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内鬼

这段视频播放给了蒋汶和曹维维看。

看完DV,蒋汶清俊的脸变得惨白。

他说:“这是哪部恐怖电影的预告片?”

云衡说:“这是真的。”

曹维维若有所思,在思考什么,半晌说道:“这段视频会不会是在预示着什么?”

秦岭微微眯了眼,来了兴趣:“你觉得会是什么预示?”

曹维维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想,只说有这种感觉。

曹维维分析道:“这款DV我没记错的话,在国内已经停产了,里面甚至没有数码功能,生产这种DV的厂家,在国内屈指可数,我知道B市有两家这样的工厂。”

蒋汶在一旁惊叹:“维维,思维够缜密的啊。”

曹维维有些得意的一扬头,她继续道:“死掉的工人我看过尸体,手掌有厚重的茧子,虽然尸体受损严重,但依稀能看出他肤色偏黑,应该是常年在太阳底下从事农活的人,我判断他应该是新疆本地人。”

她把DV的视频暂停在后半段,画面上工人正直勾勾盯着DV看。

曹维维说:“你们看,这个地方,工人的面孔很符合新疆男子特征,而且衣服的布料也应该是新疆产的军海1号长绒棉。至于这个人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混进队伍的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受人指使。”

蒋汶把DV拿过去,快进着又看了一遍视频,不说话了。

云衡说:“厉害啊维维,一个DV能看出这么多东西,还说不是逻辑学专家?”

曹维维脸红了一下,忙摆手道:“我这都是自学的东西,算不上专家啦。”

秦岭说道:“视频里面工人待着的那个矿坑很有问题,还得找人下去探一探。后半段的画面也很有问题,既像是实时拍摄,又像是某种软件生成的东西,曹维维,你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曹维维拿过DV翻看了一下,直接道:“看不出来。”

“……”

秦岭说:“那你觉得视频像PS出来的吗?”

曹维维说:“因为很多刑事案件都涉及过假照片、假视频之类东西,所以我专门研究过PS一类的东西。这DV上的东西虽然看着天方夜谭,但是画面衔接毫无违和感,没有任何PS过的痕迹。或者可以这样说,这个DV所展示给我们的每一帧图像,都是真真实实拍摄出来的。”

秦岭顿住,想了想,皱眉说:“有没可能是精通PS的人将视频完美地剪辑好,然后存储进DV里面?”

曹维维摇头:“再完美的PS也会有剪辑痕迹,至少我认识的PS高手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蒋汶听完她的话后张大了嘴巴,很惊奇地说:“那视频开头工人是被什么力量抓起来的?是鬼不成?可我们都清楚看见了,工人是被什么力量凭空举起来,然后撕裂了身体。”

曹维维说:“这我也不清楚,包括视频结尾那段,画面一点点变黑,这个是如何做到的?”

蒋汶背脊一跳,瞪了瞪眼说:“午夜凶铃?”

秦岭问:“什么铃?”

云衡给他解释道:“就是死者把自己的怨念刻录进光盘里,然后告知一段讯息。”

秦岭笑起来,手指在桌上轻轻划过去,慢斯条理地说:“天方夜谭。”

曹维维说:“午夜凶铃当然是骗人的,这段DV还有值得我们推榷的地方。”

秦岭抬起头看她一眼,嗓音有些低沉:“你是说那些山?”

曹维维点头:“对,可以找人识别一下视频背景的山是什么地方的,从新疆这边的山开始找,找工人生前到过的地方,总会有点线索。”

蒋汶说:“那个工人尸体都毁成那样了,鬼知道他是谁啊?”

曹维维眼睛笑眯眯看着他:“死者左手少了小指,曾经受过伤;身体有多处伤痕,排除临死前的意外,他以前受过不少虐待;所以我判断,他是被人拐骗后遭受绑架,绑架者通过残忍的虐待与精神摧毁对他进行洗脑,强制他配合着完成自己想要实现的计划。”

说这些时,曹维维眼睛始终盯着蒋汶,浅褐色眸子里像有奇异的光,琉璃一样光华闪烁。

蒋汶给她看得不自在,缩了缩脖子说:“你看我干嘛,你给他们说啊,我脑子笨,可分析不了这些东西。”

秦岭摆手说:“算了,DV的事情暂时也分析不出来,这件事暂时不告诉陈教授以免他担心。曹维维回去以后秘密调查视频里那片山的背景,蒋汶负责从新疆近年的失踪人口中找出死者,确认身份。”

蒋汶跟曹维维应了声,离开了。

……

……

秦岭跟云衡往住处走,路上的积雪很深,深处可以埋进脚踝。

乌云稍微散了些,有五彩的天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洗涤尘世。

云衡问:“你觉得谁有问题?”

秦岭挑眉:“可能是你。”

云衡不是第一次听秦岭说这种云山雾绕又欠扁的话,她舒了口气,想跳起来掐死他。

秦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有内鬼。现在无法确定那个隐藏在我们中间的鬼是谁。”

云衡脚踩在雪堆上往前跳着走,随口问道:“你觉得维维怎么样?”

