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那名看守简直惊呆了。

他听到走廊一侧先是发出此起彼伏的鸡叫声,紧接着,数不清的斗鸡从笼子里飞出来,咯咯叫着满院子飞。

看守惊愕片刻,连忙把哨子吹起来,把院子里的人全部叫来。

哨声还未响起来,看守发现眼前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出现一个人,与斗鸡师的打扮一模一样,身穿锦绣襦丝裤、头戴紫金彩冠,手里执着一杆不知从哪儿偷来的铎拂,格外神气。

斗鸡师细眉白脸,身型娇瘦,朝看守飞了个媚眼,很无耻地笑了。

云衡说:“多谢你放我出来。”

看守把甩棍从身上抽出来,唰一下弹出去,握在手中比划了几下,吓唬说:“云小姐,你这般胡闹也是逃不走的,现在乖乖回来还来得及,要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看守身后响起密集脚步声,瞬间有七八人提着家伙赶过来,院子里也有脚步踏起雨水的动静,不少人在往这边包抄。

云衡在原处挑了挑眉毛,笑道:“那你们就来试试啊——”

说完话,云衡手中铎拂一挥,嘴巴上也衔起一枚哨子,是斗鸡师在训练斗鸡时专用的骨哨。

云衡一吹骨哨,哨子顿时发出一阵尖锐嘹亮的响声,刚才还在乱飞的斗鸡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样,井然有序的落下来,朝着云衡这边靠拢。

这些斗鸡有几十只,都是无名豢养来打比赛赢钱的,一只比一只壮。

此刻它们进退有度,在一只红脖子红冠彩色尾毛的雄鸡带领下,排列起队形围在云衡身边,其中有几只斗鸡暗中捣乱,领头的雄鸡就跳过去狠啄它们,捣乱的鸡群瞬间老实下来。

堵在走廊上的看守跟暴徒们彻底目瞪口呆,看着这群生猛的斗鸡围在云衡四周跟保镖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云衡俯身摸了摸领头那只红色大公鸡,它叫‘飞鸿’,是无名所有斗鸡中战斗力最强的,云衡这些天私藏的所谓‘夜宵’,有三分之一是喂它吃的,今天如此听云衡的话,也算没白养活。

下一秒,云衡直起身来,看着眼前那些慌张无措的暴徒们,有人移开脚步打算去把斗鸡师叫过来,让他们跟这些披银戴甲、爪子或嘴巴都戴着铁钩利针的斗鸡们打架,不得被啄成筛子?

云衡冷哼了声,勾勾唇角说:“不用麻烦了,你们斗鸡师今晚醒不来了。”

紧接着,她手中铎拂向前挥舞,一声哨响——

斗鸡们爪子一刨地面,朝着这些人扑了上去。

‘飞鸿’最生猛,翅膀一振,跳飞到半空中,嘴上的钢针瞬间张开,像一把小伞,小臂一样粗壮的鸡脖上羽毛彻底炸开,疯狂地叮咬到看守身上。

看守的胳膊被钢针钉出一排血刺,他痛得咬牙,手中的棍子对准鸡头敲过去,‘飞鸿’极敏捷地一个闪避,又跳飞起来啄他的蛋。

……

数十只斗鸡疯了一样飞过来,院子里的人先是慌上半秒,旋即,一齐吼叫着,挥舞家伙朝斗鸡砸过去。

少数几人运气极好的一棒把斗鸡打飞出去,鸡头当场打断,奄奄一息的落回地上。

更多的情况下,斗鸡们一下扑在暴徒身上,嘴上锋利的钢针或鸡爪上的铁钩瞬间扯下一块肉,满院子都是暴徒们哀嚎的喊叫声。

斗鸡和暴徒们你掐我啄,都打红了眼,暴徒们人数少,形势演变成三四只斗鸡追着一个人屁股后面啄,暴徒捂着屁股狂奔,四处逃窜,稍有回头反抗就立马被啄去一大片肉。

有被逼到墙角处的暴徒退无可退,逼得急了,就红着眼跟斗鸡们拼死缠斗,但这些斗鸡本就是好斗成性,这些人反抗得越激烈,它们就越强劲。

有几只斗鸡已经全身羽冠倒竖起来,爪子落到了暴徒身上就不肯撒开,跟着走。

‘飞鸿’这边已经啄晕了三人,战况良好,满院子的暴徒都在地上滚来滚去,衬衫、裤腿上到处是撕烂的口子,雨水打在身上,十分凄惨。

飞鸿翅膀一扇,高高跳到房顶的檐角上站住,它把彩羽高冠都支棱起来,夜空中一道惊雷劈过,将它红色的羽毛衬得更亮,仿佛一团在雨水中燃烧的烈焰,直冲天日。

它皋皋的仰天长啸一声,一股精气神透出鸡冠,院子里的斗鸡们也都跟着一齐叫起来。

鸡鸣声鼎沸,四处激荡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就连走廊上的灯仿佛也变得昏暗,暴风中的雨水被冲得一阵阵摇晃。

‘飞鸿’立在雨水中的屋檐上,昂首瞪视着夜空中那道惊雷,并不避让,姿态更是高傲不驯。

院子里的暴徒们苟苟喘息着,从地上爬到一处趴好,听着这一声声鸡叫,只觉脚底冰凉。

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亡命之徒,平常跟着GPS组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做,不说欺男霸女,就是杀人放火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今晚这些气势汹汹的斗鸡给他们这一辈子留下了心理阴影,房梁上那只红色的,哪还是鸡?

