为很陡峭，当年我们被推入其中，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要么当场摔死，要么断手断脚，时间一长，唯有‘死’这一条路。”

忽然的，周游对女鬼生出一丝怜悯。

“那些死在华承洞里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怨魂恶鬼是吗，如你这般？”宋康仁问。

女鬼未做回应，原地停了下来，表情忧郁。

“怎么不走了？”宋康仁在女鬼肩上推了一下。

“你们……为什么要去华承洞，难道，你们是想……”女鬼像是忽然想清楚了什么，回头看一眼周游二人，均是穿着黑衣，带着大帽子。

顿片刻，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周游和宋康仁对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觉得有些心虚，也不知为何。

“我们……”

“我看你们就不是普通人……你们身上有阴气，但又是人的形态，你们究竟是什么怪物？你们一直找华承洞，你们该不会是上头那些人请来，想要镇压洞里的那些冤魂吧？”

听到‘镇压’二字，宋康仁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好她不是说的‘吞噬’。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会带你们去的，你们休想作恶……”女鬼补充。

宋康仁被女鬼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舒服，“大姐，咱们谁在作恶？对人类而言，你们才是最恐怖、最不该存在的怪物，你自己去看看，镇上那些留下来的人，哪个不对你们恐惧万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走，没时间跟你闲扯。”

“我不去，就算飞灰湮灭也不去！”女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简直找死！”宋康仁表情变得难看，做试验人两年多，成长最多的就是心，那一颗可以坚若铁石的心，对于鬼物，他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即便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女鬼，即便她过往多么悲切、痛苦。

宋康仁蛇手再出，一口咬住女鬼的脖子：“我再问一遍，去还是不去？”

“我不……”女鬼低喃，做好了随时殒身的准备，忽然空气中刮来一阵风。

黑暗中，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方，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是个小男孩，只有半边的脑袋，另一半血肉模糊。

“沙沙沙……”

风吹动树叶发出一阵阵很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说话，可惜周游二人听不懂。

被宋康仁卡着脖子，女鬼很难受，听到树叶的声音之后愣了一下，忍着喉咙痛楚四处看，终于看到躲避在大石后边的小男孩。

两鬼对看片刻，女鬼皱着眉，忽然一声大喊：“等一下，我……我……我忽然想通了，我带你们去……”

宋康仁掐着女鬼的手松了几分，眼神依然犀利：“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没有耍把戏，我……我不想消亡，我愿意带你们去找华承洞。”

宋康仁和周游并未看到石头后边的小孩，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何意。

女鬼又说了：“华承洞在半山腰上，路很偏僻，没有我你们很难找到的。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带你们去，如何？”

黑漆漆的晚上，想要在一座大山中寻找到一个小小岩洞，尽管岩洞中有阴气扩散，还是难免有些难度，不如有人领路来的直接迅速。

犹豫片刻，宋康仁收回手，道：“这是最后一次！再耍花招，我绝不饶你！”

“放心放心，绝对没有下一次！”女鬼嬉皮笑脸，待宋康仁松手之后，整个人很轻松地往山上而去。

如此山林，平日很少有人走动，杂草丛生，四处都是荆棘。

女鬼身形飘忽，可穿树木，所过之处不过如一阵微风刮过，只留草叶轻漾。

但是对周游二人而言，此上山之路太过崎岖，部分地方枯叶厚重，踩在上头，身体下陷，若不是他们二人有较强的自保能力，不知摔了多少跟头。

越往山上去，路越是难行，好在路程并不远，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女鬼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棵大树说道：“前面就是华承洞了！”

