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天灾人祸
事实上,通过窃听种子,崇祯皇帝已经知道,那个叫黄澍的湖广巡按确实是在做雁过拔毛的事情。
刘越是秘密到达宜城的,稍微一调查,这种事情便瞒不住他了。亮出锦衣卫的身份,有皇帝的旨意,不要说只是一个巡按了,就是巡抚,也照抓不误。
因此,刘越这一次回来,是押解黄澍以及他的同伙共五个官吏,随同运粮的船队和车一起回来的,顺带着这些运粮的也是人证。
这个消息,不算是好消息,要是有可能,崇祯皇帝当然希望底下的官员都是清正廉洁的。然而,一般来说,希望就只能是希望而已。
不过另外一个消息,却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卢象升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反馈,就在昨日,郑芝龙亲率三百各类大小战船到达了登州府,拜见了卢象升。
更让崇祯皇帝有点意外的是,这个郑芝龙竟然还带了二十艘粮船北上,把这个当作了见面礼,无偿给卢象升调用。
对卢象升和郑芝龙的对话中,崇祯皇帝倒也明白了这个郑芝龙这么做的心思。
因为他在海上收保护费的事情,自己在密旨中已经指出。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知道北方缺粮,就收集了二十艘粮船北上。虽然说是送给卢象升,其实,未尝不是送给自己。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郑芝龙的船队控制了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甚至他的势力远达南洋,而南洋那边,粮食却是不少。既然这样,倒是可以让郑芝龙从南洋运粮食到北方来。当然了,肯定不能让郑芝龙白干,这样才能让他持续为大明输血。
针对这事,崇祯皇帝考虑之后,便拟了一份圣旨,让人发往登州。
两天之后,流贼已经被清剿得七七八八,零散地那些,逃入深山密林中,也没法全部都搜捕到,一份有关流贼的总得奏章便呈送到了御前。
战前时候,所有流贼,有将近二十万人马;
如今剩下的,总计不到十五万了。
其中一年以上的流贼,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左右;一年以下,一个月以上的流贼,则有将近五万人;剩下的,都是一个月不到的流贼,就有九万多人。
如今这些流贼,全部被押在南阳城外看押。
而如今在南阳的官军,有崇祯皇帝带出京的三大营,以及关宁骑军一千多人;三边总督郑崇俭所领秦军有三万多人;马祥麟所领的白杆军七千多人;五省总督陈奇瑜调集起来的其他地方军队有三万多人。
全部算起来,云集在南阳的官军,大概有将近十万人马。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两万多的骑军。
各军云集,自然少不了沟通,又是在大胜之余,各路将领也就没有特别严厉地约束,因此,有关崇祯皇帝事迹,便很快传开了。
“什么,你是说皇上先绕道了草原,然后就把土默特部给全歼了?”
“这是真的么?那些蒙古鞑子可都是有马的啊!而且连整个部落都端了,难道他们不会跑么?”
“皇上指挥打仗,真有这么厉害?以前的那些什么名将,怕也做不到这点吧?”
“可不是,诸葛亮知道不?摇摇他的鹅毛扇,就能算出对手在干什么?我们皇上也差不多,神机妙算的,就带着我们堵到了旧安边营那边,把那些蒙古鞑子堵个正着!”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说说……”
“……”
对于围剿流贼,可能这些大明将士还觉得不怎么样,毕竟官军对上流贼,基本上是胜得多,败得少;可是,草原战事,那就稀罕了,就这么着,风一般地速度,在各军中传开了。
当然了,秦军将士,还对皇上另外的事情津津乐道,就是泾阳灭蝗的事情,顺带着,南阳这边的军队,也给赶来的秦地步军等后来的军队讲述皇上救南阳百姓的事情。
这两个事情,互相一讲述,就更是印证了他们的一个观点,就是皇上爱民如子!不是以前皇帝那种嘴上说说得爱民如子,是真正的把百姓放心里的爱民如子!这一点,至少泾阳百姓、南阳百姓可以作证。
当然了,在讲述这些事情之余,也有一些人,在说一些不是主流的事情。
比如说,皇上用什么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和粮票,从藩王府中换出了很多钱粮;还有瑞王的事情,秦王的事情等等。
大部分大明将士,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自家的皇帝,因此,只要是有关崇祯皇帝的方方面面的事情,他们都在偷偷地传播,津津乐道着。
如此一来,通过他们,有关崇祯皇帝的这些事情,就又在近十五万的流贼中传开了。
看押中,闲得发慌,这些事情在流贼中也传得非常快。
对于这些,其实崇祯皇帝一早就知道了,他当然乐得让他们传播了。不管如何,这一次御驾亲征,能加深大明军队和百姓对他的好感,这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由他们去传开,哪怕有些居心叵测的笔杆子想要说什么坏话,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换句话就是说,崇祯皇帝的威望将会更高,对于他在后续朝政的革新上,也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崇祯皇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传旨,定于明日一早处理流贼的事情。
要不然,再一直拖下去,这么多人马集中在南阳,那是有点吃不消的。
第二天一早,朝阳才从东边的天空跳出来,军队就全体出动了,押着将近十五万流贼,就分三个队列,列队在南阳的南门城外站好。
城头上,城下各处,都是严阵以待的明军将士,城外外围,还有骑军监视,不过没有骑在马上,只是牵着缰绳分散在外围。
城头上,也都是官军,看着底下虎视眈眈。军旗,在晨风的吹动之下,猎猎作响。
看到这个场景,所有流贼都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要到了。
他们明白,三个队列的人,朝廷肯定是区别对待的。要不然,也不用事先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来区分开。那些当了流贼不足一个月的,感觉都还好,因为他们觉得,再怎么样,他们的下场不会比另外两个队列的人差。
这么想着,站在这个队列中的魏超和孙汗青互相看看,都用眼神互相鼓励了一下。
而在一年以上流贼的队列中,他们是最担心的。皇帝要严惩流贼的话,他们绝对是首当其冲的。对于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为此,不幸被抓捕回来的孙可望,就带着怒意,盯着站在前面的李定国。
之前的时候,他已经抱怨过了,怪李定国直接把他指认出来,归于了这一队列。这个李定国,难道就不能假装他是刚入了流贼队伍,把他归到最多人数中的队列中去。反正这么多人,官军又不一定能知道!
