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各取所需待联手
天已晚,寒风早已料峭,霜月悄无声息地上了中天,整个北俱芦洲中,似乎拢上了一层的纱,这纱很薄,轻轻的,柔柔的,静静的,散于天,拢于地,似有似无,如梦似幻。从上往下看,在轻纱里,坠入空谷的落叶打着转儿,偶尔经过的飞鸟羽翼上缠着光儿,还有摇摇摆摆的松柏枝上,恍若冬天的雪。
整个天地就在这样的深夜下,是藏在轻纱后的神秘,是难以窥见全貌的不可捉摸,是来自于亘古中遗落的萧杀,是在寂静中悄然的凶戾。这就是北俱芦洲,上古洪荒巫妖裂天的霸道,中古群雄争锋的撕裂,封神之战的圣人之怒,都在这里留下痕迹,并在纪元之下,缓缓浮现出来。
不知何时,在山后,从松间流出来的溪流中,摇着的洁白月色越晃越多,似乎到了一个界限,然后倏尔散开,扑簌簌向四下垂落,凝若宝莲之相。再往上,仿佛有呢喃声响起,一道曼妙的身影凭空出现,立在莲花之上,四下的天光水色映照得她肌肤如雪,一尘不染,那散开的裙裾如一叶风吹而动的荷叶,她偏紫色的长发垂下,挡不住身前的峰峦,隐隐有一种美好的曲线。
“北俱芦洲。”
女子声音微不可闻,可她言语一出,精致面容上妖异的蛇瞳睁开,整个四下都有窸窸窣窣的莫名声音,整个四下不断有凸镜面般浮现,此起彼伏的样子,就好像有擎天巨人手持铁锤击打一般,下一刻就会出现塌天大难,灾难降临,万物归于混乱。
轰隆,
下一刻,当所有的空间凸起到了极限,恍若千百镜面齐齐被挤压,堆积到一起,然后只听一声大响,所有的空间裂开,出现的不是灾难,而是每一缕空间都好像翎羽般精致,染上一层森绿,妖异又华美,簇拥一个看上去是少年人的存在缓步走出来,他顶门上妖云如盖,沛然不可抵御的部洲气运垂落下来,堂皇大气,厚重深沉。
轰隆隆,
紫发蛇瞳的上璟魔主看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妖族大圣,只感到天地挤压,满目妖气,她深吸一口气,裙裾摇摆,莲叶起伏,呢喃声来来回回,在自己身子周匝构建成一个光怪陆离的天魔世界,才开口道,“九荒大圣,你这样的态度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样子。”
“求人办事。”
李元丰的一道妖族大圣的分身冷冷一笑,四下妖云层层,如不计其数挤在一起的妖目,他现在的力量当然比不上在西牛贺洲的鬼车真身的本体,可同样的,这里是北俱芦洲,不是西牛贺洲,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占据地势之力,锋芒毕露,气焰吞天,道,“本大圣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双方合作而已,你们怎么想的,还以为本大圣求你们办事?”
轰隆,
话语落下,惊雷炸响,整个四下一片雪白,映照出他妖气森绿,而对面裙裾如莲叶展开,锋锐如刀刃。
轰隆隆,
惊雷再响,寒气凛然,刺人眉宇。
李元丰见对面的上璟魔主的一道化身不说话,自顾自哼了一声,他昂首而行,霸道强势,用不容拒绝仿佛真理般的声音,道,“西牛贺洲是纪元中心,天运纵横,劫气衍生,最是奇迹之地。你们身为魔主,肯定垂涎已久。”
“不过你们也在西牛贺洲中知道,梵门是何等强势,你们只要露出少许马脚,梵门就能够寻上来,将你们擒拿炼化。”
“你们要想在西牛贺洲中寻得奇迹,争取后发先至,超越恒元魔主,梵门从来都是大敌。”
“恒元魔主。”
听到这四个字,上璟魔主蛇瞳竖成一线,冷漠不含任何感情,可裙裾摇摆地更为激烈,好像一时间,突然来了狂风暴雨,把满池的荷叶莲花打得摇摇摆摆,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比起妄心魔主和白念魔主,上璟魔主对李元丰的心魔之主这尊天地间第一魔主恒元魔主的恨意更浓,因为在以往争锋中,她几乎没有占到便宜,每次都灰头土脸。这样的仇恨累积起来,排山倒海。更何况,作为恶念渊海或者天地间第二尊强大的魔主,可以想象,没有人比她更仇恨天地间第一尊魔主恒元魔主。
仇恨,道路,利益,三者结合,恨之大,不共戴天!