周游走上前，之间那棵树比周游的树木大上许多，下半部分分作两半，呈个‘人’字形。

周游停在树下，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了照，

这哪里是一棵树，分明是两颗树，一半各自成立，另一半在半空交叠在一起，相互倚靠，共同成长。

“这树，看着倒是挺有意思的。”宋康仁在周游身旁停下，小声感叹。

周游点了点头，收回手电筒，再往前去。

两棵树相互交叠缠绕的前方是峭壁，像是被利器切割后的平整，一块很平的石板从树根一直延伸出去，三分之一位于峭壁之外。

经过很多年的风霜洗礼，石板上不仅不见杂草，连青苔也丝毫不见。

周游走向石板，立在最边沿处，整个人仿若凌空于崖洞之上，石板下方是一片被笼罩在雾霭之下的茂林。

正如女鬼所言，崖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底，只勉强看到一些参差的树尖。

还未到达此处之前，周游已经感觉到一股阴气，站在此处，阴气越渐浓烈。

周游很清楚的感觉到，阴气全是从峭壁底下袭来，仿若有无数阴灵正伸长了手，想要爬出来。

“这下边，就是所谓的华承洞？”宋康仁站在周游身后，问女鬼道。

女鬼点点头，“这四面都是峭壁，形成这样一个罕见的崖洞，下边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便别想再出来。”

“如此崖洞，我以前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宋康仁一声感叹。

“这块凸出的石板又是什么？”周游问。

“抛尸台。当初山匪突袭，抓获的上千人，便是从这抛尸台上扔下去的……”

女鬼说的不疾不徐，却让周游一阵莫名的背脊发凉，依稀间，仿佛看到了无数人从此处被扔下去的景象。

他们哭泣、呐喊、求饶……可惜换不来自己的一息尚存。

他们全部被无情的抛下深渊，如草芥、如流石、如枯叶……就是不像是生命、人命。

那些山匪，在将他们抛尸之时，完全没将他们当做是‘人’，他们就是那些山匪杀戮之下的牺牲品。

“当初，那些山匪为何要将如此多人推下深渊？”周游想了想，问道。

“我也不知！”女鬼摇头，“他们每一日扔百人，连续扔了足足半月，无论男女老幼……”

空气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也死在这深渊中吧？”宋康仁问道：“你是如何从一个深渊亡魂，变成如今叱咤峰华镇的鬼物？”

“这个，说来话长……”女鬼走向石板，步伐缓慢，伸出手指着深渊里的一处，道：“你们看那颗最高的树，我当初被抛下之后，落到了那颗树上……”

周游二人低头，向着女鬼所知方向看下去，

“当初，没有在第一时间摔死，我活了下来，亲眼见到更多的人被抛下……”话音未落，忽然从背后飞来一块大石头，直冲周游二人而去。

比周游二人身形足足大上三四倍的石头，撞在周游和宋康仁背上，二人同时往前一个趔趄，直直朝深渊跌落而下。

看着周游二人忽然的‘消失’，女鬼抿嘴，露出一个奸邪的笑容。

“泛泛人尔，也敢来寻我华承洞，简直不自量力！”

“虞娘，如何了？”

一个只有小半个脑袋的小孩从远处大树后方走出来，边走边问。

被唤做虞娘的女鬼笑容越渐深邃，越渐诡异，“已经掉下去了！”

小鬼小跑至虞娘身旁，从抛尸石上往下看，“落入这华承洞，纵使他们有再高强的本事，只怕也万劫不复。”

虞娘请抚了抚小鬼的脑袋，“这俩小东西机警的很，尤其那个带眼镜的，他手中黑蛇很是不一般，之前被他控制，我竟毫无反抗之力。这次多亏有你帮忙，想出用石头对付他们凡体之躯，不然我还真不知当如何解决他们。”

“虞娘的事，就是茂茂的事。”小鬼茂茂笑容灿烂，可惜烂了半边脸，从另一边看，他的笑容又分外狰狞。

“茂茂乖！”

“两只小鬼，竟然背后伤人！”

猝尔，从深渊之下，传来一阵厚重之声，吓得虞娘与茂茂一个颤栗，回头一看，一个黑影从抛尸石下飞起，瞬间落到二人前方。

正是戴眼镜的宋康仁。

茂茂一个激灵，往后一个趔趄，险些从抛尸石上跌入深渊，好在虞娘及时拉住。

“你……你……你怎么没事？”虞娘吓得说话打结巴，方才一脸的轻松变成了惊恐。

“如此深渊，怎困得住我们？”另一阵声音响起，随着声落，周游飞跃而起，落到两棵树交叉的位置，阻断虞娘与茂茂的去路。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