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衙门(三)

“你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知道的关于周家的事情,都是和商家牵扯在一起的。79小說倒是周家本身……低调得很,要不是把‘女’儿错嫁到了商家那种不着调的人家去,想必整个利州都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家的。”知府慢吞吞地说道,“后来出了他家‘女’儿的那桩事情,他家就搬到了淮州去,没了消息。”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周家多少事情?”张清妍的手指点了点那张宣纸,正好敲在知府的八字上。

知府的心跟着一跳一跳的,说道:“不是不知,而是真没什么事情,平平常常的一商户,经营了一家面点铺子,手艺一般、生意也一般,当真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人家。”又补充道,“他家上上辈出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被商家酒铺的少爷看中。商家酒铺在利州府就有些年头了,比起周家要名气响亮得多。不过他家的人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所以酒虽好,经营不善,他们也没有心思经营,有些名望的人家不屑与之为伍,铺子就一直在下层平头老百姓中间做生意。大家都是商户,东西又是卖给差不多的人家,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来往,商家少爷看中了周家‘女’儿的颜‘色’。周家原是不愿意的,可商家几次上‘门’提亲,又放话出来非娶周家‘女’不可,‘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怕商家胡搅蛮缠,不敢来提亲,周家‘女’要是不嫁商家,就嫁不出去了。”

知府顿了顿,看张清妍听得认真,不再“折磨”他的八字,更是知无不言言无尽,如同市井‘妇’人一样絮絮叨叨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商、周两家成了亲家,虽然周家不情不愿的,但‘女’儿都嫁过去了,总不好再给商家脸‘色’看,免得‘女’儿为难。可这亲事,只持续了两年,商家那位少爷整颗心就被一个青楼‘女’子勾去了。

商少爷若只是贪‘花’好‘色’,商家也不会被称作“‘混’不吝”;商少爷若只是宠妾灭妻,商家也不会被平头百姓都嗤之以鼻。

那位商少爷当真是异想天开外加不要脸,为了个青楼‘女’子,诬陷自己的正妻偷人,还手段下作又低劣,直接将家中下人赶去了周氏的卧房,敲锣打鼓地把手足无措的两人捉住,甩了周氏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休书,又是敲锣打鼓地把周氏送回了周家,还把这丢脸的事情宣扬得满城知晓。没过两天,商家再次锣鼓声声,商少爷迎娶那个青楼‘女’子当了正妻。

利州府谁不知道商家这段丑事?不过笑话的都是商少爷,同情的是周氏,但周氏到底是被休弃了。

商少爷这做派,周家是万万想不到,知道消息的时候已是尘埃落定,只能咽下这颗苦果,将周氏送到了宣城,出钱为她造了座道观。这其中还有当年在任的知府‘插’手,不然以周家的家底完全不可能打通宣城衙‘门’的关系,为周氏建道观。

后来周氏怀孕生‘女’的消息传了回来,商少爷这个当亲爹的都不以为然,其他不相干的人家更加没有多管了。

时光匆匆,这段故事转眼就被新鲜事给替代,要不是商家再出笑话,恐怕不会有人再想起周氏来。

正是商家休了周氏三年之后,那位商少爷迟迟没有子嗣,他也没个顾及,兴之所至,街上随便找个大夫给自己把脉,脉一搭,大夫就说,商少爷被催情的‘药’物掏空了身体,已经无法再有子嗣了。商少爷三年前不管不顾要娶个青楼‘女’子的丑事再度被人提及,众人都笑话他活该,又挤眉‘弄’眼地谈论他伤了身体的事情。谁都没想到,商少爷当真是没脸没皮,转头就去宣城找了周氏,带回来个‘女’娃。众人这才想起三年前周氏怀孕生‘女’的传闻来。

当年商少爷以“‘淫’”休妻,这会儿把休弃妻子所生的‘女’儿抱回来,说是自己的种,可不是自打脸面吗?商少爷被人冷嘲热讽,却恬不知耻地摆出名士大儒唾面自干的架势来,让鄙夷他的人都悻悻然,不好意思继续指责。