“上璟魔主,”
李元丰看上去是居高临下,背后十个鸟首如环,森然幽深,吞噬所有,用一种听上去直言不讳的语气道,“你们三人不是恒元魔主,恒元魔主天生强大,神通莫测,即使有梵门在西牛贺洲层层设防,威压部洲,对方还是可以辗转腾挪,在部洲上从容落子,收割机缘,强大自身,你们三人要没有本大圣的相助,只会在西牛贺洲上荆棘满地。”
“这样的局势下,强者愈强,弱者愈弱,你们持续下去,在恒元魔主眼中恐怕也就是天魔之属,谈什么魔主?”
“咹?”
……
最后一个字,掀起无形的音轮,从四面八方来,缀着日月之痕,星光之明,不停地叠层。每叠一层,气势更上一层,到最后,万千波涌,圈圈重重。
上璟魔主美眸中的光彻底冷下来,周匝万物凋零,混乱再到,扭曲如最复杂的迷宫,道,“鬼车,你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现在在西牛贺洲中腹背受敌,岌岌可危,如果再不想办法,只会更糟糕。”
“而我们三位魔主,”
上璟魔主裙裾一动,精致的五官上弥漫着神秘的色彩,仿佛从一只噩梦中飞出来的翩然大蝴蝶,每一道美丽的纹理都勾勒着最为致命的痛苦,道,“我们完全可以等到人间界的那个界空真正并入西牛贺洲,引得西牛贺洲大变,梵门不得不重新布置应对之时,再入部洲,寻找我们的机缘。”
“真的?”
李元丰压根不信,冷笑连连,道,“从现在到人间界上浮界空并入西牛贺洲得多久?这么长的时间内,恒元魔主又能够领先你们多少?再说了,纵然部洲大变,梵门要做别的事儿,但没有本大圣在西牛贺洲中相助,你们要胆敢活动,也是得小心翼翼,很容易错过机缘!”
“至于本大圣,”
李元丰大袖一展,云霜满空,叩天鸣铃,道,“梵门再是大攻,可本大圣早就在西牛贺洲中根基落下,上有立世之基,明见万里,下连乱石山碧波潭、盘丝洞、黄花观和竹节山等等等等部洲关键节点,大势早成,不可动摇。就是受挫,以后也能卷土重来,再上一层。”
“以鬼车你在西牛贺洲中的根基,确实有很大可能卷土重来。”
上璟魔主对此心知肚明,眼前之人在西牛贺洲中真正大势已成,难以更改,作为仅次于梵门的第二大势力,根本不可能被拔除,不过她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如出鞘的剑,森然夺人心魄,道,“不过卷土重来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现在纪元如火如荼,每一个刹那都会有新的变化,新的机缘,你恢复的过程中,会落下多少机缘?”
上璟魔主去过西牛贺洲,甚至还悄无声息地在西牛贺洲中建立过道统,对西牛贺洲的认知超乎一般人之上,她可是知道,纪元瞬息万变,各种各样的变化依次发生。在这样滚滚的纪元大潮里,错过了,说不得就会再也不会有。
李元丰听了,背后的森绿更深,不计其数的妖文腾空,来来回回,他在西牛贺洲根基早立,不可摧毁,为何现在四面来敌,就沉不住气,想要动用所有力量来让人间界上浮界空尽快融入到西牛贺洲里,打破梵门的封锁?原因正像上璟魔主所讲,这样的局面下,他的精力和时间被完全牵扯,根本没有余力再投入到西牛贺洲新的变化里。在这个过程中,得损失多少机缘?