秦岭修长的双腿有条不紊跟着她走,满地的雪光在他眼睛里映出一抹银白,立体的五官显得格外端正。

他说:“曹维维这个人是我头一个怀疑的,她的警惕性很强,在我能看到她的时候,她身边永远会有个人陪着,好像每时每刻她都是暴露在人眼皮底下的。

这么冷的天,女孩子都会戴围巾保暖,而她没有,因为围巾紧贴着脖子,会降低眼睛跟耳朵的感官敏感度,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说完,秦岭看了眼云衡空荡荡的脖领,补充一句:“有空给你买条围巾。”

云衡促狭笑了笑。

秦岭又继续道:“我看她摸DV的时候,指尖有些红肿,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像寻常女孩子那样涂抹指甲油,应该是为了方便握枪的时候扣动扳机。

蒋汶先她一步进了门,她后脚跟进来是左手关上门,是左撇子。拿DV的时候她也是用左手接住,但很快切换到右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左手,仿佛在掩饰什么。”

云衡感到有些惊讶,又问他:“蒋汶呢?他这人你怎么评价?”

秦岭说:“蒋汶握DV的时候手上有股淡淡的樟脑味和杉木油味,保护站之前来过一批外省的省科考队,他们出去探索丝绸古道发现的文物,都是用樟脑或杉木油保存好。所以蒋汶不应该是对你讲的那样郁郁不得志进不了考古研究所,相反,他很受器重,甚至还有资格经常性接触那些珍贵文物。”

云衡满脸叹为观止。

她说:“我在怀疑你跟曹维维学得行为分析理论是不是一种?”

秦岭流露出一丝骄傲:“以前在部队学过心理战术。”

云衡问:“屁大一个侦察小兵还学这些?”

秦岭不咸不淡地道:“是啊,就是没学怎么应付女流氓。”

云衡脸都黑了,气结道:“你说谁是流氓?”

秦岭说:“你。”

云衡笑:“那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秦岭停住脚步,转了一圈,俯身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云衡,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衡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羞涩地说:“你讲吧。”

他说:“去年雪崩的时候,你知道我被埋进雪里什么感受吗?”

云衡摇头:“不知道啊。”

秦岭跺了跺脚,走了。

半秒后,云衡刚想跟上去,却听见脚下发出喀嚓的脆响。

顷刻间,她整个身子陷下去,掉进施工地的一道渠里,大块的雪从头顶砸下来。

秦岭笑容大大地走回来,看着掉进雪坑狼狈的某人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衡气愤得骂他:“秦岭你完了……”

她顺着雪坑边缘的棱角往上爬,秦岭俯下身团起了个大雪球。

阳光下他的牙齿白晃晃:“你刚才说什么?”

云衡说:“秦岭,你敢……啊——”

秦岭笑呵呵走开了。

云衡手脚并用跟章鱼一样贴在雪坑上,终于爬出来,掸掸头顶的雪,追着尚未走远的人影团雪扔过去。

秦岭一溜烟跑得更远了,留下云衡在后面可劲儿追。

……

……

一场大雪过后,大地苍茫一片,除了白看不见任何一种颜色,这种纯洁的色泽没有一丝杂质,不夹杂感情色彩,又很凝重的包裹了世间所有不美好的色彩。

绵延千里,沙海变成雪海,就连太阳似乎也拉近了与人的距离,看上去格外清晰,格外耀眼,映入眼帘一圈色彩斑斓的光晕。

走回宿舍的时候,门前停一辆车,石头跟六六等在门口,看着眼睛红红地。

秦岭跟他们打了招呼,问道:“怎么了,哭丧个脸?”

石头看他跟云衡一眼,开了口,声音却沙哑得可怕:“队长,阿曼牺牲了。”

突然间,秦岭就变了脸。

他抓住石头的衣领,脸色有些狰狞:“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六六在一旁哽咽着说:“无名的人在博物馆制造恐怖袭击,恰巧那天阿曼主动申请参加任务,与他们遭遇上……阿曼被他们的车拖出几十米远,一路上都是血。警察搬动他尸体的时候,旁边有阿曼手指蘸血写的遗书:‘此生光明无憾死,来世还做守陵人’。”

秦岭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像被挖了心。

云衡看着他,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发现秦岭的手在颤抖,肩膀也疯狂地抖动。

她紧张地说:“秦岭,你别这样……”

秦岭忽然重重一拳打在车前盖上,车盖瞬间凹下去一截,把石头跟六六都吓傻了。

秦岭眼睛像是在燃烧,紧咬着牙齿,头脑却异常地冷静清醒。

突然,他拔脚上了车,三秒钟打火、倒挡、打方向盘,车子瞬间漂移倒退出去。

云衡瞬间喊起来:“秦岭,你要做什么——”

车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只是在车头调转后百米冲刺般加速向远处过去,留下一串车辙。

石头跟六六看着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的越野车,瞠目结舌,根本来不及作反应。

半晌,石头回过神,忙道:“队长该不会找无名拼命去了吧,快追回来啊!”

六六说:“开队长的车追!”

云衡摇摇头,径直朝圈养羊群的伐木场过去,那里有她的骆驼。

她说:“钥匙在秦岭身上,追不上了,追不上了……”

她一边过去一边疯狂给秦岭打电话,电话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她急得走路摔了跤,又匆匆忙忙从雪地里爬起来,给秦岭发了短信:“别做傻事。”

秦岭双手紧握住方向盘,看到云衡发来的短信,冷硬的嘴角稍微有些缓和,几秒后又收到一条短信:“别让我担心你。”

越野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沙雪里,冷风嗖嗖往车里灌,秦岭只管埋头往前开。

遥远的后方,被白雪掩埋的大漠里,孤烟红日,驼铃叮当响,云衡骑上骆驼颠簸地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