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以言为刃,刺你心

虽然南曌离开了这后花园,虽然周围,又开始浮现出了娇笑声和愉快的交谈声,可到了这个时候,场内在朝多年的臣子们,都已经嗅到了流动在暗处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朝为官,多有拉帮结派,虽然当今帝皇只有一位皇子,大家的站队并没有差异,可终究是有自己的队伍。

这些分立的队伍,在这等奇异的氛围之下,都不禁聚在了一起,讨论今日的情况。

“陛下今日,突然提起怡红楼宇,是所谓何事?难不成,陛下是想对圣王?”

“这很难说,这么多年,陛下虽很容忍圣王胡作非为,可一国之君,心思究竟如何,却是难测!”

“的确!到了这个时候,外忧眼看将至,若再有内患,指不定陛下的确打算解决掉这个……内忧了……”

“但,若真的如此,当年仪皇妃的事,可牵扯不止她一人……若陛下要动圣王,是不是代表,他也打算动……”

这一个个人都是人精,话虽然没挑明,但那一双双眼睛,都朝着一个角落偷偷瞥去。

那角落坐着的人,若是在以前,必居高位,任何人不得怠慢。

可今日,除了他们入这后花园,内侍有过通报之外,就连陛下,也没有主动提及他们。

因为当年之事,着实有关皇家脸面吧!

但当这想法提出之后,大伙儿的心里也就坦然了。

怪不得,怪不得十几年没有入京的泾阳老夫人,竟然会带着濮阳彻入宫,看来,他们并非自愿,而多半是帝皇在暗中下了执意啊……不过这孤独老人,和濮阳侯府唯一的血脉,恐怕都没料到,这次来皇都,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是喜事一桩……

然突然被目光注视的泾阳老夫人,却依旧老神在在。

她那双苍老的眸子里,带着经历俗世浮沉之后的清明。

甚至,她还姿态优雅地端起面前的一个精致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低低看向身旁的濮阳彻,轻轻道了一声:“彻儿,看见没,处在漩涡中,或漩涡外的人,都可能瞧不清自个儿究竟立于何处。我们做人呐……最重要的便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只要位置摆正了,前进得缓慢一点又何妨?应当出现的结局,终究会出现。”

泾阳老夫人身旁的濮阳彻,一张面若冠玉的脸上,满是平静,同平日的张扬跋扈宛若两人,低低回答道:“是。”

怡红楼宇。

怡红楼宇乃是南圣皇宫中,最高的一处楼阁,共有七层。

楼阁背面,临一碧湖。

碧湖中央,有一精美流觞亭,亭子出口处,是直接连通碧湖另一侧的长长回廊。

回廊中每隔十步,挂着一个红色宫灯。

灯中火红的光芒朝外散去,将这条回廊,以及回廊外的碧波涟漪,映衬得极有情调。

而在怡红楼宇其余三侧,则是一片整齐的红枫林。

如今已入秋,红枫林上的枫叶早已变成了红中带黄的颜色,远远看去,在这夜空之下,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炙热火焰,甚是美丽。

此时此刻,怡红楼宇最高的一层之上。

南悻正在朝着左凝心发脾气。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苍老面庞,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他的声音,如来自九幽地狱:“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朕知道你狠,却不知你竟然如此之狠!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忍不住相思之苦,非要来瞧他也就罢了,但你竟将长生带了来!”

“是,长生是朕的心头肉,所以,你就巴不得带着他跑来这漩涡中心,甚至巴不得他出事对吧?!左凝心!你狠得真的可以!”

“你让朕疼,朕也可以让你疼!”

南悻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来。

玉瓶打开,不由分说就倒出一颗黑色药丸,紧接着,强迫着令左凝心张开了嘴,将药丸丢了进去。

这药丸入口即化。

南悻很快放手,又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最后这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冷冷道:“你越是在意他,朕越是要折磨他。”

同时,一千倍一万倍地折磨他自己。

身后,左凝心的眉豁然一皱。紧接着,她的五官,很快便扭曲到了一起。

但如此剧痛之下,她却没有哼出一声,反倒是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辉!

南曌很快到达。

当他踏入怡红楼宇第六层,进入南悻视线之中的时候,南悻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脸上,显然希望从他脸上瞧见一些别的表情。

比如,痛苦。

比如,追忆。

比如,仇恨。

不过南悻失败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没有看到,不代表南悻就此甘心了。

因为他知道,牧泓仪,仪皇妃的存在,永远都是南曌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南曌还未坐下,南悻便笑道:“皇弟,我们已经多年不曾来这怡红楼宇了啊,朕还记得当初,朕时常带你来的。”

“你瞧瞧,这怡红楼宇中的摆设,是不是没有一丝变动?”

南曌步子一顿。他平静的目光,在这间房内徐徐移动。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布局……不过,因岁月侵蚀,它们却俨然比当年更加陈旧了。

只一眼,南曌便知道,房内并非没有一丝变动。

比如,他左手方的墙壁上,以前挂着一把古琴,然而如今已经不见了。

还比如,在书桌之上,有一只精致的玉雕毛笔。

还比如……

短短的时间里,南曌的心,已是百转千回。

但他很快就从周遭离开,目光平静地落在南悻脸上,静静摇头叹息道:“这么多年了,没有皇兄许可,皇弟又怎敢来此地呢?对于这怡红楼宇,皇弟早就记忆模糊了。”

说罢,南曌徐徐在南悻正对面的凳子上坐定。

南悻呵呵一笑,很自然地道:“朕记得,当初皇弟小小年纪,就已是天赋非凡,不仅记忆力超群,连接受能力也是颇为强悍的。父皇当初,可真是喜欢你的紧,你还不到三岁,就被封为了圣王,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