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死了
天渐渐亮起，第一缕曙光照进广场时，一场大雨忽然来袭。
雨，浇醒了被周游打晕后放在广场一角的年轻男女，也吵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雾蒙蒙的天色下，不知谁一声大喊，广场周围的人家纷纷探出窗外，看到西南角那一栋坍塌的房屋，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昨夜，广场曾传来过一阵很刺耳的尖叫声，声音为何而起、又是什么人发出如此尖叫，最后如何解决，完全不记得了。
“西南角房屋的坍塌，跟那一声尖叫有关系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赶来，在倒塌的屋里救出一个老太太。
姓甄名曦，是一名画家，最擅长人物肖像。
甄曦老太太将自己毕生所画裱于墙，布置成小型画廊，在丰麓寺这样的一处景区，也算是一大看点。
警察搜寻现场，试图寻找出房屋倒塌的原因，但是现场一片狼藉，加上大雨的冲刷，证据收集困难，就连广场里的监控，也遭到了损坏。
……
中午时分，周游闭着眼坐在家中阳台上，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
多久没有如此惬意过？
至少一个月了吧？
还是这样慵懒的日子最舒服，最适合周游这样无欲无求的性格。
但是……
“阿罗王去哪了？”
这是周游从醒过来之后，心里最大的疑惑。
他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背后那一刀被阿罗王三叉戟砍出的伤痕时不时传来阵痛。
他记得自己看着阿罗王欲杀掉宋康仁和小白之前，因为愤怒和恐惧，让他发出一阵尖叫，随之便失去意识，醒来之后，阿罗王消失不见，云舒和唐正也回来了。
云舒告诉周游，是周游解决了阿罗王，救出了她和唐正，周游却丝毫也不记得。
周游知道，云舒不可能骗自己，所以唯一的可能只有：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救了云舒二人。
那个人，又出来了。
很久没感觉到他的存在，快把‘他’给忘记了！
周游的头有些疼，从椅子上坐起来，这时唐正拿着手机小跑而来。
“师傅，昨晚的事情上新闻了！”
周游接过唐正手机，新闻里写着丰麓寺外广场发生房屋倒塌，现场救出一名甄姓老太太，已被送往医院治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周游表情凝重，今早在小广场醒来之后，他曾试图在废墟中寻找甄老太，但是毫无所获。
他以为，甄老太被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解决掉’，丢尸荒野，或者趁着混乱之际，独自逃走。
周游不自觉拽紧了拳头，犹豫着要不要去医院解决掉甄老太。
这个老太太已经近九十的高龄，仗着自己能操控画，和密闭挑战背后策划坑壑一气，作恶多端。
这般老太太，即便她已经年过古稀，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周游还是想亲手结束她的性命，如此才能一解心中愤怒。
周游从头看到尾，想找寻甄老太所在医院，很遗憾当中没有标注。
新闻为避免引来不必要慌乱，最后特意强调有关房屋倒塌的事故正在全力侦查。
因为没有人员的死亡，事情闹得并不大，不过周游在后来搜索有关丰麓寺广场房屋倒塌事件时，找到一段关于现场目击者供述的新闻。
目击者是一对情侣，他们表示，昨晚凌晨两点左右，二人听到广场里不断有争吵声和重物撞击墙体的声音传来。
二人出门查看，忽然从甄老太家里跑出来一人，砍断广场上的路灯杆子，还将他们二人击晕，丢弃在广场之上。
二人大胆猜测：那个人和房屋倒塌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是偷画的贼，因为偷盗不成，便起了毁坏之心，彻底弄塌房屋，摧毁甄曦的所有画作。
他俩还表示：“这就是典型得不到就毁掉的心里，那个人一定是个变态。”
呼吁警察赶紧找到此人，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看完整则新闻，周游眉头皱得更紧。
“当真讽刺，自己救了的人，反过来诬陷自己是偷画贼，还让警察逮捕自己。”
周游摇了摇头，阿罗王罪大恶极没错，但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人，就是自私和愚蠢的生物。
虽然很略显片面，但这两位年轻男女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阿罗王所说。
阿罗王还曾断言：待他们醒过来，会反咬周游一口。
这句话，同样也得到了证实！
阿罗王作为地域里的罗刹，对人性看得比自己透彻，所以才能一语成谶。
“呵呵……”周游放下手机，嘲讽一笑。
“你笑什么？”唐正站在周游身边，一脸好奇的问。
“没什么！”周游摇了摇头。
笑什么？
“这对年轻男女不知是单纯还是傻，公然说我是凶手，他们就不怕我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在看到这段新闻之后找到们，将他们灭口吗？”
新闻里，年轻男女说并不记得周游的长相，广场里的监控也被损坏，但广场外的监控尚好，周游知道，自己在广场外的行踪，恐怕已经被警察掌握。
周游想着，将手机递还给唐正。
“小正，你把家里收拾一下，可能过一会有贵客来！”
“贵客？谁？”唐正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你舅舅秦姜，也可能是别的警官。”
话刚说完，楼下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唐正走到窗户外口往外望一眼，惊道：“师傅，你猜得真准，我舅舅果然来了！”
周游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朝门口去：“走吧，下去开门吧。”
唐正跟在周游后头，二人一前一后下楼。
秦姜带着一个小警员站在门口，一打开卷帘门，二人兀自走了进来。
