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靠近

走出教室,天已经黑了。秋天的尾巴也在那次运动会结束了,初冬如期而至,寒风瑟瑟,茹优裹紧了衣服走在校园里,冷空气带来的新鲜空气,比夏天沉闷的黏着空气好太多了。

当茹优正朝着车库走去时,却听到篮球场上有动静,还有人在打篮球?

昏暗的路灯下,拉长了身影,走近后才发现是高三的几个男生在打篮球,但他们却聚在一起,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喂,张天佑,你没事吧,还行不行啊,刚才撞了一下,好像很厉害啊。”

“没事,这么点小伤会有什么事啊?”只听见张天佑轻松地说道。

“好吧,那我们继续。”说完,重新开赛。

没有人注意到茹优正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花坛旁边。虽然光线昏黄,但茹优却能分明地看到张天佑在场上的表情,很痛苦的样子。那个所谓的小伤,可能已经很严重了。

正当茹优想要上前去阻止他时,张天佑已经失去了平衡,跪倒在篮球场上。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茹优已经冲了过去,大声喊道:“不要再打了。”

“走,跟我去医院。”茹优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1米84的张天佑,“谁和我一起送他去医院?”

“我和你一起去吧。”原来是同班的岳峰站出来说话了。

也许是伤口太痛了,张天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在茹优的命令下,乖乖地被送进了医院。

当医生告诉茹优,张天佑的韧带已经完全失去了弹性,永远都不能再打篮球时,她并不知道张天佑也听到了。

这对一个喜爱打篮球的人来说,是何等的痛苦。

当茹优推开病房时,张天佑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她,淡淡地说了句:“不能打篮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茹优听出了他的痛已经不在伤口上了,他的痛在心里,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能安慰他的话。

“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张天佑像没事人似的对茹优说道。

逐客令既然已经那么明显了,茹优觉得给他点时间,一个人冷静冷静。

“那好吧,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茹优轻轻地关上房门。

走出医院,抬头望见满天繁星,眨巴眨巴地闪着,密密麻麻的,茹优长长地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让茹优有点应接不暇,终于有点空了,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漆黑的小路上,鹅软石在脚底按摩着各个穴位,走到一半时,茹优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似的,嘀咕了起来:“不知道那个杨哲真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莎莎看不到他呢?”

“你是在找我吗?”茹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啊,你一直都跟着我吗?”茹优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偷窥了似的。

“嗯,是啊,从你在路上醒来,我就一直跟着你了。”杨哲真认真地回答,“不过你没有发现我,应该说我没有让你发现我。”

“哦,对了,今天早上为什么我的朋友看不见你,但我却能看见你呢?”茹优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了。

“呵呵,因为只有你才能看到我啊!”这话一说出,差点没让茹优晕倒。

“怎么可能,难道你是鬼?”茹优怕怕地抱紧自己,退后几步。

“我是尚未前往极乐世界的魂,但不是鬼。”杨哲真如实地说道。

“那你快去极乐世界丫,跟着我干嘛?”茹优一脸郁闷。

“好像是因为我尘缘未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失忆了。”杨哲真的回答让茹优更加迷惑了,“我一直游走在人间,可是只有你才能看见我,真的很奇怪,别的人都看不到我。”

“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现在都已经是21世纪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么诡异的事情也会被我碰到。”茹优要抓狂了。

“茹优,你是我现在唯一能倾诉的人,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能跟着你吗?否则,我真不知道能去哪里。”一脸无辜的模样,再加上那一副俊美的脸庞,让别人几乎无法抵挡。

“如果我说不行,你是不是也会跟着我啊?”茹优很没有底气地说着。

“嗯,我会偷偷跟着你,毕竟到现在为止,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看到我。你就像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跟着你我就能看到希望。”别无退路的杨哲真只能这么形容。

“嗯?你说我是稻草?”茹优还以为被人拐着弯骂呢。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杨哲真赶紧纠正。

