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罗布泊

立冬

唐·李白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

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

……

十一月七日,天气并不是很好,灰蒙蒙一片,首都PM2.5数值180。

立冬已至,天气转冷,出门在外的行人都换上了冬衣,一瞬间,整座城市显得臃肿了许多。

节气突如其来带起的降温也使得一切变得坚硬、冰冷、脆弱,看上去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你去伸手触碰那些美好的事物,它们就会立马碎掉。

天色有些阴沉,从半空中零零散散的落下来雪片一样的东西,但那不是雪,类似于雨水受冷后凝结成的点状冰晶。

云衡捧起掌心呵了口气,告别张楚瑶后跟着蒋汶一路小跑来到陈教授的办公室,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

办公室里一派喜气洋洋,陈教授手里举着一罐雪碧,学生们也都一人一罐,一边喝着一边爽朗笑着,年近六十的老教授谈吐清晰、讲起话来通古烁今,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概便是如此。

陈教授全名陈寅恪,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历史考古研究专家,成果诸多,在国际上也享誉盛名。

早年他在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工作过一段时间,曾为国家的历史考古发掘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中年后,陈教授奔赴美国密歇根大学专心做学术研究,重点学习了世界其它地域的历史文明发展史,包括欧洲史、美国史、中东史以及拉美史等,研究成果丰富,在国际发表过《MayanCivilization》《PyramidTreasure》等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学术论文。

前些年陈教授突然回到国内,担任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同时被聘为B大历史系名誉教授,指导B大历史系的博士研究生做研究。

陈教授回国后不久,便专心于对古西域文化的研究,他提出西域文化远不止目前所发现的这些,尤其已经消失的古精绝文化、古楼兰文化以及古乌孙文化等,它们与拉美的玛雅文化和非洲的金字塔文化都有密切相关之处。

他曾发表过一篇论文,上面清楚阐述,将百慕大鬼三角、埃及金字塔、玛雅遗址、马里亚纳海沟、古老三星堆等发现地点联结一处,这是一条横贯整条纬线的奇异地带,里面发生过很多扑朔迷离、怪事迭出的诡异现象。

而古西域恰巧也处于这个地带范围内,他坚持认为古西域还有许多人类所未知的事情,尤其是罗布泊一带,并向上级申请要建立一个国家级大型历史考古研究项目——Western计划,组织科考队前往新疆进行考察。

这个计划审批了长达三年之久,终于在今年十一月份有了回应,上头有人批准了这个计划。

陈教授跟学生们正沉浸在庆祝的氛围中,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云衡进来,忙朝她招手,他丢给云衡一罐雪碧,也给蒋汶扔了罐。

云衡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拉开饮料环喝了两口,对陈教授道贺:“教授,恭喜你的western计划被批准啦!”

陈教授说:“是啊,等了这么久,总算是了结了我一桩心愿。”

他把饮料放回桌上,从办公室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外面已经飘白,竟真的下起了雪。

所有学生们都放下手中的饮料,一齐将目光投向陈教授,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身躯,后面的头发已经白了大片,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陈教授转回身来,看着众人说:“从我回国以后,三年了,我每天都看着地图上位于西部的那一大片土地,看上面的山川河流,看上面标注着无人区的神秘地带,我想着,这么广袤的一片地域,为什么没有人去探索呢?我想对国家说,我自愿带队,去为祖国探索这片土地。

有人问我,那里是无人区,卫星信号都搜索不到的地带,你不害怕吗?我说我不害怕,怎么会害怕呢?我就看着地图上那片黄色的沙漠、褐色的山脊线……这片土地是那么美好,那么引人神往,那是我们国家的宝藏,每一寸土地,都可能埋藏着我们所未知的文明。

三年了,终于等到这个消息,这三年里,在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许多考古新发现,而我们国家的历史考古却停滞不前。我在想,等western计划批准了,我一定会把古西域最精确的地图绘制出来,将所有的未知文明都发掘出来……

我要向全世界证明,我们国家,从来不缺少文明,我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我们只是受制于艰苦的环境和落后的技术……总有一天,我们的西域文化出土,必将震惊世界!”

说完这些,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激动地鼓起掌来,陈教授也摘下眼镜擦擦有些湿润的眼眶,抬了抬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陈教授说:“1934年8月份,辽宁龙口发生坠龙事件;1956年昌平,定陵地下玄宫之门被盗墓贼开启;1972年湖南长沙,马王堆古墓中发现千年古尸,皮肤肌肉保存完好;1974年,新疆罗布泊地区首次发现未知文明陶器。

这些重大事件,都代表着我们历史考古的一次次发展,那你们知道1975年发生了什么吗?”

学生们摇头,这样的时间,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陈教授说:“就在罗布泊地区发现未知文明陶器的时候,我于第二年被上级组织选入西域文明调查局,对罗布泊地区展开了一次大规模力量的调查,并且获得重大发现,发掘出一些不曾出现过的文明。然而调查局的进展始终不顺利,受制于严苛气候以及落后技术等原因,而且后来又发生了一次意外,调查局的行动很快不了了之。”

云衡问道:“是什么样的意外?”

