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视天为贼
太平道以土为吉，崇中黄太一，尚黄色，神性也是黄色的。
然而此时张角的神体散发出的光芒，却带有一丝亮金色，灼人双眼。
“初一，我欲前行，中黄太一天尊神位，传于你如何？”
高大如金铸一般的张角神体回头，双眼仿佛两道激光，刺向初一。
“啊？”
初一先是疑惑，他正为张角的变化震惊，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我说，传你中黄太一天尊神位如何？”张角再次询问。
“中黄太一天尊神位？”
初一忍不住呢喃，这神位，不是一位神邸么？
“大教压身，九节杖足以，真正压垮我张角的，是自领的中黄太一天尊上下等下阶神位。”
张角一改往日的平和，声音中有些狷狂，姿态中带着一丝疯狂。
“建立教派……自己做自己的神灵？”
初一疑惑，这要多疯狂的人，才可以自己建教信仰自己？
“若不如此，我如何上天庭，觅长生？”
因着初一没有使用财神爷神体，因此身体思绪会被更强大的张角窥视。
“哈哈哈……”
张角说完，突然豪迈的大笑，笑声在天庭中回荡，宣泄着他的狷狂。
“不疯魔，不成活。”
“于吉说我命四五，我偏舍生觅不死。”
张角说着，天际有成群黑雾结队而来。
“今日我走，他日能否归故土尚不可知，便让我为这故土，清扫污垢，还它圣洁。”
话落，张角神体缓缓飘离地面，仿佛天庭宫阙丧失压制飞行的能力一般。
随后，金色神邸化作一道金光，电射向天空黑雾之中。
“轰隆隆……”
那黑雾连绵成一片，好似化身云朵。
张角神体闪烁着金光在其中穿行、厮杀，仿佛云朵中的电闪雷鸣。
这是初一第一次看到张角大战，也是第一次看到神仙手段。
与自己轻巧灵动的战斗方式不同，张角的战斗，更加的野蛮、原始。
他仿佛传说中的泰坦，在黑雾中一路横推，遇到黑雾，直接一把抓过来捏爆。
拿在他左手的带着鹿角的九节杖，每每挥动一下，上面便有青光划出，还时常伴随着七彩虹光，每一次都能扫掉一大片黑雾。
“呜呜……”
“嘶嘶嘶……”
黑雾在翻滚嘶鸣，外围的终于开始逃跑，而内部的却被张角圈住不少，脱逃不得，只能奋力与之厮杀。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在初一眼中，那些曾经困扰自己的黑雾，仿佛化身蝼蚁，张角随意挥挥手，便有三五只灰飞烟灭。
一面倒的战斗打不长，四散奔逃的黑雾也不是张角一个人可以追逐的。
“我以中黄太一之名敕令：黑雾，死。”
伴随着一个死字突出，张角周身金色光芒喷涌而出，无数金光追击奔逃的黑雾，射入黑雾之中，使其溃败而死。
初一站在广场上观看，只觉得周身通畅，仿佛这一场大战，是他打下来的。
有些人就是如此，他明明只是自己战斗，却能让周围的人看的热血沸腾。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英雄人物，他们身上自带热点光环，情不自禁的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果然挑动天下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望着缓缓降下的张角，初一心中感叹。
他自认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而即便如此还是借着张角的太平道发展到如今的实力。
若他不是穿越者，只是东汉末年土著，想来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吧。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平凡是自知，尤其在这种不平凡的人面前。
“中上神位之上的神仙，已经可以口出敕令，只是凡间灵气稀薄，敕令的作用不如天庭来的实用，否则卢植数万大军，旦夕便灭。”
张角落在地上，为初一解释着，话语中也带着对太平道的惋惜。
太平道是他从无到有一手建立，如今眼看要泯灭，张角心中没有难过是不可能的。
“这中黄太一天尊的神位，你要不要？”张角再次开口询问。
初一微微犹豫：“我怕自己如将军一般，承受不住。”
张角大手一挥：“你不怕，既然能承受大汉神位，你手中必然有仙器，有此仙器，足以承受这有名无实的中黄天一神位。”
初一惊惧，他甚至差点控制身体后退，但关键时刻他生生遏制住神体。