“上璟魔主,”
李元丰盯着对面站在万恶沉沦碑上的上璟魔主,裙裾摇摆,凛然如刀锋,对方在西牛贺洲里没有白待,肯定留下了不少手手脚脚,可不是两眼一抹黑。自己要让上璟魔主等人出手,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两个人都有顾忌,一时之间,都不说话了。
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枝叶上的冷光,夜气横来,轻薄如纸,清音来到四下,飒飒作响。
冷寂、冰冷、恐怖。
好一会,两个人对视一眼,才缓声开口。到这个时候,双方都知道,谁也不能够为所欲为,只能够各退一步才行。
就这样,经过激烈争锋,明里暗里的争锋,双方还是达成协议,各取所需。
轰隆,
不知何时,惊雷之后,一抹倩影散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西牛贺洲,乱石山碧波潭。
秋月照空,冷光入林,栏杆之下,台阶之上,光暗斑斑,稀疏别致。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头戴妖冠,身披妖衣,身后有冲天妖气,横空而起,驭使乱石山碧波潭这一片时空状若圆球,在汲取后面的黑水,汩汩汩发出声音。
李元丰的目光缓缓地从北俱芦洲中收回,然后挑了挑眉,念头所到,眼前气机流转,凭空出现一幅西牛贺洲的堪舆图,在上面,星星点点的光芒勾勒,再成山河大地之相,此起彼伏。到最后,一抹黑影覆盖在上面,如深色的羽毛,看不到尽头。
这不是其他,是让上璟魔主、妄心魔主和白念魔主三位魔主出手的代价,那就是要帮助三人在西牛贺洲中留下痕迹。只看这个范围,就知道,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事有缓急轻重,自不可万事如意!
“能破局就行。”
李元丰面上的冷冽一闪而逝,只剩下果决坚毅,与付出相比,能够让这三位魔主动作起来,加快人间界上浮界空融入到西牛贺洲的进程,都是值得的。
“咄。”
李元丰垂下眼睑,身上的法力节节攀升,继续驭使乱石山碧波潭这一片时空来汲取黑水。如果能够把乱石山碧波潭这一个部洲关键节点祭炼成完全体状态,虽然不会破局,可毫无疑问,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
南海,潮音洞,观自在大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上,四下垂着明光,一道又一道,恍若惊虹,最下面,摇曳着紫青,又凝成灯花,团团簇簇的,扑人眉宇。
这位观自在大菩萨先是看着竹节山方向,玉颜上有着淡淡的笑容。鬼车这个家伙见到完全体的黑风山-观音观的好后,就用很大的力量投入到乱石山碧波潭,再加上还得关注人间界上浮界空,结果导致没有多少放到竹节山上。再加上自己特别对竹节山的“照顾”,人数拉满,即使竹节山那一片时空中有一个天仙绝顶的九头狮子九灵坐镇,也是危机四伏。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竹节山会变得千疮百孔,乱气、杂气、异气肆虐。
这样的竹节山,毫无疑问,会让鬼车如鲠在喉,非常不舒服。
“就该如此。”
观自在大菩萨目光一转,又落到人间界上浮的界空里,随时间点推移,人间界上浮界空和西牛贺洲的融合越来越快,融合程度越来越深,再加上梵门在这一片界空的痕迹,她已经能够如同观镜一样观看界空中的局势了。当然了,看归看,干涉是没法干涉的。
不过到了这一步,还是比以前通过两界之间的沟通要强上许多。毕竟听人汇报,哪里比得上亲眼所见?
只是看着看着,观自在大菩萨的眸光中多了少许寒意,因为她发现,人间界上浮界空中,梵门和天庭和玄门道宗联合起来围剿心魔道的行动到现在为止居然没有功德圆满,心魔道还在负隅顽抗。
“心魔道,”
观自在大菩萨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看来,虽然那个恒元魔主是送了天魔进去,但按照心魔道的势力不可能抵挡得住三道征伐的,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