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凡尘匆匆走一遭 一

且不提润玉同云渡及其师兄戈凌误落凡尘给天界带了多少乱子,更不提天后背后阴险恶毒的夺命安排。就连原本定好的凡尘众生命数也受到了影响。

凡尘界。

此时凡间局势成四角之势,北有晋国,东有周朝,南有汉帝,西有越皇。四国各据一方,互相牵制,已有五百年之久。到了如今,四国之中属西越最为富饶,但实力最弱。原本这西越定数该在这代越皇薨世之后产生内战,最后被其余三国瓜分干净。如今却是发生了变化。

嘉熙十六年正月初一,越国皇宫内先后诞下两名皇子,越皇欣喜若狂,这越国皇帝命中无子,是以继位十六年来,公主生了七八个,皇子却是没有的。皇子如今总算盼的来了,还一来就是两个,越皇大喜之下下旨大赦天下,举国同欢。

同年霜降日,越国镇国大将军祁王爷诞下一女。这祁王李宏乃越国唯一异姓王,一家忠烈,祁王这一代,两个儿子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如今老来得女,也算是为李家留下了一丝血脉。

越皇与祁王乃过命之交,见祁王妃诞下明珠,有意祁王府界秦晋之好。

“不知王上召臣前来,有何要事?”祁王俯身行礼后询问。

“听说伯殷喜得明珠,伏寿有意和伯殷结为儿女亲家,不知伯殷可舍得?”越皇与祁王私下里很是随意。

“伏寿,你这厮也忒快了些,我儿方才一月大,你就为你家臭小子来抢我家宝贝了?”祁王一脸的不乐意,他乖女才到手,就要定与别家了吗?

“哈哈……”越皇瞧着祁王臭着一张脸,不由得乐了,“孤可不就是要快些定下才是,这四国皆知祁王妃有天人之貌,伯殷又是出了名的美鬓公,这女儿想必日后定也是风姿卓越之辈,一家有女百家求,伏寿也是有儿子的父亲了。”

“不知王上想将我儿配与几皇子?”祁王摸摸胡子,试探起来。

“不若配与日后太子,如何?”

“还请王上慎言,我儿福薄,可经不起日后储位之争。”祁王爷声音有些惶恐。

“伯殷,自从孤继位之后,你便越发小心了。”越皇摇摇头。

“王上是君,伯殷是臣,君臣有别,臣一直记得。”

“罢了罢了,不若将你那宝贝闺女订与孤王长子,如何?”

“臣替我儿谢过王上指婚。”祁王爷俯身下拜。

“好了,起来吧,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越皇摆摆手,祁王行礼告退。

越皇长子,乃是瑞贵妃虽生,并非嫡子,但身份亦是尊贵的。这瑞贵妃可是当朝老丞相的掌上明珠。

越皇正月里喜得两子,庶长子乃贵妃赵氏所出,嫡幼子乃正宫所出,越国皇位传承一向是长幼有别,如今长子非正宫所出,这日后的皇储之位,怕是有的一争。祁王如何不知这两子日后必有一争?可今日王上戏言,更是暗藏锋机,还不如早早站位,以免日后形成双龙戏珠之势,这皇家啊,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朝堂之上,自从二位皇子诞下,便暗潮涌动,如今越皇将这一纸婚约昭告天下,这朝堂之下,更是局势紧张。

这代越皇,不愧是个博弈好手,下得一手好棋。

嘉熙十九年隆冬,瑞贵妃无故失宠,被越皇囚于冷宫之中,其子亦是受到牵连,被越皇厌弃。曾经高高在上的瑞贵妃虽不喜争抢,可身居高位者,那个不是踩着他人上位的?一朝势倒,昔日仇敌纷纷来报。嘉熙二十年,废妃赵氏死于冷宫,临死前身边只有四岁的儿子陪伴。

废妃赵氏死后一月,当朝老丞相以年老体衰为由向越皇请辞,越皇再三挽留,奈何老丞相去意已决,越皇只得答应。

“老臣临行前,有一事求与王上,不知当讲不当讲?”老丞相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身形凄凉。

“孤会护着他长大成人的。”越皇何等精明。

“多谢王上,老臣告退,还请王上日后多多保重身体”老丞相又是一拜。

“孤就不送你了。”

老丞相走后,越皇盯着墙上挂的一副字画,陷入沉思:瑞儿,你说孤王无心,孤王是君,君的心,如何能只给你一人啊。

嘉熙二十一年越国皇宫御花园一处假山里隐隐能听到谩骂欺凌之音。

“卫儿,前面怎么了?”问话的是一个红衣女童,此女身量不高,瞧着不过五岁左右,威仪却是不小,皱眉间像夹风带雪。

“回郡主的话,怕是有小官侍在私下争斗,这宫中,时有发生,只要不被主子们发现,闹出人命,随便弃在井里,也无人得知。”侍女俯身,言语里颇为不在意,像是见惯一般。一个侍女敢和自己主子讲这等阴司之事,也是祁王夫妇有意为之,伴君如伴虎,他可不能讲自己女儿教养成温室花朵。