不是第一次见面，秦姜轻车熟路，开门见山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们用不着整那些官方的用语，直接说吧：昨晚丰麓寺外广场发生房屋倒塌事件，一人受伤，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周游没想到，秦姜这次如此直接，他原本打算先和秦姜打打太极。
周游并不拐弯抹角，“昨晚我去过丰麓寺，但我不是贼！”
秦姜愣了一下，一开始没太明白周游的意思，明白过来之后笑笑。
“当然，这一点我都明白，你不可能因为偷画而毁掉别人的屋子。”
“谢谢秦警官理解。”
“不用谢我！”秦姜摆摆手，“我相信你不是小偷，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周游不解反问。
“为什么要杀那个老人？”秦姜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周游愣了一会，回神后一记浅笑。
“秦警官觉得我是为了杀老人，故意弄塌房屋，制造成一场意外？”
“难道不是吗？”秦姜脸色越渐难看。
“秦警官，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怎么可能有本事弄塌一栋二层建筑？”周游想要为自己开脱。
“你有没有本事，你自己比我清楚。”秦姜直直盯着周游，那一双深邃的双眸似要看穿周游邪恶的内心。
秦姜，果真老油条一个，周游与他对视，竟有些败下阵来。
“秦警官，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为什么要杀一个近九十岁的老人？”
“这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秦姜道。
“不是秦警官，你凭什么说我杀人，你有什么证据？”周游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和秦姜呆一起，总觉得有些气场不足，让他直想要退缩。
“证据就是广场外的监控。”
“监控里有拍到我杀人，还是拍到我弄塌了房屋？”周游不由地加大嗓门。
秦姜盯着周游，并未说话，眼神坚毅。
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旁跟随秦姜而来的小警员和唐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唐正先忍不住开口：“舅舅，我想你冤枉我师父了……”
话未讲完，被秦姜打断：“闭嘴，别叫我舅舅，我是以警察身份来盘问你们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现场，你的问题，待会我再跟你好好追究。”
唐正立马闭上嘴，乖巧的像只小鹌鹑。
“这件事，和唐正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妄加指责。”周游替唐正开脱，换来秦姜更加严厉的苛责：“我教训我的外甥，要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秦警官，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你刚才说了你是以警察身份来的。”周游不客气道。
“你……”秦姜被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瞬间涨红了脸：“周游，你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定你的罪，我现在就以涉嫌故意杀人未遂罪逮捕你！”
说罢，秦姜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铐，就要往周游周游手腕上烤。
“秦队，别激动！”
“舅舅，你干什么？”
随行小警员和唐正连忙拦住。
“我师父没有杀人，是那个死老太婆作恶多端，你别冤枉好人……”唐正一声大喝。
“住嘴，别乱说！”周游低喝。
“你说什么？”秦姜停下手中动作，变得激动，“你说的老太婆，是房屋倒塌的受害者甄曦？”
“唐正……”周游瞪着唐正，想让他闭嘴。
唐正盯着周游犹豫，片刻之后想要替周游洗清嫌疑的心让他再次开口。
“那个姓甄的老太婆，实在太坏，坏透了，她在背地里弄了个什么实验，害死了好多人。对了，前两天距离丰麓寺没多远发现那个着火的地下室，就是甄老太婆一手策划的，里边找出那具烧焦的尸体，也是甄老太婆害死的……”
“唐正……”周游低喝，却并不能阻止唐正。
“昨晚师傅之所以出现在丰麓寺外的广场，就是因为那老太婆绑架了我和云舒，师傅去救我们，才会出在那儿。”
事实上，唐正对密闭挑战一知半解，说的话并不全面，不过秦姜已然明白当中意思。
两天前，距离丰麓寺大约几十米开外，被发现一处着火的地下室，火势扑灭之后，从中找出一具尸体。
奇怪的是，此地下室在着火之前，并没有发现，也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地下室的存在。
这起事件，和两个多月以前，三夹广场附近一起地下室着火事件如出一辙。
“你说的实验，是什么？”秦姜抓重点问。
“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种害人性命的实验。”唐正道。
秦姜陷入暂时的沉默。
片刻之后，忽然问：“你们刚才说的着火的地下室，真的和甄曦有关？”
唐正看看周游，再看看秦姜，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姜再次沉默，几秒后忽然笑了，“小正，你是不是当你舅舅是傻子？甄曦已经近九十岁。”
唐正一听秦姜不信自己，立马变得紧张，“那个老太婆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她……她会一些很奇怪的妖术。她用妖术变了个和我师父一模一样的人欺骗我们，绑架我们。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医院询问老太婆。”
唐正低头陷入自己的世界。
妖术，没听过，秦姜也不信，不过易容术，也就是如今的化妆术，能把完全不同的两人化妆到极度相似。
“就是因为师父毁了她的地下室，所以她才绑架我们，企图威胁师父，师父也因此会去广场……”唐正补充道。