“那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呢?”茹优希望把情况问清楚点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也许哪天我能升天去极乐世界了,我就会离开了吧。”对此一样感到很困惑的杨哲真,也很无奈。

“那好吧,我答应你。你可以跟着我。不过我有条件,我进出厕所,浴室,不可以跟着我,特殊情况也不可以跟着我,而且公共场合尽量不要和我说话,虽然别人看不见你,但他们能看见我,如果我对着空气说话,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的。”茹优倒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咯!”杨哲真露出了很满足很开心的微笑,“在月光和星光作证下,说话算数。”

“嗯,说话算数。还有我马上要高考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茹优又马上补充了一条。

“没问题。”就这样,俩人立下了一个无形的契约。

一路上,杨哲真跟着茹优回家,出奇的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茹优走在前面。茹优也尽量不去注意他,慢慢地恢复之前的平静。当茹优回到家时,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把自己甩进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太困太累。。。

杨哲真看见茹优的瑜伽垫,就往上面一坐,困意袭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合上了双眼。

当午夜降临,时钟敲响十二下,滴答滴答的,秒针一格一格地扫过每一寸黑夜的时候,命运之神轻轻地叩开了镜像大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月落乌啼霜满天,茹优意外地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

清早醒来,看到一抹阳光恰好落在枕边,冬日的晨光让人变得懒懒的,躲在被窝里听着妈妈在厨房里轻手轻脚的忙碌着,不一会早餐的香味催促着起床。

茹优正准备起床时,感觉身后还有什么东西那么重的,回头一看,看到一张熟睡的脸,看上去像婴儿般白皙的皮肤,让茹优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眼睑上一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早啊。”杨哲真礼貌地打着招呼,完全不觉得别扭。

“噢,早。”茹优尴尬地回应道,不知道他刚才是否看到茹优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看着我?”杨哲真还是注意到了。

“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的?”茹优理直气壮地问道,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这么紧张啊。

“因为地上实在太冷了啊,所以就爬到你的床上和你一起睡了,你的被窝真的很暖和,超舒服的。”杨哲真一脸幸福地说着,好像从未有过的幸福。

“就算再舒服,你也不能抱着我睡觉啊!色狼!”茹优狠狠地掀开被子,指着那双搂着她*的手,恨不得拿把刀砍下去。

“你不要误会,我真不是色狼,只是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温暖的床了,自从我死后游荡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人能看见我,天地虽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想起过去一直孤孤单单的,能像现在这样真好,杨哲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那你也不能抱着我睡啊,反正我不管啦,晚上不许你爬上我的床。”茹优不给他留下商量的余地。

“好吧。你快去上学吧,否则要来不及了。”杨哲真不想再纠结于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了。

“对哦。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茹优把杨哲真请出了房间。

从小只有和爸爸妈妈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同床一夜,而且还是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这让茹优的心一直跳个不停,体验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刺激。

这一天,都是各科的模拟考试,杨哲真在教室里晃来晃去,一会看看监考老师的胡子,一会看看其他同学在作弊,对着茹优说:“茹优,他在作弊,她也在作弊。。。”

茹优被烦的无法集中考试,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不要再吵了,给我闭上嘴巴。”

原本安静的考场,被茹优的这一记引起了骚动,大家纷纷看向茹优。监考老师也踱步过来:“同学,最该安静的是你。”

这句话引来了其他同学的嘲笑。监考老师一个眼神,就让大家都闭上了嘴巴。

这一场骚乱,茹优对杨哲真使了个眼色,让他乖乖地躲在一边打发时间。

终于,繁重的模拟考试结束了,除了中途被杨哲真分散了注意力,考试还算顺利。放学后茹优就径直前往医院看望张天佑。

“那个男的是你的男朋友?”到医院门口时,杨哲真打破了一路的沉默,终于开口说话了。

“谁?你是说张天佑?”茹优的脑海里浮现出张天佑的脸,“不是,他是我的同学。”

