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四十章 都不是好鸟

莫辰博终于开口,“他们在……海盐。”

莫执念目光一闪,“我家在海盐的别院?”

“是。”莫辰博点头道,“范永斗生怕出海时被水师拦截,于是让清兵从海上撤……他自己却要我找一处安全地暂时藏匿起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莫执念长吁一口气,“这奸贼倒是聪明……竟想到了这点……你可知道,王一林水师战船在钱塘江入海口,就等着他们呢……早几日爹就接到密报,十多条船全被击沉,一个活口都没有,连同咱家的船队。”

莫辰博惊悚地看着他爹,“吴……争居然早有安排?”

“若非早有安排,岂会有水师战船候在入海口?”莫执念随意地挥了挥手,“接下去的事,爹会去做……你好生待着,爹能救则救……若真救不得,也莫怪爹……也莫怪清儿!”

说到这,莫执念伸手抚摸着莫辰博的脸,“别怪爹……爹也不是神,很多事做不了……还痛吗?”

莫辰博双眼淌泪,不过这次他强忍着没哭出声,他用力地点点头,“孩儿知错了……是孩儿不肖,连累了爹、连累了莫家……孩儿听阿耶的……阿耶,夏国相也在别院……!”

“好孩子……好孩子!”莫执念先是一愣,而后,老泪纵横起来。

收容了敌人,还能被称为好孩子,敢情,莫执念老糊涂了吧?

……。

海盐隶属嘉兴府,是个小城。

有个不大的海港,当然,虽说不大,但在这时代,也足够六百石以下的船只泊航了,而除非是水师的主力舰,寻常战舰自然能轻松出入港口的。

准确地说,此时的海盐港口,是莫家船队的专用港口。

莫家舰队可以在此任意出入杭州湾,而且莫家船队有不被水师检查的特权。

傍晚时分,一条莫家商船由杭州城码头悄悄出航,至海盐港口停泊。

然后一辆马车从港口离开,去了莫家在港口以西十余里的别院。

然而,马车在别院门口被阻,十余个装扮成护院的人,抬起枪口,对准了马车。

还有几个从院子围墙上弯弓搭箭,瞄准的,自然也是马车。

赶车的车夫,神色不动,木然地看着对方。

一人一车,与对面剑拔弩张的紧张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时,马车中传出声音来,“可有晓事的……去告诉范永斗一声,他若想活,就赶紧出迎,否则,定活不过今夜!”

稍瞬之后,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等人小跑着从别院大门现身。

“敢问,可是莫老来了?”范永斗举止谦恭。

莫执念慢慢从车厢里出来,扫视了一圈,“范会长躲到莫家别院,怎么也不知会老朽一声……也好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啊。”

范永斗稍一侧身,伸手虚引道:“莫老,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移驾,庄内一叙。”

莫执念负手动步,“这是莫家别院,老朽才是主人……都随老朽进去吧。”

范永斗苦笑着摇摇头,向王登库、靳良玉等人示意,留意外面情况。

……。

“范会长好本事啊!”莫执念语气平静,只是目光锐利,“轻易就将我儿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梦话,竟让这傻孩子冒着性命和将莫家拖入泥潭之险,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哪!”

范永斗自知理亏,忙拱手认错道:“莫老息怒,我等也是无奈……可要说,将莫大少爷玩弄于股掌,确实称不上……毕竟,这是各有所求嘛!”

莫执念冷冷怼道:“莫家的产业……想来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吧?”

范永斗心里揣测着莫执念此来用意,更担心莫执念身后,会有军队跟随前来。

可见莫执念如此不依不饶,也反诘道:“莫家产业,我等自知无法替令郎做主……可入江南商会联席会议,想来范某人还是能做点主的!”

莫执念仰头呵呵一声,“哦……范会长果然有气势,不过,汝问过老朽同意了吗?”

范永斗强捺着胸口的恼意,沉声道:“若莫老此来只是为了斥责我等……那现在莫老也该满意了吧?还请莫老有事说事!”

“老朽要你们束手就擒,押回杭州受审!”莫执念缓缓问道。

范永斗脸色一变,他转头看了一眼刚刚回来的王登库、靳良玉。

王登库冲范永斗摇摇头,示意外面一切正常。

范永斗嘿嘿一声,手一挥,数名护院打扮的人,涌了进来,持刀分列在莫执念左右两侧,只等范永斗一声令下,就拿住莫执念。

莫执念脸色平静,抬手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里地说道,“难道范会长以为……老朽此行,是主动送上门来受辱的么?”

范永斗自然也能想到这点,可骑虎难下,他咬牙道:“就算你带了兵来,只要将你擒下为人质……大不了同归于尽!”

“没了主子的狗,还是要放低些姿态才好啊。”莫执念骂人不带脏字,“清廷已经无力自保,无瑕顾及那些为它卖命的奴才……还是让能作得了主的人,来与老朽谈谈吧。”

范永斗脸色一白,他有些愤怒起来。

可他确实不敢下令拿下莫执念,就在万分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都说江南莫家,富可敌国,家主权势熏天……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莫老神算……恕学生无礼了!”

夏国相一袭长袍,施施然走了出来,到莫执念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夏国相?”

“正是在下。”

莫执念打量了几眼,“听你说话,该不是蠢物……如今天下形势,你应该心里有数才是……怎么和这几个蠢物搅和在一起,他们能成什么事?”

莫执念这话,把除夏国相之外,在场所有的人都骂了进去。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拉仇恨哪!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啊,一个个涨红着脸,瞪着莫执念,目光若能杀人,此时莫执念怕早已被众人的目光砍成十七八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