周家再次闷声不吭,也是无法吭声:要拒绝商少爷,难道用周氏犯了七出之罪的理由?若不是周氏偷人,这孩子真是商少爷的亲生‘女’儿,周家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商少爷把嫡亲骨‘肉’带回商家?碰到商少爷这样的滚刀‘肉’,要脸面、讲道理的周家犹如秀才遇到兵,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那个‘女’娃自然就是商九娘,商家酒铺现在的当家人。

周家作为她的外祖家,想要去探望商九娘,去了商家,就要看那个抢了自己‘女’儿正妻之位的青楼‘女’子的脸‘色’;不去,商家更不会把商九娘送到周家拜访他们。周氏也因着‘女’儿被夺,郁郁寡欢。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伤人,周家再也忍受不住和商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没两年就举家搬迁。这个时代,举家迁移不是容易的事情,可周家的遭遇太令人同情,当时的知府帮周家办了路引和户籍,送他们去了自己同窗所在的淮州汝乡。

就此,周家的事情在利州府就没人提及了。

现任知府当年不过是位通判,就是他替自己的上峰跑了一趟汝乡,和周家也有所接触。一想到当年的事情,知府唏嘘感叹,末了,眼珠子盯着张清妍不放。

张清妍再次敲了敲八字,问:“两任知府都是因为同情,帮周家打通了关系?”

知府怔愣住,会意地说道:“周家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认识达官贵人,也没有多大的家产。”

“嗯……”张清妍沉‘吟’着,垂头看向那张纸,掐指算了算,“中平,忌东南方,五十三岁有一坎,避金银铜铁等物,咦?”

知府心头一紧,“大仙,可有什么不好的?”

慧能跟着掐指头,满脸茫然。

知府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从张清妍的脸上看不出端倪来,转而观察慧能,问道:“大师,我是不是有什么大灾大难啊?”

慧能摇头,“我算出来也是中平,忌东南方,只能算出你中年有一坎,再多的就没有了。”

知府听后更为信服张清妍,目光紧锁着张清妍的脸庞,口舌咽喉都跟着冒烟。

“哗”!

那张写了知府生辰八字的纸居然自燃起来!

知府骇了一跳,扑过去就要拿自己的身体灭火,被姚容希一挡,“哎,下官的八字!”

张清妍袖子一挥,那火就熄灭了。

慧能惊讶又兴奋地问道:“大仙,你用的是什么算法?我从来不知道算命格能把八字给燃了的!”

张清妍看着焦黑的宣纸,欣慰地感慨一声:“开始动了呢!”

姚容希问:“她的死被天道承认了?”

“我算算看。”张清妍手一抹,碎片成了粉末,呼啦啦地飞了一地。

不明所以的四人望向张清妍的眼神犹如在膜拜神明,他们是不知道那张纸早就烧成粉末了,让他们来一抹,也会这样。

张清妍‘摸’出六枚铜钱,手一抖,轻轻一抛,六枚铜板一枚接着一枚落在桌上,叠成了一柱!圆柱轻颤,须臾间就倾倒在桌上,形成一朵梅‘花’,最上层的那枚铜钱在‘花’心敲了一下,骨碌碌就滚下了桌子!

那四人视线追着铜钱跑,直到铜钱撞在了墙上,弹跳两下后落地,不再动了。

黄南大呼:“真是神了!”

“这是什么卜卦法子?什么卦象?”慧能绞尽脑汁地琢磨。

“这是六爻梅‘花’卜。”张清妍说道。

人活,楼起;人死,楼坍塌。梅‘花’未成,即为枉死,梅心所指方向,即命格所指。

“北方啊。”张清妍看着那枚铜钱。果然是要北上进京。

慧能殷勤地跑过去把铜钱捡了回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大仙,这卜卦法子太神奇了!能……能教教我吗?”

“不能。”张清妍摇头。

慧能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