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傀儡
“戏柳山庄，一个高档的休闲娱乐场所，供那些贵胄豪门消遣玩乐，如我这般服务员，每日行尸走肉地服务于他们。”
愤怒与委屈交织，靳楠眼中噙满泪花，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手指苍白，毫无血色。
“行尸走肉……”周游小声呢喃。
“一旦进入戏柳山庄，我们便失去了话语权、也失去了自由，甚至……连我们的思维也变得不受我们自己控制。”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戏柳山庄里，大脑被他人掌控，变得像……像傀儡那般？”周游惊讶。
靳楠不置可否，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在戏柳山庄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每天都在重复做着那些让人作呕的事情。我心里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也很排斥我的那些行为，但是莫名的，在面对那些客人的时候，我会对他们温柔地笑，还会说一些很好听的话语，讨好他们。我想，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傀儡吧。”靳楠道。
‘一旦进去，谁也出不来’，原来，那些女孩在踏入戏柳山庄之后，便已不是她们自己。
山庄里，有一个人能控制人思维的恶魔。
况子，戏柳山庄的觅伶，他负责在外寻找‘猎物’，用尽一切办法带回山庄，交于那个恶魔。
恶魔摄人心智，将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变成自己的傀儡，为他所用。
周游终于明白生日那晚所发生事件的种种前因后果：舞池里的女孩用酒瓶砸晕自己的朋友，确实因为况子。
正如女孩自己所说，当晚况子骚扰她，她一时气愤，想用酒瓶威逼况子离开，不想手被莫名控制，砸向自己的朋友。
那个女孩长相俊美，身形婀娜，况子定是看上了她的样貌，想要带去戏柳山庄，遭到女孩的拒绝，一时恼怒，便制造出酒瓶砸人的事情。
这件事，看似况子搭讪不成的恶作剧，实则是他对女孩的报复。
想来，如果不是因为‘云舒’的出现，那个女孩恐变成了和靳楠一样傀儡。
车开过一个红绿灯，停在了熟悉的街道口。
“走吧，下车，我家就在这里！”周游下车，站在门口等靳楠。
靳楠第一时间并未动，眼光在周游身后游走。
“当然，你不想跟我走，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或者去找你朋友。”周游感受到靳楠的迟疑，毕竟对她而言，自己也是个陌生人。
不过，
人，一旦经历过绝望之后，忽然看到希望，会不折手断的将其留下。
现在，周游就是靳楠的希望，她见识了周游两拳解决六个人。
如此本事，她身边没有一人能做到。
她觉得，周游一定比自己看到，甚至想象中更加厉害。
所以，跟着周游，是她目前唯一正确的选择。
靳楠深深望一眼周游，缓缓下车。
二楼房间的客厅里拉紧了窗帘，黑漆漆一片，只有王守义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王守义看一眼靳楠，并未说话，只有一瞬间的表情疑惑。
“她叫靳楠，从戏柳山庄逃出来的，暂时没有地方可去，我给带回来了。”周游简单解释。
听到‘戏柳山庄’几个字，王守义愣了愣，眼光在靳楠身上一番游走。
“你去了戏柳山庄？”王守义问道。
“是！”周游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是雾太大，并没有找到进去的大门，一直在外头马路上徘徊。”
王守义眼神飘忽，‘哦’一声算作回应。
“他是我朋友，王守义。”周游象征性地介绍，走到沙发边坐下，对靳楠道：“坐吧，这里很安全的。”
靳楠犹豫片刻，在周游身旁坐下。
“如刚才你在出租车上所说，戏柳山庄里种种行径，已经算得上人身囚禁了吧？长时间将你们这么多人囚禁在山庄里，不会引起你们家人、或是朋友的疑惑吗？”周游回归到出租车上的问题。
“囚禁？呵……”靳楠发出一声自嘲般的低笑，“只有对于了解真相的人，方才觉得是囚禁，对我们而言，属于自愿。
我们可以在山庄里自由行动，也可以跟外界的人打电话、或者各种软件聊天，我们的朋友家人亦可来山庄里探望我们。总体来说，除了无法离开山庄，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说罢，靳楠再次发出低笑：“事实上，并非我们无法离开山庄，我们已经被同化，完全变成了山庄里的人，根本不会想要逃走，更不会有异心。”
想要掌控一个人不难，但是要将一群人完全控制，从身体到心里，彻彻底底变成他们想要的人，其难以程度可想而知。
周游忽然一阵不舒服，背脊发凉。
那个魔鬼，究竟何方神圣？
“在山庄里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其实有很多次可以离开的机会，但是每次走到门口，便觉得不舍，像是有某种东西在拉扯着我的身心。”靳楠忽然抬头看周游，问道：“你丢过东西吗？你最心爱的东西，或者最爱的人离开你。”