陈教授深深看了她一眼,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有些不愿提及。

他摇摇头说:“那次意外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那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惩罚,那件事是上级严格要求保密的。因为牺牲了很多人,调查局全部撤离罗布泊地区,计划也就搁浅了。”

云衡皱皱眉说:“难怪这次的western计划会审批这么久,想必也是因为当年调查局的事情,上级担心再出意外,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吧。”

陈教授点头:“所以这次的western计划,会更严谨,更小心,我打算将这项计划分三期进行。第一期计划由我亲自带队,选几名优秀的学生前往西部进行初步考察工作。第二期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增派人手,扩大考察发掘工作。第三期在前两期无重大意外的基础上,由国家派遣军队对已发现的文明进行发掘与保护工作,同时对外公布研究成果。”

云衡赶紧站直了身子,把雪碧罐重重放在桌上,昂首挺胸说:“教授,western计划一期的工作,算我一个,我自愿参加!”

紧跟着,后面的许多学生都争先恐后地举起手要参加。

“教授,选我去,我自愿参加western计划!”

“选我选我——”

“我从小在新疆长大的,我最合适……”

蒋汶在一旁看着这些学霸们争着抢着要去西部的架势,弱弱的举了一下手,想了想,又给放回去。

云衡见状,大步走过来把蒋汶的胳膊抬得高高地说:“教授,蒋汶也想去,他一直对精绝古城的诅咒消失之谜感兴趣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声线清晰,陈教授立马看过来,盯着蒋汶。

他对蒋汶还有些印象,是云衡推荐过来的,面试的时候对考古历史有非常独到的见解。

陈教授背着手走过来,拍拍蒋汶的肩膀,看云衡时眼底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笑意。

蒋汶有些紧张地看着陈教授,听见对方说了句:“行,算蒋汶一个吧。”

听到这话,名额又给出去一个,身后的学生们更激动了。

陈教授走回去,拍了拍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清清嗓子说:“western计划,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你们也别急着报名,想清楚了再说,一期没加入,可以二期再来嘛。你们将要参加的western计划,是一个未知的历史,虽然前途艰险,可一旦有所发现,将会改变我们的文明。”

陈教授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翻找出一份档案,丢给了云衡。

云衡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几个月前她向陈教授申请要写西域文化论文时,教授给她看得东西。原本是劝她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没想到云衡越挫越勇,非去新疆不可了。

她把档案袋的白线绕开,取出里面的白皮书,看看周围期待的面孔,念起来:

“这是一份有关罗布泊地区的历史情况说明书,等你们听完了,再决定是不是真要参加。

罗布泊又叫做罗布淖尔,罗布淖尔是古突厥语与蒙语结合起来的称呼,意思是‘众水汇集成的海’。根据气象局数据,在第四世纪更新世早期的时候,新疆地区还是地中海气候,终年温和多雨,那时的罗布泊面积曾超过二十万平方公里,大约是一个省的面积。

在当地有一个传说,说罗布泊的这片大湖经常会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消失,考古学家认为罗布泊是在不断漂移的,也有人认为罗布泊因为出现季节性干旱所以消失。但是二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突然全部消失,的确使人匪夷所思。

在当地人眼中,罗布泊是幽灵之地,一旦进入了,就将化作幽灵,永远的被囚禁在里面,随着湖水四处漂泊。

1934年,世界著名考古学家斯文·赫定前往新疆考察罗布泊,当时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罗布泊仅剩一千多平方公里的水域,他曾经在著作《亚洲腹地探险八年》这样描述他所看见的罗布泊:

‘湖水就像一面整洁的镜子,有很多野鸭在湖水里嬉耍,鸟鸥从湖面掠过,飞舞在湖心的芦苇上空。站在湖边向远方看去,那是一片奇异的海市蜃楼,因为距离太遥远,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总之那是一片黑色的城堡一样的影子,它们整齐排列在地平线上,上空飘着一些东西,匪夷所思的是,那些就像是外星人的飞船……’

再后来,罗布泊仅余的一千多平方公里水域快速干涸,到建国六十年代末的时候完全消失不见,曾经鱼翔浅底、鹰击长空的美丽湖泊变成神秘的死亡之海,没有草木,没有河溪,没有虫兽。地表在夏季的时候,温度高达80摄氏度,任何飞禽走兽都不敢随意穿越。

众所周知,在沙漠里,最伟大的植物是胡杨,许多沙漠地带为了阻止沙漠化向城镇的蔓延,都选择在沙漠里种植胡杨。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朽而不散一千年,但罗布泊里面的胡杨最终也纷纷死去,直至彻底绝迹。”

听到这里,原本有些摩拳擦掌的学生们都哗然起来,对罗布泊的好奇中更增添了一丝畏惧。

云衡抬头看他们一眼,将所有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继续讲:

“1949年,由重庆起飞前往乌市的一架飞机在鄯善上空神秘失踪,直至1958年,这架飞机在鄯善正南一千公里远的罗布泊东部一处盐层地壳发现遗骸,机上人员无一幸存。

1960年6月17日,彭加木前往罗布泊做考察调研工作时神秘失踪,政府组织大规模搜寻,至今一无所获。

1996年6月,中国探险家余纯顺试图徒步穿越罗布泊,不幸罹难。”

说完这些,云衡合上档案,定定地看着在场所有人,微笑着问:“那么现在,还有谁自愿参加western的一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