“这小官侍也是人生的,有爹有娘,若不是养不起,哪个会把自己孩子卖进宫中,如此草菅人命,本郡主若是没碰上也就罢了,如今碰上了,且看我管上一管。”女童听了肃着脸,迈着小短腿朝假山处跑过去。

“郡主!?”侍女没有拦住,只能跟上,“郡主小心脚下。”

“奴才见过郡主”

“奴才见过郡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女童瞧着眼前两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小官侍,仰头问道。

“这……”小官侍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站到一边去,本郡主想过这假山洞,你们挡着本郡主的路了。”女童瞧瞧小官侍的身后,如此一说。

“还不快让开?得罪了祁王府的郡主,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奴才不敢”

“诶?”两个小官侍让开后,露出了一个身穿素白衣服的男童,模样很是可爱,女童瞧了有些惊讶,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侍女,那侍女也是瞧见了那素衣男童,心里一惊,俯身对着自家主子一阵耳语。

女童越听越生气,两条精致的眉毛似是要被气的倒立起来:“大胆!你们是有几个胆子,竟敢作践天家皇嗣?!本郡主的未来夫婿也是你们这群狗奴才随意践踏的吗?今日本郡主就教教你们规矩二字该如何写,免得某些人不长眼,以为我们祁王府好欺负。”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两个小官侍听了呵斥,连忙跪伏在地

“卫儿,他二人冲撞了本郡主,着人拉下去重重打上百八十板,本郡主便饶了他们狗命。”女童挥挥手,唤了身边婢女来,“你且盯住了,一板子都不能少。”女童肃了脸,婴儿肥的面颊紧绷着。父王曾说过,这门亲事未必能成,可没退之前,她的夫婿也不是谁都能欺凌的。

“喏”卫儿无奈,自家主子最是见不过不公平之事,但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郡主饶命啊,奴才知错了……”两个官侍被人架走,女童的侍女也跟着走了,留女童一人在那。

“小哥哥,你还好吧?你的头破了。”女童跑到男童身边,瞧着他头上的伤,有些害怕,壮着胆子趴过去,“漪儿给小哥哥吹吹,漪儿爬树挂破手的时候也很疼,娘亲就是这样做的,吹吹就不疼了,呼……呼……小哥哥,还疼吗?”这女童看着架势大,却是个心软的,平日里街上乞丐她也瞧着心疼,因着府里不缺人,她年纪小当不得家,每每碰到也只能给些吃食和钱银,索性祁王府也不缺这点东西,这小女童背后有个绰号:散财郡主。

小女童见男孩不理她,以为他疼的说不出话了,抿着嘴又吹了好一会儿,掏出自己的帕子给男孩系上:“小哥哥,我这里没有药,你住在那个宫?漪儿差人给你送去好不好?”

“小郡主?大皇子?”一个中年女子瞧见这两小,惊得叫出声,“见过郡主,参见大皇子。”

“青姑姑安好”女童站起身,抱着小肉手还了半礼,“青姑姑,还请青姑姑将今日的事如实讲给王上听,这起子杂碎仗着王上伯伯朝政多,欺上瞒下,践踏主子,实在该死。”女童转转眼睛,掏出一块福禄寿的玉牌,“还请姑姑费心了。”

“郡主客气了,奴婢可不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女子瞧女童哪出的东西,面色一僵,这祁王府的牌子,哪是她一个奴才能接的?

“既如此……”女童眨眨眼,将玉牌塞进男童怀里,“小哥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将这玉牌送给你,算作凭据,待来日你拿这玉牌无用了,且还给我,顺便报一报恩,我也是很乐意的。”这女童借口很是蹩脚,明明是要给男童一个护身符,却提什么凭证不凭证的,哪有受人恩惠反要恩人留凭证的?男童麻木的神色亮了几分,嘴角不可察觉的扯了扯。

“郡主,王爷议事结束了,派奴才来接您去宫门口。”一个女侍走过来,低眉顺眼,并不多看。

“那就麻烦漂亮姐姐带路了,青姑姑,这里还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郡主慢走。”

女童笑笑,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当夜祁王爱女突发高热,三日不退,恐命不久矣。祁王夫妇悲痛绝望之时,一麻衣男子上门,自称是凌云峰上修道的道士,路过此地,夜观天象,算得与府中郡主有师徒缘分,前来收徒。

凌云峰处于西越与南汉交界之处,传闻山中有仙,祁王本是不信,谁知那道士见了小郡主,只是伸手点了点小郡主的眉心,小郡主的高热就消退了。祁王大喜,千恩万谢,却并不乐意女儿拜师,山高路远,山中清苦,他就这一个孩子了,如何舍得?

那道士也看出祁王夫妇的心思,直言讲道:“此女命格奇特,若想保其性命,护其成长,唯有山中避世,否则,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祁王夫妇面面相觑,将道士留在府中,差人进宫打听了一番,确定道长身份无误,思量半日后来到道士休息的院子:“道长,那我儿走后,可还能相见?”

“十二年后,自会回来。”

“那……就有劳道长日后费心了。”祁王咬着牙根,算是答应了。

如此,祁王家的小郡主便跟着那道士回了凌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