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红线的一端

牌匾是红色的大字蓝色的底,有一个绣球挂在上面,两条粉色的绸子绕过柱子从左右垂下。

门口站着两穿着稍显暴露的女子,手里拿着粉色的丝巾招揽客人,见到有一少年过来,立马迎了上去,白天生意不好,甭管高矮胖瘦老还幼,往里拉就对了。不来找女的,也可以听听曲儿,看看舞,喝喝酒。

“公子哥,面生啊。”两女子一左一右挽住云不痴的手臂,娇笑道。粉色的丝巾在云不痴面前一挥。

“阿…阿嚏”,云不痴摸摸鼻子,这味道,虽不说是庸脂俗粉,但也非清雅上品。

“我第一次来,听说这里有好玩的,所以来看看,还有,两位姐姐,能不能先松开你们的手臂?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无缘无故走的。”云不痴有些不舒服,他才十一岁,身形体貌因为修炼的缘故虽有寻常十四岁少年的样子,但心底还是个孩子。

“公子哪里话,不过既然小公子不喜欢姐姐,那给你找个小妹妹好了,雏哦。”这时已经进了大门,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厅内,一张张圆桌子围着中央的高台呈扇形摆放,已经坐着好些人。高台上此刻正有一曼妙女子轻纱蒙面,翩翩起舞,不时对台下众人抛个媚眼,引来一阵阵夸张地嚎叫。

“老兄,你看到没,她刚才对我抛媚眼,刚才对我抛媚眼啊!”

“屁,明明是对我,是吧,晓依姑娘?”

“去去去,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晓依会看得上你俩歪瓜和裂枣?”

高台上的女子并未作答,自顾自纤手柔柔地舞着,细腰缓缓扭着,眼中却是笑意莹莹,显然很满意台下看客的反应。

而高台后则有左中右三条楼梯通向二层,二层的栏杆上也倚着些人,或左拥右抱,或上下其手地在观赏着舞蹈。

大概是把怀中人当做了高台上那曼妙的舞女吧。

“公子,那个……”

“哦,”云不痴回过神来,见身旁站了一个银发插花的老妪,想起什么,随手抛出十两银子,“这个应该够了吧。”

“这,这,够了够了,公子真大方啊,小翠,还不把小嫣带出来见客,贵客啊,莫要再惹恼了。”老鸨收起十两银子摆动着腰肢离开了,十两啊,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出手可真阔绰。小嫣丫头,你若讨这公子喜欢,可就发达咯,嘻嘻。

“喵。”

“你不喜欢这里?”云不痴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果子、干果已经被新换上来一些。

他剥开一个水煮花生,取出花生仁塞到了小喵的嘴里。

小喵在桌子上踱着猫步转着圈,也许是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又跳回云不痴的怀里躺好。

“小公子,这位就是笑嫣姑娘了,小嫣,快叫公子。”

“公,公子。”

声音稍显稚嫩,但不掩其清脆,让人一听就能静下心的那种。

云不痴从小喵身上收回视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来岁的少女正怯生生地站在那,低着头,双手玩着衣角。

一头黑发学着大人盘起一个鼓包,斜插着一根玉簪。

可以看出少女打扮的不用心,其他女子是恨不得把发饰能插的插上,耳饰戴上,抹个淡淡腮红,再点个绛唇,完美!

看她的样子有些清瘦。十三四岁,也不知道什么父母会狠心把女儿卖到这种地方。云不痴微微垂眸,让外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此时叫小翠的已经离开了,留下圆桌旁两小孩,少年坐着,少女站着。

“坐。”少年笑笑。

“哦。”少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和少年隔着一个位子。

要是换做别人早生气了,老子来这里是花钱找乐子的,不是看你绷着一张臭脸的。

少年看出了少女防备疏离之意。他还未进门就已经醒悟过来小二口中所说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虎师哥曾经说过,迎春楼的姑娘靓,惜花阁的花酒香。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被一下子勾住了双臂,说过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只好坐会儿,看看舞,听听曲儿,如果可以,搜肠刮肚作首诗词,当当文人雅客也不错。

“吃点?”少年将一盘桂花糕推到了少女面前。他早就注意到少女刚才,眼睛时不时往桂花糕上看。却是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喵居然哼了一声,蹬腿踹了一下他的手臂。

“哦,谢谢。”少女伸手拿了一块糕点,袖下露出一截手臂。

皮肤白皙,如一截小玉藕,只是掌上有几个茧,想来少女经常干些杂活。也是啊,这种地方,至少得会一种赚钱方法才行。

“怎么不吃了?渴了?”云不痴没等少女回答,又将茶壶推了过去。

看少女不理会,云不痴自顾自说道:“反正是付过钱的,不吃可惜了,我一人一猫的,又吃不了这么多。”

“喵?!”