哪还是鸡鸣?

那分明是阎罗。

是杀气。

……

……

崎岖的小道上,有乌鸦振动翅膀向树林深处盘旋飞去,远处的山峰在雨幕遮掩间若隐若现。

乌鸦从四人的头顶飞过去,滑翔至一半的路程忽然调转方向扶摇直上,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里,除了漫天雨线,还有十几道明晃的手电光。

视野远眺,那是一座小碗状的村子,村子紧邻眼前这道绵延几十里远的枣山山脉,像汹汹行驶的火车下一枚不起眼的轮子。

苍白色的白牦大纛被雨水打湿,又被山风高高吹起来,瑟瑟抖动着,附近的树林里传来飒飒的枝叶晃动,萧索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人跑到这个地方时,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只有几十米远了。

其中一人抬头望一眼夜空,乌云遍布,暴风雨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密集的雨水滴落到他的脸上,顺着黑色胡茬淌进嘴里,他咂吧了下嘴巴,一抹眼前的湿润,说道:“救我们的人说如果身后有追兵,就把白牦大纛拔出来啊。”

旁边一人回道:“会不会这附近埋着炸药,只要一拔旗子,后面那些人就得炸飞?”

刚才的人咬起嘴皮,径直朝着白牦大纛过去,声音从风中飘过来:“拔出来不就知道了。”

他来到白牦大纛旁边站好,其他三人也赶过来,他们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帘将视线抬向下面的山道上,那十几人也不再追赶,只是掐着腰逼近。

为首的暴徒头目气喘吁吁道:“你们他妈挺能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啊?”

说完,他啐了一口痰,骂道:“看老子上去怎么弄死你们!”

白牦大纛立在四人眼前,有人拔了一下,插得很结实,弄不出来。

四个人一起把手伸出去,握紧旗杆,使上力气。

白牦大纛下面的泥土有些松动,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山林似乎在微微颤动,面朝十几名暴徒的方向上,仿佛有道巨大的黑色影子要破林而出。

嗡嗡嗡的抖动声在树林里响动起来,四人这才发现拔出来的白牦大纛居然连接几十条细长的绳子,绳子从地面延伸至每一棵树上,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几十枚银闪闪的亮点刺目闪烁。

下一秒,绳弦拉动,嗡的一声,箭如飞蝗,掠过了四人头顶的夜空。

空气里传来轰轰的响声,几十支箭从身后树林里刺出去,就连雨幕仿佛都随之一滞。

下面的暴徒们一阵惊呼。

旋即,挥舞起手中的棍棒格挡箭矢,啪啪地将它们打开,地面斜插着许多箭羽。

固定在树干上的箭弩自动搭上去第二支箭,紧接着,嗡嘤的箭羽抖动,瞬间刺出去的箭矢擦出音爆,毫不留余地的覆盖向暴徒们所在的区域。

暴徒们仓皇躲闪,依旧被射得人仰马翻。

他们来回躲闪着,棍棒上下挥舞,尝试着将激射过来的箭矢打飞出去,整条道路上,这样的声音很多,噗噗的箭头有不少插进泥水里。

树林的弩箭搭箭拉弦,连续不断的噼啪打出去,多数是打空落在地上,

但总会有那么几支掀起一片血花。

击打声、哀嚎声混杂到一处,从整条道路上蔓延出去。

……

……

石头骂了一声,一个翻滚从马蹄下面躲过去,暴躁的马匹在马厩里四处冲撞,六六跟小和尚已经跳上了马,马尾焦躁不安的甩着,两个人等着石头上马离开。

石头也急了眼,看见不少人跟着从墙头翻过来,收起拳刺,跳脚就追着一匹马跨,爬了半天终于上去,他掉头一夹马腹,只听嘀律律一声响,马匹即刻冲出马厩,疯狂的颠簸。

六六跟小和尚也一抽马鞭,骑马跟上去。

石头骑的马疯狂跑上马场,围墙那边人影绰绰,有不少人涌过来,喊杀之声骤然间响起。

马匹冲出跑道,开始沿着崎岖不平的小道向大门冲刺,三人手中的马鞭疯狂抽动,马蹄踩踏在凹凸的坑陷、石子上碾压过去,两边景物如流水般快速闪过。

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马场的木头大门已经被人拉上,石头想要拉住马首停下来,但不受控制的马匹直直冲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马身撞到木门上,快要闭合的大门瞬间被巨大冲击力爆开,马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栽进地里,石头也被从马鞍上掀出去,身子滚进前面的泥水里。

六六跟小和尚纵马赶来,小和尚将黑棍一伸戳醒石头,石头咬牙爬起来,把住黑棍跳上了小和尚的马。

身后的暴徒喊杀喧天,但两匹马已经冲上山道,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