周游看向靳楠，并未回应。
“只要一想到要离开山庄，心里便会生出那种无限失落的感觉，就像遗失了最美好的东西，或是弄丢了最爱的人，心很痛，让人不忍心再往前一步。”靳楠语气哀怨，泪眼汪汪。
“既然如此，今日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说来算我幸运。”靳楠抹了一把眼睛，露出个很勉强的微笑，“自从去到戏柳山庄之后，我一直没再出去过，我一朋友前两日去看我，觉得我与以往有些不同，想带我离开，我鬼迷了心窍，并没跟他走。昨晚他再来找我，给了我一个佛牌，让我好生保管。”
“佛牌？”
靳楠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可惜刚才在逃走的时候，佛牌的绳子断了，掉到草丛里，我想找，那群人追上来，我怕被抓回去，所以……没能找回来。”
周游心中一声叹息，替靳楠可惜。
能冲破山庄里那种恶魔控制的佛牌，必然不是普通玩物。
“其实一开始，我对我朋友是不信的，他给我的佛牌我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戴在身上，随手放在床头。昨晚睡觉迷迷糊糊里似乎看到有一个干枯的手掌伸向我，就在碰到我之前的一瞬间，一束光从床边蔓延开来，那干枯的手掌见光吓得瞬立马退缩。
之后我睡意全消，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近来发生的各种事情不停在脑子里回旋，今日一早，我忽然就想通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我真心想做的，我被控制了。”
不知不觉，王守义的眼光看向了靳楠。
“如此说来，确是佛牌帮你抵御了长久以来控制着你的邪魔！”周游总结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甚至觉得，昨晚我那个干枯的手掌，就是一直空着者我的怪物。”靳楠道。
周游点点头，“你有看清楚手掌背后是什么人吗？”
靳楠摇头，“太暗了，没看清。我想……他肯定是一只无比狰狞、恐怖的怪兽。”
房间里，陷入暂时的沉默。
戏柳山庄很大，大到至少有几十名的女服务员，周游无法想象，那个控制着所有服务员的邪灵，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无可厚非的，它很厉害！
“对了，你好像还没说你是如何逃出戏柳山庄的？”想了想，周游问。
“戏柳山庄的早上一般没有客人，加之今日是大年初一，管理方面相对比较松懈，我见大门无人看守便偷跑出门，哪曾想没走多远便有人追来，我一路小跑，路不熟，加上雾大，摔了好几跤才遇到你们。”
说着，靳楠忽然握紧周游的手，急道：“大哥，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再回去，再过那种被控制的日子。”
忽然的动作让周游吓一跳，想要推开，靳楠却握的更紧了。
“有话咱好好说……”周游看看云舒的房间，门关着，不知她在屋里睡觉，还是出门去了。
“云舒出去了！”王守义看穿周游想法。
周游尴尬一笑，加大力度推开靳楠：“妹子，你别激动，我说了会帮你就不会食言的。”
才认识一个小时的人，靳楠便对自己如此信任，周游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该是该难过。
“你那个朋友呢，就是给你佛牌那个？”周游强行抽出自己的手，转移话题问道：“你那个朋友能拿出佛牌这种驱邪的好东西，必定不是普通人，我觉得你跟着他，或许比跟着我更好更安全。”
“他的手机打不通！”靳楠一句话打消周游心中想法。
“今天早上我想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给我朋友打电话，手机一直提示无法接通。”靳楠道。
“哦！还真是凑巧。”周游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嘴里一阵笑声嘀咕：“要不然我带你去找他？”
“事实上，我连他住在哪也不知道。”靳楠靠近周游。
“这……”
有点尴尬。
周游笑笑，嘴角忍不住的轻轻抽搐。
“那我送你回去……”
话未讲完，被靳楠打断：“我不回去。之前在出租车上时你曾说过，只要我将自己近来的遭遇全数告诉你，你就会保护我的安全，现在送我回家，他们一定会找到我，抓我回去。我不想再回去，不想再被控制着去做那些龌蹉的事情……”
“不会的！”周游否定道：“戏柳山庄做的地下勾当，既然你冲破了他们的约束和控制，他们肯定不敢再带你回去。”周游道。
“这样一来，她才更不安全。别忘了有一句话叫‘杀人灭口’。”王守义适时插嘴。
靳楠一听更加激动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周游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救下靳楠没有错，错的是与她的约定，以‘对她的保护’换取‘戏柳山庄内部讯息’。