张角既然能言明，就证明他没有窥视的想法，或者说，他自己已经压制了这种邪念。
“鹿角我割了，宫阙我也挖了，即便是那魔刃我都上去摸了摸。”
张角抬起右手，手掌心中一块玄黑犹如胎记一般。
“你这仙器我也想过。”
张角的直言不讳，并未让初一感觉到舒服，而是更觉渗人。
“放轻松，你死我生，这个结局我早就想过，但是我看好你，太平道在你手中，我放心，在我手中……我太自私了。”
张角重新盘膝坐下，身上金光渐渐暗淡，身体有佝偻起来。
“哈哈，身体彻底承受不住了，如果此时我下界，身体最多能活半个月，唉，命运啊，好像总想禁锢我。”
初一没开口，他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想杵逆略显疯癫的张角。
他甚至摒弃思索，尽量不外露思绪。
张角并未在意他的想法，而是目光向天庭南天门望去，好似他的神目可以穿越空间，看到大地一般。
“这是我的家啊，我的故乡，那里有不高的山，不宽的河，不多的美好和不幸的人。”
“你信不信，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为了追求长生。”
张角抬头望着初一，暗淡的神目中满是真诚。
初一微微一怔，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死前的告白。
“生死都不重要，当我打算走上那条路的时候，所有的未知迷茫，恐怖忧虑都被我抛弃脑后，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走过去，看一看，此生无悔。”
张角的目光转向玉石，那后面，仿佛有数不尽的未来。
“我走后，张宝你不要管，他的死活，由他做主，我三弟……是个很乖巧的人，你若能照顾，便照顾一下，若是无能为力，我不怪你。”
这句话说完，张角仿佛再无疑虑，欲望透过神目，赤裸裸的落在玉石后的道路上。
“持九节杖，中黄太一神位是你的，太平道，也是你的。”
张角口中说着，伸手扔出九节杖。
九节杖在空中划过几道圈，直直的插在初一眼前的地面上。
“走矣。”
留下两个字，张角长身而起，再无更多言语，直奔玉石后面的道路而去。
“轰隆隆……”
天上隐有雷霆阵阵，张角却一步不停，只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咔嚓。”
一道天雷劈砍在张角脚前，阻止之意不言自明。
“都到了这个时候，后退是死，前行尚可苟且，你这贼老天，吓我有何用？”
张角仰天怒问，仿佛要将心中意志昭告于天。
“轰隆隆……”
天地的回答，是更多的闪电汇聚，它们聚集在玉石后的天空中，彰显着它的强大。
“来啊。”
张角怒吼，快步走过玉石。
“天地不仁，你把我当刍狗，我视为仇寇。”
“咔嚓……咔嚓嚓……”
数道闪电同时降落向张角，白色光芒刺破天地。
“轰隆隆……”
闪电击打在张角的神体上，让他神体颤粟。
恍惚间，初一仿佛看到张角的神体咳出金色血液，但光芒闪烁，看不清明。
原本金光闪烁的神体，瞬间变得昏暗，不再那么明亮。
“再来。”
张角怒吼，仿佛在召唤雷电。
“只我神智不死，便不与你罢休。”
那雷电也应声而下，如暴雨落在张角神体上。
“咔嚓嚓……轰隆隆……”
天地被雷电闪耀的昼白，初一的神眼也受不了，他只能不看雷云，只望着那蹒跚前行的身影。
闪烁间，张角的身影在初一眼中成了一道黑影，原本宽阔的前路也显得非常狭窄。
张角好似化身蹒跚前行的婴儿，在一条窄路上登攀。
这悲壮的画面，前世看过再多特效的画面也无法渲染出来。
那人好似不再是人，他是一个意志，一个符号，他要做的事情也不再有什么意义。
生命、善恶、对错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任何价值和意义。
前行，是那身影的唯一目的，不服，是那身影的唯一动力。
若神体可以咬牙，初一会咬断自己的牙齿，因为此情此景，此生仅见。
张角的神体在雷电中渐行渐远，那神体已经不再耀眼，在雷电的映射下更是显得暗淡。
然而他就像海中的老人，在为初一演绎着不屈的意志。
“轰隆隆……”
雷电声从玉石后方远远传来，张角的身影已经化作一个光点，唯有闪烁的雷电依然能被初一看的清晰。
“先生逆天而行，初一佩服，在这里，初一祝先生能得偿所愿，永脱苦海。”
初一起身拱手，敬佩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