杨哲真不再说什么了,跟着进了病房。可是一进病房,却看到原本偌大的房间就怎么突然变得拥挤了。

“天佑,你要不要尝尝看我做的蛋糕啊,还有水果奶昔?”只见几个女生拿着各种营养补品,纷纷想要献给张天佑。

正当张天佑很不耐烦的时候,他看到茹优进来了,他的眼睛里忽闪着异样的光芒。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我女朋友来了。”说完,张天佑故意眨了眨眼睛,其他的那几个女生用杀人的目光看着走进病房的茹优。

“来看病人竟然还两手空空的,哼。”其中一个女生很不屑地看了看茹优,自顾自地走出去了。其他几个女生也跟着走了。

“你还说不是,他都承认了。”茹优闻着这味觉得是醋,杨哲真的话给她的第一感觉。

“喂,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当病房只剩他们俩人时,茹优看着张天佑一脸幸灾乐祸的脸。

“有句话说的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张天佑的心情不错,还能开玩笑。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我问过医生了,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茹优不理会他的玩笑。

张天佑侧过脸去,盯着窗外几乎所有的叶子都凋零了,光秃秃的树干。

“你为什么要救我?”半响,张天佑问茹优。

“救人还需要为什么的吗?我没看到也就算了,可是我看到了,我就非救不可。”茹优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是要和我划清界限的吗?不要管我不就好了,就当作什么也没看到,走的远远的就好。”张天佑紧接着问。

“那天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因为别人的错,我迁怒于你。”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看见了,就不会不管,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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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优离开医院之前,带了一些笔记和试卷给张天佑,顺便拿了一本小说《流泪的季节别忘打伞》,让他在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夜深人静的寒冬,带有暖气的病房里,在灯下看着书,每一句话都触动着张天佑内心最纤细的神经,无意中一抬头,发现橘红色的灯光柔柔的铺满房间。

回到家,茹优把衣柜里的棉被枕头拿出来,铺在地上:“你今天晚上就睡这里吧,不然要感冒的。”

“哦,不能睡床上吗?如果我感冒了怎么办?”杨哲真一脸可怜的样子。

“差点忘记了,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怎么会感冒呢?”茹优忽然醒悟了似的。

“那我也会生病的丫。”杨哲真很认真地说道。

“那我睡地上,你睡床上。”茹优语出惊人。

“还是我睡地上吧,不能让你睡地上。”杨哲真说完,拉开被子,躺上去了。

“嗯,晚安。”茹优也躺下,看着杨哲真还没有睡意,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嗯,是啊。我在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呢。”杨哲真天马行空地想象着。

“真的很难想象,茫茫人海,只有我能看见你,能感觉到你的体温是冰冷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茹优窝在被子里,看着天花板,回忆着近来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记得生前的事了,也不记得是怎么死的了。我只记得我沉睡了很久很久,后来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我,一直喊着:杨哲真,杨哲真。。。

我就慢慢地醒来了,看见一个白发老人,光芒四射地站在我面前说:“杨哲真,你尘缘未了,现在我让你回到人间去。”

“尘缘未了是什么意思?”杨哲真不解地看着眼前不知是神仙还是上帝的老人。

“你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等你找到了,你就知道了。”老人的声音依然留在耳边,只是渐渐消失的光芒告诉杨哲真,老人已经离去。

一切犹如幻象,那么的不真实,但下一秒,杨哲真就跌入了人间。在那里,他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人能看见他。他就一直走啊,走啊,彩色的霓虹灯,炙热的阳光,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寂寞孤单的夜晚。

“也许,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吧,但我又不知道找你要干嘛。”杨哲真看了看茹优恍惚的神情。

