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份

沈墨眼看李进的脸色越来越黑，便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下尴尬说：“你别觉得我是在逗你啊，你仔细想想，他既然能在死前吃一顿很丰盛的饭，那就可以排除绑架，人质，勒索，撕票这一类的情况了。没有哪个绑匪会蠢到给自己的人质买龙虾的，对吧。”

察觉到了沈墨意有所指，李进也沉思了片刻说：“那照你这么说，死者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而这个凶手，应该还是死者认识的人。不管他们是谁请客，总之，他们之间是那种可以一起分享龙虾的关系……”李进顺着沈墨的意思分析着，挑眉看向沈墨。

沈墨一看李进开窍了，有些高兴的赞了一句：“没错，推理的速度很快。我们在公园里发现的这些残肢，均不属于同一个人。他们性别不同，年龄不同，死亡时间不同。要说唯一能找到些关联的地方，就是…”沈墨顿了一下，又转身拿出了另一个托盘，那个托盘上，正平平整整的摆放着一张人脸。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清除干净，现在看着这片诡异的皮肤组织，很清楚的就能看明白，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就听沈墨继续说道：“他们唯一的关联，就是最后那个女人头上的脸，是属于这位死前吃过龙虾的人。所以说，这三个被莫名其妙拼凑在几个袋子里的被害人，应该不会是毫无关联的。”

“已经可以确定那条手臂和那个人头是同一个人了吗？”李进问。

“嗯，做过化验了。”

“那颗碎了的牙齿呢？”李进忽然想起了沈墨第一个发现的证据。

沈墨理所当然的说：“想确定身份还需要时间，不过那肯定是属于当时那第四个人的。你自己都说了，那颗牙齿是新鲜的，但是这些碎尸却已经死了两三天了。这足以证明牙齿不属于这几名死者中的任何一名啊。怎么，李队，你已经开始为了被害人抱有侥幸心理了吗？”沈墨饶有兴致的打趣着李进。

李进凝眉叹了口气：“我没有抱侥幸心理，但也确实希望被害人越少越好。而且现场已经找到了三具尸体的残肢，如果第四个人已经死了，凶手为什么要带走他？只要一天没找到第四个人死亡的证据，也许就还有些希望……对了，到底需要多久才能了解这第四个人的身份？”

“已经送去化验了，最快也得明天这个时候出结果了。有些事情，如果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不是吗？来，你还是过来看看这张脸吧。就这手工艺水平，连我都得赞他两声。”

沈墨说着，就把李进拉到了化验用的小桌旁。小心翼翼的翻过了那张脸皮说：“你看，整个剥皮技术，熟练沉稳，没有破坏一丁点儿的表皮，甚至连薄厚深浅都始终如一。切割刀口细致整齐，应该是专业的手术刀。并且，这个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完全没有手抖，切割皮肤的时候精准迅速，是个行家。”

李进皱着眉看向沈墨故意压低声音问道：“我……希望你能给我点儿好消息，结果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死者生前吃龙虾了…而现在，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心理病态且目的性极强的专业杀手？”

沈墨了解李进，他虽然话里满满都是失望，其实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对罪犯的初步侧写。于是，沈墨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李进说：“来吧，李队。让我见识见识你那根据现场和尸检在第一时间所建立的神奇犯罪侧写吧？”

李进白了沈墨一眼，然后指着那张脸说：“这是用什么固定在那颗头颅上的？”

“用少量的胶水，和极细的针线。嗯…胶水不是主要作用，那线和线之间牵连，却又不伤害表皮，才是真功夫。就这么说吧，你知道川剧中的变脸吧？嗯，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你也别胡思乱想，我认为凶手并不是什么变脸的传人，也不一定是医学专业。他很有可能是因为爱好，所以这第一次的作品，才有了炫技的势头。一般专科出身的人，手下功夫都会带着深刻的模式化教育规范。比如，老师曾说在左下三寸下刀，那这个位置就会印在脑海里，以后无论何时用的上，这套规范的知识都不会有改变。但是咱们这凶手可不一样，他手底下的活儿简直就是天马行空，为所欲为。没有一丁点专业教育的固定模式，所以我说啊，他也算是个自学成才的天才了。”

李进认真的听着，然后点点头说：“这么说来，他的年纪应该不大，智商很高，有着丰富且杂乱的各种知识基础。他的所作所为都有挑衅的意思，证明其为人心高气傲，甚至还有些张狂，应该是很年轻。但是那些复杂的解剖知识和反侦察能力，又不是毛头小子能做的出来的，证明他的年龄应该也不会太小才对。他能轻易控制被害人，并且能把尸体袋子别出心裁的放到树上去，也足以证明年轻力壮，不会太老。至少从体力或者武力上，都不输给那爱好锻炼甚至还可能有点儿功夫的死者。”

沈墨听着李进的推理，眼中笑意更深：“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找的这个凶手，年龄大概在二十八到三十岁左右，身高大概一米八到一米八五。身体健康，身手不错，智商很高，擅长心理战。有着缜密的思维逻辑和超强的耐心，不然他也做不到剥脸那样精细的手术行为。就算他不是外科专业，也一定靠自学学习了很多解剖知识。他似乎就是为了当杀手而来，并且已经具备了不少的经验知识。还有……他长得应该不难看。”

沈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问道：“这你也能推理出来？”

李进耸耸肩说：“穷凶极恶的面相，不一定是坏人，但是一定会让人有所防备。不管他体力有多好，想制服几名被害人还让被害人没有反抗伤，这足以证明他们的防备心理很低。而且从他沉稳的个性，杀人前还能若无其事的请被害人吃龙虾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证明他的形象在大众之中应该是很容易混进人群中并不让人生疑的。相由心生，这句话其实一点儿都不准确。相反，一个人的行为特点，才更能准确反映到他的外貌上。你啊，不信就等着看吧，等抓到他的那天，就能证明我的这个推断了。”

两个人都笑了，气氛似乎是也稍稍缓解了一些。李进也趁着这个机会把三年前老队长的事情说了一遍。那通电话，和今天他接到的电话，几乎一模一样。也正因如此，再加上眼前这些被害人，李进决定上报一下，成立专案组。

沈墨赞同的点点头，犹豫着又问了句：“当时在现场，我告诉你那个人头上有两张脸的时候，我想你和我一样都有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对吗？”

李进不置可否的说：“是，当你和我说起那些关于两张脸的传说和典故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双重身份的问题。凶手做的每件事都像是在和警方对话，我很担心……这会和警方内部秘密工作者有关系。比如……”

“卧底或者线人。”看李进说的为难，沈墨接过了李进的话。同时，这也印证了他们二人所猜想的可能性是一致的。

李进点头道：“是的，联系到被害人都有很好的身体素质，甚至可能经常锻炼或者训练，我不得不为那两张脸想一个最可怕的可能。当然，如果说凶手换脸的手法只是因为无聊或者变态的话，那自然是最好。可看看我们眼前掌握的线索，又怎么会觉得凶手是那一个简单的角色？”

解剖室中片刻的静谧让气氛越发显得沉重，如果说被害人牵扯到了警方卧底的话，那这就不是一般的凶杀大案了。凡是需要警方动用卧底的犯罪集团，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不可轻易动摇，且带有集团性质的犯罪团伙。因为无法撼动，对方已经成了气候，所以才需要卧底去找出能扳倒这个团伙的决定性犯罪证据。并不是随便一个小团伙，都配得上动用警方卧底人员。能牵扯到卧底工作的，最常见的就是黑和毒。

大概是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所以这会儿，他们出奇的沉默。

直到片刻之后，沈墨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