唐正一席话未讲完，秦姜忽然抬头，问周游道：“小正说的是不是真的？最近两起地下起火案，真的跟甄曦有关？”
周游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毕竟，地下室里的实验和甄曦有关，但着火跟甄曦没有关系。
“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确实会一些旁门左道，前两天起火的地下室，也多多少少和她有些关系。”
“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秘密？”秦姜再问。
周游摇头，“我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
“确实不知！”
“那刚才小正说的，甄曦绑架他威胁你，为什么？难道……前两天地下室里的火，是你放的？”
“不是！”周游连忙否认。
这是坐牢的罪，周游才会傻到亲口承认。
秦姜盯着周游，让周游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为着火以前，我去过地下室，可能甄曦老太太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才牵扯出后来的诸多事件。”
“这个老油条，满口谎话……”秦姜心中低语，死死盯着周游，恨不能剥开他的皮囊，看看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舅舅，你与其在这逼问我师父，不如去医院找那个姓甄的老太婆好好问问，说不定会更有收获。”唐正唤醒秦姜道。
秦姜犹豫片刻，觉得唐正此番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这段时间，你们不准外出，还有必须时刻保持通话，我随时会传唤你们。”
秦姜对周游二人一番警告，招呼着小警员离开，留下周游和唐正二人在风中凌乱。
事实上，近一年多时间以来，人口失踪的案列增加，一直查不出因由，警方方面早已经引起高度重视。
而最近的两起地下室着火案，当中发现多具尸体，秦姜怀疑失踪案与之有关，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与唐正周游的一席话，让他找到了一丝线索。
这个线索真还是假，或许盘问过甄曦之后，就会有结果。
秦姜风风火火的来，着急忙慌的离开，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周游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密闭挑战屋的事情，应该让秦姜知道吗？
他是警察，无神论者，告诉他他会信吗？
换句话说，告诉他后，对解决挑战屋有什么帮助吗？
答案是否定的。
秦姜确是警察没错，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虽然周游对他有种莫名的抗拒和排斥，但无可厚非，他是一名尽职尽责，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员。
“挑战屋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周游心下肯定，侧头看向唐正，刚要义正言辞地教导一番，唐正预先感受到了周游的情绪，忙低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师傅，我错了！”
“你……错在哪？”周游问。
“错在不该把密闭屋的事情告诉我舅舅！但是……”唐正忽然抬头，激动道：“我了解我舅舅，如果当时我不说那些，不把他的注意力从你身上引向甄老太婆，他真的会对你上手铐，并且把你带去警局。”
“你……”周游想生气，又不知从哪里下手：“你要知道，你舅舅虽是警察，但也是普通人。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不知道你对密闭挑战了解多少，但你应该多少清楚其中的危险程度，你告诉你舅舅那些话，让他查密闭挑战，只是在把他推向深渊。”
“可是……”
“没有可是！”周游冷冷打断，“唐正，你记清楚了，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有关挑战的事情，不住对外人提及，更不能告诉你舅舅，如果让我知道你乱说，以后……别再跟着我，也别再叫我师傅。”
“是，我记住了！”唐正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好了，你先去忙吧！”周游遣走唐正，刚走两步，忙叫住：“对了小正……”
“什么事，师傅！”唐正立马转过身，恭恭敬敬。
“别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帮我问问你的朋友，甄老太在哪家医院？”
“我马上帮你问！”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唐正蹦着的脸，立马笑容灿烂。
……
十分钟后，周游坐上出租车，在车上拨通宋康仁的电话。
“丰城第二人民医院七楼23号病床，甄老太，你要来见见吗？”
电话那边的宋康仁躺在床上，听到周游一席话，立马坐了起来。
“去，当然去，马上出门！”
周游二人约定在医院门口见面，然后一起上楼。
因为怕警察还在，二人比较小心，到病房外特意减速，直到看清楚里边没有警察，只有两个病人和甄老太之后，方才走进。
甄老太，和周游记忆中一样，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背对着病房门躺着。
再次见到她，周游以为自己会很愤怒，愤怒到直接冲上去结果她的性命，毕竟最近几天，一直被她当猴耍，但看到她略显佝偻的身形，周游竟犹豫了。
“甄老太……”周游走进，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睡着了？
“甄老太婆，装什么睡，给我起来！”宋康仁快速走近，想要唤醒甄老太，手刚碰到她的肩膀，立马缩了回来。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