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进击的三人行

吱...

吱吱......

同一片天空下,干燥的空气里,不断地响起鸟鸣声。

风中摇曳的树叶间隙中层层叠叠洒下金色光斑,拨开云层遥遥俯瞰下去,有三个小小的黑点在山岭间缓慢移动着。

山中刚下过细雨,道路有些湿滑,三个人有些艰难地抬起登山镐往上爬,自然排成一队直线,像一串珠子,缓慢而坚定地在视野中穿梭。

除去爬坡或走绝壁时秦岭会嘱咐元曲小心或者伸手拉云衡一把,其余时间所有人都各自沉默,没人讲话,每个人都安静而平淡。

这片地域是盲山的更深处,被当地人称作魔鬼山的隐蔽地带,复杂的地形甚至连卫星都无法勘探清楚,是一片尚未有人类涉足的处女地。

翻过一座山岭,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片茂密树林,千奇百怪的树木出现在视野里,有高耸入云的参天白杨,有些树木的枝干发出根须从半空中扎入泥土,逐年变粗,形成支撑树冠的次根,形成独木成林的雄奇景观。

还有些位置的树林将树根缠绕出去,缠到其它树上,渐渐加粗,渐渐拉长,最后接天蔽日联结到一起,将附着的树木全部绞死,形成独特的绞杀现象。

除此之外,树林里还有纵横交错的地面根,如蛟龙一样盘旋在地面上,附近生满蕨类植物、地衣以及灌木丛等植物,像是空中花园,很大程度上干扰了三人前进的视线。

树林里幽深冷清,笔直的樟树一动不动,白桦林下垂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摆动,几人向前行走一段距离,视野中漫山遍野长满了树木。

这些高高挺立的树木,宛若一柄柄利剑,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三人都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景色,脚步放慢下来,沿着环山小路箬寮一圈,数千亩的原始森林伫立着,一眼望不见尽头。

小和尚手里捧着罗盘,上面的指针指向遥远的南方,如果视野穿过无数丛林荒漠,会发现尽头是一片被云雾遮挡住的巨峰。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霜降水枯寻不见,龙楼宝殿去无数,贪狼百丈步天罡,堪舆倒斗觅星峰。”

小和尚一边走一边调试手中罗盘,说道:“这片山脉依山傍水,占尽大好形势,再往深处的山峰更是霞气蒸蔚,有祥瑞之兆,我们跟着罗盘往那个方向走没错。”

云衡在一旁看到他的罗盘,黑金的壳子里用梵文刻着八卦方位,有些好奇问:“你怎么用罗盘辨别方位的?”

小和尚眼珠轻转,回说:“在摸金派手里,罗盘即是分金定穴。在上面分二十四山,二十四山又分成一百二十角,一百二十角分三百六十度。也就是每一山有五角十五度,用这种分金的方式,再结合不同的方位与地势,得到不同天干地支,判定穴位。”

云衡点了点头,看向眼前古老神秘的山谷丛林,山下是溪瀑纵横的雄山峻岭,突然觉得前路未知。

又往前走出几百米,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它的树皮是墨绿色泽,粗壮的树枝像龙一样盘旋缠绕上去,风从树顶吹过去,发出沙沙的响声,如龙的叹息。

树后是一片悬崖峭壁,峭壁上横生的树木将整座山体都笼罩起来,叶连着叶,枝连着枝,有座古栈桥摇摇晃晃在半山腰间,被云雾遮掩着,能听见下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

一轮红日挂在天上,光芒倾洒进这片与世隔绝的山林里,云海起伏弥漫,高耸的山巅傲视大地,飞鸟走兽在山岭间奔走,生机勃勃。

秦岭回头看了云衡一眼,握紧她的手,跟着小和尚上了古栈道。

古栈道曲折蜿蜒环绕在山腰上,一眼望不到头,终极遥遥隐在云雾里。

双脚踩在栈道的石板上,发出咿咿呀呀的裂响,古栈道一侧依山而建,另一侧则使用铁索作为保护,但大部分铁索已经锈满厚重的铁灰,有些甚至已经烂在崖底,十分危险。

沿着古栈道绕山势盘旋而上,云衡猛然发现对岸的千尺绝壁上密密麻麻嵌满洞窟,仔细看清楚后,竟发现绝壁上都是棺材。

这些棺材摆在绝壁上的洞窟里,洞窟多是凿数孔,钉入木桩,将棺木放置上去,一头置于穴中,另一头架在木桩上。

这些棺材多是头大尾小的船型,上面挂着一层厚重的灰土,在阳光照射下像一簇簇灰色珊瑚,腐败不堪。

山崖间生长的树木与岩石缠绕起来,如同覆盖上一张大网,如同暗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不进去。