小喵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跳到桌面上,自己给自己叼了好些干果堆在一旁。只是看着果壳无法下嘴,转着圈,摇摇尾巴,一脸郁闷。

“你的猫倒是可爱。”少女突然笑了。

云不痴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便逗道:“你笑得也很可爱。”

果然少女的脸红了一下,吃着花生不说话。

“小喵过来。”云不痴招了招手。

小喵扭头故意不看他。

少女笑道:“你不给它剥壳,它生气了。”

“应该是了,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云不痴看着小喵有些发呆,小喵自从灰色毛褪成白毛后,就不再长大了,最近好像又变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不见了。

正感叹着,突然话一转,问道:“你脖子上戴的,嗯,那小红木牌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个?对我很重要。”少女摇摇头。

云不痴又问:“你爹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可能觉得声音有些大,少女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云不痴笑了笑:“我能说我是猜的吗?”

看少女不说话,显然不信,云不痴只好撒谎道:“其实,我和你爹是朋友,忘年交的那种,嗯,你看我小喵脖子上戴的那块玉,就是出自你父亲之手,可惜,我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你你你,你真的是我爹的朋友?”少女看了看小猫脖间的那块玉,刀痕走向,力道变化,的确是父亲他雕的,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云不痴有些焦急地问道:“是啊,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困难,女儿怎么会在青楼,看她对父亲送的东西很珍视,显然父女关系很好。联系到本来完全可以放在店中卖的玉佩,却在街上贱卖,那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大抵就能出来了。

只是这演戏好难啊。

不过为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那个想法,成不成都得试一试。

“嗯,既然你是我父亲的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帮帮他,”少女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词,虽然眼前这少年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辈分来讲,是没错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家境本也算殷实,我父亲是玉石刻的大师,虽然不敢说技艺无双,但也有自己的一手绝活,平常也爱买些玉石收藏把玩。”

“一次收到玉家商铺的邀请,去鉴赏一批新到的玉器,你知道的,像书画、玉器什么的一经行内的大师鉴定过,给个好的评价,那价值将翻上几番,而大师也能从中获取一些辛苦费,还能见识见识其他人的技艺。”

“我父亲欣然前往,只是去了一看,那桌子上的玉器,雕工堪称一绝,只是用的玉石质地很差,实在是太差了,他把这个一说,没想到玉家商铺的掌柜一下子气恼了,说这些都是上好的玉石胚料雕成的,说我父亲什么也不懂,徒有玉刻大师之名,我父亲就这样和他,起了争执。”

云不痴眉头一皱,突然插话道:“然后不小心打碎了那些桌子上的玉石?”

心里却想:这个把戏,如果是我的话,光这样怎么够,要想弄到无懈可击的话,这时应该再来几个刚好到来的,客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时候刚好来了一位客人,身后还有两个也是玉器行业的大师,那客人一看地上的碎玉器,惊呼一声,一个快步走了过去,拿起碎玉器悲叹。”

“我父亲还没诧异这么差的玉石都有人喜欢,一瞥,瞬间惊呆了,刚才质地明明很差的玉石,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上等质地了。”

“父亲他本来以为是一个骗局,再仔细看了看,雕工都出自一人手,形状拼合起来也是刚刚看过的样子,说明还是之前那批玉石。”

云不痴淡淡道:“接下来就该谈谈如何赔偿了吧,只是上等质地的玉石,雕工又出自大师之手,我想即便你家有些钱,估计还是赔不起的。”

“嗯。”少女眉间凝着淡淡的忧愁,自己也是因为家里赔不起那么多钱,被玉家商铺强行地当做抵押物,卖到了青楼,而家里的房子地契也没了。父亲也逃去了外婆家,只是,娘亲的妹妹因为父亲害死娘亲的事,一直不给父亲好脸色,也不知道,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

云不痴疑问道:“你父亲就没有看清楚玉器碎后的形状,只是凭雕工和玉器完好前的样子判断?”

“怎么了?父亲好像说过,他不小心打碎玉器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掌柜挡住视线了,后来又来了人,也就没再注意,你是说?”笑嫣不笨,一下子反应过来,随后又摇摇头,“即便是个骗局又能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有什么证据,也都销毁了。”

“有些证据可以销毁,但有些不能。”

“什么?”

“心里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