“难道我是你的仇人?你是来找我报仇的?”茹优被他的故事吸引着,开始胡思乱想。

“别瞎想了,我觉得不是,顶多是你欠我钱,哈哈。睡吧,要不然你明天上学又要迟到了。晚安。”杨哲真宽慰地说。

“嗯,你也是。晚安。”茹优说话间,关上电灯。漆黑的夜晚,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烟雾缭绕,这是在梦里。茹优看见前面有道光,指引着她。她看见一个新娘子,从花满楼出来,跟着上了轿子。原来是结婚,花轿最后停落在一个大宅院前,公孙府。当这对新人在拜堂的时候,一阵狂风把她的红盖头掀了起来。新娘脸上的表情,没有喜悦兴奋激动,有的只是憎恶。。。

隔天早上,杨哲真被茹优的叫声惊醒了。

“牡丹,对不起。”茹优嘴里一直说着这几句话,杨哲真见状把茹优摇醒了。

“茹优,你没事吧。”看着满头是汗的茹优,杨哲真担心地问道。

“我怎么了吗?”茹优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看你一直说着奇怪的梦话,所以把你叫醒了。”杨哲真见她没事,松了口气。

“我说什么了?”茹优好奇地问道。

“你说:牡丹,对不起。。。”杨哲真重复着她刚才说的。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人。”茹优也很不解地说道。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要不今天在家休息,别去学校了。”说话间,茹优下床了。

“没事的,我没那么娇贵,不用休息。”茹优自豪地说着,自认为是很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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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学校,看到很多同学都围在公告栏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新鲜事,这么有吸引力。

茹优走近一看,原来是元旦文艺汇演的节目,要求每个班都选送一个。茹优没觉得什么特别的,就回教室去了。

虽然马上就要过元旦了,但是对于高三年级的学生来说,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了。每天在试卷中度过,飞逝却又无聊的度过。

下午的班会,老金把元旦文艺汇演的任务布置给了茹优:“我们班,推选一个人进行表演,这样其他的同学可以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所有学生难得这么齐心。

“那你们觉得谁比较适合?”老金又接着问道。

“茹优!”老金和所有学生的目光都放在了茹优身上。

“那好,茹优,这次的元旦节目你好好准备一下。”老金不想直接钦点她,就用了这么一个办法,班里面的学生都知道茹优是一个全能的人呢,就是因为太厉害了,所以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放学后,莎莎陪着茹优一起回家:“茹优,这次元旦的节目你想好了吗?”

“就唱首歌吧。我一个人能表演些什么呢,这个最简单最省力,哈哈。”茹优一点也不觉得有压力地说道。

“嗯,那你想好唱什么歌了吗?”莎莎骑着车在靠近马路的一边,她并没有因为茹优的“优秀”而远离她,她很高兴能成为茹优的朋友,因为她发现茹优其实是个爱逞强的女孩,需要被好好保护。

“这个还没想好,反正还有时间,来得及。”说完俩人互相道别,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全世界失眠,怎么样?”路上不怎么说话的杨哲真忽然开口了。

“什么?”茹优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首歌很不错,全世界失眠,我游荡在不同的地方的时候,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淡淡的忧伤,却也有点小小期待幸福的感觉。”杨哲真坐在车后座上,陶醉地摇晃着身体。

“喂,你别晃了,车子要倒了。你再晃,我就把你丢下了哦。”茹优的平衡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差点就要驾驭不了这车。

“哈哈,没关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说完又故意左右摇晃了下。

茹优忽然踩了刹车,下车看着杨哲真:“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逃走了,你也会把我抓回来?”

“也不能算抓啊,只是我会一直跟着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杨哲真温柔的声音加上深邃的眼眸,让茹优的心忽然漏了两拍。

“嗯,那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朋友,你下来,自己走啦,我骑车很辛苦诶。”旁边的路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女孩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不停地张嘴闭嘴的。

“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载着你。”杨哲真很想为茹优做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走吧,我载你也是一样,快点回家,我要准备那首歌。”茹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出发。全世界失眠,一个人失眠,都失眠吧!”一路上杨哲真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唱着,五音不全,不过还勉强能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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