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冷雨密谋

两年前，周王巡游狩猎，驱车行至中途，天忽然下起了暴雨，王于返回途中染病，匆忙返都，不料回宫后病情加重，久治不愈。

太子监国，逐渐把持朝政，碰巧宫中不少王子暴病身亡，朝中便有传言说太子狠戾，为王位不惜暗杀手足。

太子在朝堂上专权独行，一年前，将姬穆贬出帝都，派到边城秦阳守关，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脚步进行，只是史书中从来没有国师秦风的记载。

阴雨连绵，我心中不胜悲伤，便假称染病，推掉了王后的家宴，在宫中住了下来，一直到天黑，周王都没有召见我，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熄了灯后，却是辗转不眠，心里不得安宁。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紧闭的窗户忽然吱扭一声开了，有个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冷风吹起床前的床幔。

我本来就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后，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大喊，黑影一闪，捂住了我的嘴，一个熟悉而刻意压低的声音道：“师妹，是我”。

风凉飕飕的，齐光松开了手，我诧异道：“师兄，你三更半夜闯入我的房间做什么？”

齐光看着我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身体猛地闪到了旁边，剑光擦肩而过，白起握着剑挡在了我面前，他身形一闪，又刺了过去。

转眼间，寒光变幻不定，齐光避之不及，我急忙叫道：“白起住手，他是我师兄。”

白起闻声，干净利落的收剑，静静站到一旁，齐光整了整微乱的衣服，在屋中坐了下来，沉声道：“师妹，我今夜来，是有要事相商。”

我披上衣服，走过去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不解道：“师兄，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

齐光面色微微尴尬，握手轻咳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他目光看了一眼白起，我会意，挥手让白起退了下去。

我看着他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齐光神情肃然，平声道：“你是不是感到奇怪，一直迷恋长生不老的大王，在你终于下山后，却迟迟不召见你？”

我一愣，齐光竟然知道周王命我暗中寻找长生不老之术这件事情，心中惊了一下，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面色微沉，低声道：“因为你下山的消息已经被王后隐瞒下来，大王并不知。”

我不露声色，放在膝上的双手暗暗握紧，周王卧病床榻，王后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了么。

齐光沉声道：“大王染病卧床，精神恍惚，这两年，王后依仗其宗族势力，在后宫肆意妄为，朝中太子独掌朝政，专权独断，大有铲除异己的动向。”

我凝眸看他，心中奇怪，他言语中似乎充满了对太子和王后的不满，自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既然已是太子的人，而今太子手握重权，不正是他们这些谋士所期待的吗？

心中正困惑齐光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只听他继续说道：“如今太子势力越来越大了，唯一能阻止他的便是大王，所以我今夜来，是想让你去医治大王的病。”

我心中更加疑惑，但仍旧沉默不语，若是周王病愈，那太子必然会被流言所累而失势，情况严重的话，极有可能会因此失去太子之位，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他为什么着急让周王醒来？

除非……一个猜测出现在脑子里，除非齐光根本不是太子的人，他所侍之主另有其人。

冷风徐徐吹来，我浑身一颤，叹气道：“师兄，难道你也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老吗？”

齐光忽然笑了一下，道：“师妹，周朝需要的不是一个一味贪恋长生的君王。”

我看着他也笑了，道：“师兄不是太子谋士么？如今大王药石无医，太子即位指日可待，师兄为何还要想办法去医治大王。”

齐光一愣，目光黯然道：“柔儿，太子他，不会成为一位明君。”

我笑意渐深，道：“那师兄认为，谁会是这天下的明君，换句话来说，师兄觉得这王位该由哪位王子来继承？”

齐光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叹了口气，才道：“王后会在后日再次宴请你，名为家宴，实则是要撮合你与太子的婚事，你若再推辞不去，恐怕她不会轻易放过你，柔儿，你或许从来都不曾想过，你代表的是整个舒国的态度。”

我心中忽然觉得憋闷起来，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齐光放软了语气，道：“当年国师一人大败戎狄二十万人马，亲眼见到过他那呼风唤雨法力的人，无不震惊失色，大王多疑，唯恐这股力量被他人所用，所以封他国师，又大兴土木修建了绝尘宫”。

听着齐光的话，我心中怅然，秦风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身怀高深法力，大可来去自如，是什么原因让他接受了周王的册封，自愿留在绝尘宫三十年，如今他已经死了，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齐光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黯然道“你是国师最后一个弟子，也是他最为器重的弟子，而且你又有先天预言占卜的能力，事到如今，你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秦风死了，绝尘宫再也不是庇护我的世外桃源了。

我闭了闭眼，心中明白这股让人忌惮的力量，如不能用之，必会灭之，心口沉闷至极，起身走到窗户前站了会儿，想到远在舒国的亲人，方才转身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齐光叹了口气，道“国师虽收我为徒，但却只教我一些祈福去晦的术法，我知道有一种法术，可以延迟人的寿命。”

我明白过来，抿唇道：“你想让我用这种术法让周王多活一些时日。”

“正是”

我目光紧紧盯着他“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齐光避开我的目光，轻道：“接下来我自有安排。”

我想了想，此刻周王确实命不该绝，他还没有废立太子，就算我用巫术让他提前醒来，历史应该也不会出现错乱。

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定声道：“好，我答应你，但生死有时，随意延长人的寿命有违天理，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我不管你要做的事情有没有达成，我都会解开周王身上的术法。”

齐光想了想，道：“好。”

黑夜，寒风携冷雨。

齐光带我偷偷潜入了周王的寝宫，看到床榻上的周王，我愣住了，没想到他病的这么重，面容蜡黄，身体枯瘦，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魂魄已经开始游移不定，这是命不久矣的症状。

突然间我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周王病成这个样子，顶多撑不过七日就会驾鹤西归，如果我没用术法延长他的阳寿，那么太子姬幽或许就不会被废，那姬穆是不是也就不会登上王位，成为历史中的暴君？

震惊和不安一起涌来，我呆若木鸡，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历史，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现在的形势，骑虎难下，我已经没有退路，用目光暗示齐光到门外把风，齐光点头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轻轻阖门的声音，我方才双手结印，先将周王魂魄固定，口中念起咒语。

周王整个人开始发生了变化，凹陷的面容慢慢鼓起，枯黄的脸色渐渐爬上血色，最后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变得沉了起来。

殿内门窗紧闭，空气凝滞，我施完咒语，吐出一口气息，转身，蹑手蹑脚走出殿外。

殿外守夜的宫人昏睡不醒，我对齐光点点头，他拦起我的腰，跳上房檐，奔跑如飞，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我所住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