绝壁以下就是汹涌湍急的流水,穿山破壁,飞瀑悬壶。

一路上三人小心翼翼前进,走出古栈道时,太阳已经西斜,临近傍晚,山巅被火红色晚霞包裹起来。

山林早已远去,夜幕降临,气温瞬间降低,三人顺山势来到一处山脚下,往前看去,出现大片荒野,荒野上还残留夕阳最后一丝余温,绰约着几座不可见的冰川。

三人像发现新大陆般朝前方荒野跑去,等赶到冰川上,竟发现身后的群山已经模糊不清,夜间生起的浓雾将它们牢牢笼罩进去,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秦岭抬手看一眼手表,对元曲和云衡道:“罗布泊气候恶劣,夜间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十几度,这片冰川不适合扎营,咱们再坚持一段距离,穿过这片冰川再歇息。”

元曲依旧精力充沛,表示没什么问题,云衡则是俯身揉着脚踝,表情有些痛苦。

秦岭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云衡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白天赶路太急,扭到筋了。”

秦岭抬头看看前方绵延的荒野,把云衡的胳膊拉起来,道:“我背你走。”

云衡咬紧了牙,终于点点头。

秦岭将云衡胳膊搭到自己肩上,顺势一拉,云衡脚尖一踮,随后整个人趴到了秦岭背上,双手轻轻箍着他的脖子。

寒冷的冬夜里,两个人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心里暖下来。

元曲别过头去,假装没看到,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段距离,气温越来越低,云衡想起什么,松开一只手伸进兜里,摸出半盒烟,咬了支在嘴里。

秦岭很默契的从裤兜掏出打火机给她点燃,云衡猛抽上几口,然后把烟塞到秦岭嘴里,黑夜中细小的火点疯狂燃烧,清烟在两人头顶袅袅上升,烟灰积压了很长一截才自己断掉。

元曲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冰川,双手合十,说道:“冰山不比岩山,尤其还要背着个人,你们要当心。”

秦岭嗯了声,随后拍拍箍住脖子的那双手,语气柔和说:“别担心,我能行。”

三人沿着冰川的斜坡走上去,空气寂静得可怕,没有风,只有砰砰的心跳,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三人,只剩这些冰川。

元曲爬得很顺利,走过斜坡,秦岭开始用登山镐一点点凿着坚冰往上走,云衡摒紧了呼吸,帮秦岭小心提着包。

一个人加两个行李包的重量压在秦岭身上,他也有些吃不消,没多久就喘起来。

云衡知道秦岭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她挣扎着要下去:“秦岭,我自己爬吧,你这样走,身子会累垮的。”

秦岭按住她即将松动的手掌,喘着粗气:“你别动,你腿脚抽了筋,自己如果意外摔下去,我们还得下去捞你。”

他嘴角挤出一丝对方看不见的笑:“当年在部队里负重越野十公里我都没喊过累,今天居然喘上了,看来许久不练,功力有些退步了。”

秦岭抬头看着冰川的山巅,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如有万钧。

他知道那不是女人突然变重了,是自己真的没力气了。

但他咬死牙关,看着元曲留下的脚印,发狠的喊了声,登山镐向前一挥,继续攀登。

“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云衡有些愧疚地说。

“你又说糊涂话。”

云衡拿袖子给秦岭擦擦额头的汗,竟意外发现这些汗冷成冰渣。

她说:“温度越来越低了。”

秦岭说:“再坚持一会儿,前面还有两座冰川,我已经看到陆地了。”

云衡抬起头眺望远方无际的黑暗,知道那是他说给她听的希望,她眨眨眼,努力把睫毛那几片冰霜眨碎,很欣喜地道:“是啊,我也看见了。”

过了会儿,爬下第一座冰川,秦岭的喘息明显松缓许多,云衡轻揽着他脖子,问道:“秦岭,如果有天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你会难过吗?”

秦岭脚步滞了下,又继续往前走:“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见不了。”

云衡说:“如果有天,我们相离得很远很远,远到可能见不到彼此,我会写信给你的。”

秦岭嘴角淡淡笑了:“相思信还是告白信?”

云衡也笑起来,很愉快地说:“我给你写情诗怎么样。”

秦岭说:“这个倒是新鲜,不过我粗人一个,你写情诗我也不懂。”

云衡说:“心诚至,展信佳。”

秦岭说:“不如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封,我想听听。”

云衡趴在背上沉默了半晌,说:“我还没想好自己的,我为你念一首别人的。”

她认真想了想,抬头看着头上夜空中的星河,念道:“我没见过大山的巍峨,真是遗憾;见了大山的巍峨没见过大海的浩瀚,仍然遗憾;见了大海的浩瀚没见过大漠的广袤,依旧遗憾;见了大漠的广袤没见过森林的神秘,还是遗憾。世界上有不绝的风景,可有一天我见到了你,我想,我再也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