正想着，卧室门打开，宋康仁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光放在靳楠身上，皱着眉头。
“靳楠，真的是你！”宋康仁低语。
靳楠有片刻的呆愣，看清楚宋康仁的脸之后，顿时喜笑颜开。
“康哥，你怎么在这儿？”靳楠飞奔着朝宋康仁跑去，一把搂住宋康仁的脖子。
“康哥？”周游和王守义相互对看一眼，表情里写满了疑惑。
“今天一早给你打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两句衷肠之言，靳楠两眼泪汪汪，两只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宋康仁的脖子。
“那个，我昨天晚上遇到一点意外，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宋康仁试着掰开靳楠的手，连续两次未成功，脸憋得有些发红，“那个……你勒得我很难受，能不能先松手，我们坐下来再聊。”
“哦，对不起！”靳楠松手，改挽宋康仁的手臂，小鸟依人般紧贴在宋康仁身旁。
“你们……什么关系？”如此画面，让周游忍不住猜疑。
“她以前是我的一个病人。”宋康仁回答。
“只是病人？”周游脸上似笑非笑，带着看好戏的心里。
“我是她女朋友……”靳楠快速回答。
“瞎说什么……”宋康仁脸上不悦，试图扒开靳楠的手，却被她拉得更紧。
“未来女朋友！”靳楠补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未来也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宋康仁义正言辞道。
“你……”靳楠瞬间撅起嘴，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在戏柳山庄呆了一个月，你开始嫌弃我了？”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好吗，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咱俩没可能……”
“你果真是嫌弃我！”靳楠泪眼汪汪，松开宋康仁的手，“既然如此，昨晚又何必给我那尊佛雕，让我逃出来，何不让我死在里边……”
“你这个姑娘怎的不知好歹？”宋康仁脸色泛红，“柳山庄里四处透露着诡异，你一个小姑娘待在里边不安全，我给你尊佛雕，以保你人身安全，跟喜欢与否，没有关系。而且，谁会想到，那个山庄里，竟隐藏着如此怪诞诡谲的阴谋。”
靳楠盯着宋康仁片刻，道：“既然你如此讨厌我，那我……我现在就走，以后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靳楠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宋康仁拽着靳楠肩膀一把拉了回来，“你去哪？”
“随便哪里都行。反正我从戏柳山庄逃出来，迟早被抓回去，去哪都一样。”
“你……”宋康仁拧紧眉头，将靳楠往沙发上用力一推：“你现在哪也别去。”
“你都不要我，我留下来做什么？”
“少拿话套我，我只一句：在我们解决戏柳山庄里那群鬼邪之前，你哪也不许去，解决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绝不拦着你。”
“你……”靳楠满脸委屈，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周游和王守义全程围观。
和宋康仁认识这么几个月，周游从未见过、更不曾听宋康仁提过有这么个女孩的存在，看二人状态，应该是靳楠对宋康仁有意，宋康仁并无此意，但也并非完全的流水无情，否则他不可能给靳楠佛雕。
现在想来，昨晚宋康仁去戏柳山庄一探究竟，恐多少与靳楠有一丝关联。
“宋医生，既然你知晓戏柳山庄有诡，之前为何不曾听你提过？”周游忽然问宋康仁道。
“我去过戏柳山庄两次，只感觉出里边有很强烈的阴气，并不知道具体因由，所以也不便多提。”宋康仁回答。
周游点了点头，听宋康仁问道：“事已至此，戏柳山庄我无论如何都会去一趟，你们可愿意一起去？”
“当然！”周游毫无犹豫的回答。
二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守义。
王守义目光微微闪缩，随即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跟你们走一趟。我多少对山庄有点了解，跟你们一起前去，说不定能提醒你们哪里有危险。”
周游和宋康仁脸上露出相似的微笑。
“不过，我们不能大摇大摆的去，得想个不被注意的法子，暗地查探，毕竟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能硬闯的。”王守义补充道。
“这是自然。”周游回道：“先查出问题所在，我再联系苗判，让她出面。她是地府判官，能力在我们之上，有她和地府官员帮忙，问题应该容易解决许多。”
“好，”宋康仁点头，影子的问题，他立誓一定要解决。
只是，戏柳山庄不是普通密闭挑战，也不是甄曦老太太的一副画。
解决，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