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箭

然后,在云衡以及围观者目瞪口呆之下,这个男人取出三支箭夹在手指缝间。

搭箭、大满弦似满月,指松、箭出。

在火光与明月的映照下,银色箭头像条闪电激射出去,撕裂空气,命中靶心。

围观者正要拍手叫好,尾随其后的第二支、第三支箭也追上来,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何时搭箭。

砰。

第二支箭也中红心,与第一支箭拥挤一处,有些倾斜。

啪、砰。

第三支箭当场贯穿那支倾斜的二箭,拦腰折断它,蛮横地插入靶心,将第一支箭也震了下去。

连中三元。

现场沉寂半天,突然爆发出雷鸣般掌声,所有人为他喝彩,为他精湛的箭艺叫好。

云衡目光笔直看着眼前这个荣辱不惊的男人,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似乎这种结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背影挺拔,像棵白杨,右手执弓,左手插进裤兜,很平静地回头望她。

云衡忽然想起来一首诗,苏东坡的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

酒酣胸胆尚开张,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射天狼。

她一瞬恍惚。

秦岭帮云衡赢了第一名,八十分的成绩,相当于每射一箭都中了八环。

云衡极其郑重、认真地将那柄藏刀递到秦岭手上,现场气氛一度严肃,像香港回归那天解放军与驻港英军的国旗交接仪式。

秦岭忍不住笑了:“干嘛这么紧张?”

云衡叹气:“我太没用了。”

秦岭安慰说:“头回射箭,这个成绩很好了。”

云衡吸吸脸颊:“唉。”

秦岭爱不释手地抚着藏刀。

云衡问:“怎么不接着夸了?”

秦岭:“……”

这时,石头他们灰头土脸着过来,垂头丧气的,像沙地里滚了一圈。

云衡笑问:“你们仨玩泥巴去了?”

石头捶胸顿足:“唉,别提了,刚才跟个小屁孩赛马,我们仨愣是没比过人家,摔下来了。”

六六一脸幽怨地看石头:“石头哥,要不是你的鞭子抽到我马屁股上,我能摔下来嘛?”

阿曼更委屈:“你俩还好意思说?你们那两匹野马就跟疯了似的撵我,我差点给它们踩死。”

云衡看他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笑得直跺脚。

秦岭笑:“不会骑还逞能。”

石头说:“谁让那屁孩这么能嘚瑟,说自己是骑马的王子什么的……不过还真别说,马骑得确实挺溜。”

云衡拍拍胸脯,说道:“要不要姐姐给你们报仇去?”

六六瞪起熊猫眼,一脸惊诧:“云衡姐,你也会骑马?”

云衡傲然挺胸:“我可是北京五道口马场的高级VIP。”

秦岭劝她:“新疆的马可不比城里那些驯化的,野着呢。”

云衡哼一声:“姑奶奶就喜欢野的!”

话里有话,她目光放肆地在秦岭身上扫来扫去,直勾勾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岭舔舔牙齿,不拦她了。

几个人由石头带着朝马场走去。

离开箭场时,举办方又换了新奖品,是一杆白牦大纛。

又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参加射箭比赛,他视线扫一眼,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具体讲,又说不上来。

只是感觉不对。

就像杀手能够感知到周围有杀气一般。

云衡看向石头手指的方向,那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仍在马场上驰骋,很惬意的样子。

云衡笑道:“看我待会儿虐哭他。”

石头、六六、阿曼深以为是,秦岭扯扯嘴皮,微笑。

小男孩看到这边几个人,骑着马过来,认出刚才骑马飞出去的石头,哈哈笑起来:“怎嘛,又来找虐?”

石头躬身将手朝身后一举,一副请神的架势:“欺负我这个不会骑马的算什么本事,我身后这位你要是能赢喽,才能服人。”

小男孩看了云衡一眼,眸子一瞬闪过亮光,随后又映入漆黑,他说:“我不欺负女人。”

云衡挑眉看他:“姑奶奶也不欺负小孩。”

两人瞬间瞪到一起,目光激烈碰溅。

“比就比,谁怕谁。”

“姑奶奶虐哭你!”

比赛规则很简单,寨子里的马场一圈是八百米,两个人赛马跑三圈,谁先到达终点谁就是获胜者。

小男孩看着云衡戴好护膝头盔,也跟着踩马镫上马,秦岭跟石头他们在起点也是终点处等着。

小男孩自信满满,上马前还十分讥讽地冲云衡竖个中指,云衡撇撇嘴,懒得跟他怄气。

云衡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很是惊艳,她朝秦岭眨眨眼。

秦岭懒洋洋抬一下眼皮,不去理会她这赤裸裸的勾引。

口哨吹起来,两匹马齐头奔出,几乎是平行着沿马场跑道疾驰。

小男孩跟云衡几乎是同样动作挥舞马鞭,没有先后之分,跑出半圈仍是并驾齐驱的势头,小男孩对身边这个对手开始郑重对待起来。

他自尊心受到挑战,两腿夹紧马肚骤然加速,云衡紧跟着一起加速,死死咬在他身旁,无论男孩怎么加速都甩不脱。

他扭头看见云衡笑得山花烂漫,对方无论是扬鞭还是蹬马,动作都十分娴熟。

秦岭也感到诧异。

这丫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石头他们眼中只有崇拜,在场地中央又蹦跳又挥手,给三根荧光棒的话估计当场化身拉拉队员,成为云衡的死忠脑残粉了。

秦岭将视线从三人身上收回,投向远方,忽然,注意到什么,眼瞳骤然敛紧。

他箭步冲向马厩,不管工作人员的阻拦,一把牵出一匹白鬃毛骏马,护具也不戴就着急忙慌踩上去,他猛抽马鞭,白马冲向跑道。

在石头等人错愕的目光中,秦岭纵马横插跑道,直追云衡跟小男孩的两匹马。

他的眼瞳越发幽暗,黑夜里竟释放出冷刺的光,像丛林里审时度势的狼。

云衡正全神贯注与小男孩赛马,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来人,速度仍在加快,眼前的世界飞速倒退,只剩呼啸的风声与流动的画面。

云衡即将超越的一刻,身后有声音突然响起,秦岭大声喊:“云衡,跳马!”

云衡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她察觉到了危险,那种擦裂空气的音爆,毫无预兆袭来。

她光是听见声音就觉脊背发颤,那是箭矢飞来的动静,有人对着她射箭。

下一秒,云衡猛一偏头,仍是没有躲开,箭矢掠过她胸口直接刺中肩头位置,大脑皮层瞬间传来火烧一样的撕裂感,爆炸般沿着肩头向四肢百骸扩散出去。

身后的秦岭牙关快要咬碎,他眼瞳黑暗,使尽毕生的力气,在距离云衡不到一米的地方朝她扑过去。

云衡正痛得没有知觉,只觉得肩膀一沉,被人裹挟着摔下马,滚下一处矮坡,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擦伤。

摔下马的瞬间,头顶又一支箭呼啸而过,射落一缕头发。

她眼睛一黑,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