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定国他们四个人不是来送死的么?可之前看来,他们却为官军卖命了。只是搞笑得是,最终他们也还是留在这个队列中,不过是站到了最前面。这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孙可望这么想着,还有类似他想法的人,也还有不少。他们担心自己下场的同时,也暗恨那些把他们指认出来的人。
忽然,一声“皇上驾到”的喊声在城头响起,就见到城头上和城下,官军都一起迎接皇帝,同时齐声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贼不管是不是自愿,为了自己的命运着想,在这当口,也都跟着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衣卫校尉拥上城头警惕,崇祯皇帝身穿龙袍出现在城头,在他的身后,是身穿大红绯袍的三边总督郑崇俭和五省总督陈奇瑜;以及身穿明亮盔甲的各路总兵将领。
南阳城内的藩王、官员以及百姓都在城内,并没有让他们跟着出来。
崇祯皇帝看着密密麻麻地,无边无际的人,自己一言便能定他们命运,就感觉有一种豪气从心底升起。在平身之后,他看着城外,便大声说话道:“朕此次御驾亲征,就是要让朕之子民不再受战乱之苦。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但是从大明从此再无流贼,而且还要能让百姓有一口吃的。因此,朕在出京之时,便已传旨湖广及江南各地输送粮食到灾区……”
他的话,自然是有底下的人,一层层的传递出去。
这么多的听众,哪怕是用后世的扩音器都不好使,也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了。
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皇帝已经传旨让各地输送粮食的,因此听到这话,都有点意外。特别是那些流贼,更是惊讶。从这点上,他们能看出皇帝的决心!
他们正在想着时,忽然,城头上的皇帝,语气变得严厉了一点,大声喝道:“可是,就算朕在这里,却还有的官员,想从中发财,只要经手了粮食,就想捞一些好处到手……”
听到这话,大部分流贼,甚至包括那些明军将士都在心中想着,大明那些当官的,可不就是这样的!
对于这一点,他们都是感同身受,日常中见过的不要太多了!
“……可以这么多年,流贼一直剿,却一直不能灭?是所谓天灾人祸?”崇祯皇帝继续在厉声喝道,“要朕看来,人祸远甚于天灾!如果天灾无情人有情,不管多大的天灾,蝗灾?地龙翻身?朕都见过了,这没什么,抗灾救灾便是!可是,要是天灾面前还有人祸的话,就是流贼剿而不灭的原因了!”
“这一次,就算朕剿灭了流贼,可是,要是后续粮食没有及时送到,又发生饿死人的事情,那么朕相信,只要朕一走,就会又有新的流贼。”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扫视底下视线范围内的那些面孔,大声说道,“因此,朕对于大灾面前,却还想着发财,置灾情于不顾的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说完这个之后,他一挥手,就见城头上,两个锦衣卫一组,押着五名官吏上了城头,就出现在城下所有人的面前。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上前,宣读这五个官吏,也就是黄澍等人的罪状。
底下的流贼,还有大明将士一边听着李若琏的传话,一边盯着这五个官吏,他们的眼睛中,都冒着怒火。
大明就是像这样的贪官污吏太多了,才让他们活得艰难,甚至根本就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流贼和大明将士,难得的同仇敌忾了一次。
李若琏宣读完罪状之后,便向崇祯皇帝缴旨。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崇祯皇帝,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发落这五个贪官污吏?
崇祯皇帝冷着脸,厉声大喝道:“砍了,首级传大江南北,各省衙门,让其他官员引以为戒,以儆效尤!”
这旨意一下,立刻便有锦衣卫校尉上前执行。
看到这五个贪官污吏被砍头,大明将士因为军纪,还克制一点。可将近十五万的流贼中,却有不少人大声叫好起来。
“好,杀得好!”
“杀干净了才好!”
“……”
一时之间,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流贼的身份,就仿佛只是在刑场观看处决该死的罪囚而已。
不过,就近看押的明军将士,立刻低声喝斥起来,让这些叫好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在流贼和军卒面前,处罚了贪官污吏之后,崇祯皇帝便看向三个队列的流贼。很显然,既然没有解释的话,那接下来就是对他们的处罚了。
皇帝身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他的处罚,就是最终的处罚。这么多的流贼,命运会是如何?除了少部分事先知道的之外,其他人要么担心了起来,要么有点好奇。不过,都没有例外,全都静悄悄地,准备听皇帝接下来说得话。
这么多人马,除了战马有声音发出之外,竟然就只有旗帜被风吹响得“哗哗”声。
崇祯皇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看着人数最多的队列,在他们忐忑的倾听下,开始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