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将军令（4）

父亲神色哀痛，看着姬越和我，急声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完，他竟猝然昏倒，不省人事。

雪下得又急又深。

医官们一路小跑，来到西宫。

良久，他们才从内殿缓缓退出，然后齐齐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姬越神色顿变，让他们起身，一个一个回答父亲的病情。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到医官叹气的声音。

我咬下唇，听到他们一致回答说，父亲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姬越沉下目光，轻轻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走过来，抱着我安慰道：“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起码我们一家人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

闻言，我心中更痛，紧紧抱住他，哭的稀里哗啦。我的难过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病情严重，还有姬越他受到的伤害实在是太多了，即便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依然可以放下心中的恨，去宽恕秦姜的所作所为，让她陪在父亲身边，安度晚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父亲真的爱上了秦姜，不让我说出秦姜对他下毒的事情，是不想父亲再伤心，而他自己却承担了所有的痛苦，我的哥哥，他怎么可以这样让人心痛。

大雪下了四天四夜，在黎明时刻，终于停下了，雪，白色的雪，一望无际，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颜色，就像姬越宽大的胸怀，心里面永远爱着自己的亲人，为了家人，他付出了所有。

风雪停了，李道也要离开了，皑皑白雪，我送他出城。

我们在低低的雪树下走着，我心情沉重，一直沉默，走到一棵树下，他突然停下来，轻手一挥，雪花慢慢落了下来。

我愣住，他拉过我的手，让雪花落在我的手心，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感觉到雪在手中轻轻融化，于是回道：“雪化成了水”。

听得我的回答，他对我摇头，淡淡道：“不，是雪死了。”

我又是一愣，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雪没有生命，又怎么会死呢？

他放下我的手，淡然道：“世间万物皆有灵，雪明明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会死，可是它依旧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怔怔地摇头，他轻叹道：“因为在这片大地上，有它渴望的温暖，就像凡人一样，每个人来到世上，早晚都是要死的”。

我心知他是在安慰我，却掩不住眼中伤感，喃声道：“怎么办，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他又叹气道：“等到明年冬天来了，雪又会再次来临，如同人的轮回，死亡带走的不是人的绝望，而是无穷的希望。”

我沉吟不言，心道：原来死亡，居然是下一个希望。我抬眼看李道，见他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半点世俗执念，怔怔问道：“李道，你是盘古后人，你告诉我，你活了多久？”

他神情一愣，望向远方淡淡道：“大概几千年了，究竟是多久，我也记不清了”，低头向我看来，含笑道：“不过盘古后人并非不老不死，只是因为身体里流着神血，命会比别人活得长久一些，所以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死去。”

我不由垂下目光，他忽然正色道：“安平，记住我说的话，你是修行人，永远不要将凡人的俗念看的太重，因为伤的永远只有自己。”

我忽然笑道：“你忘了，我也是个凡人，当然会为俗事而烦恼，不过你放心，你的话，我会好好记住。”

他笑了笑，最后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