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半牛半马。
七颗头颅装在七条长长的脖子上。
它的外型看起来就只是将似乎很强的动物随便混合在一起，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竟然比库克洛普斯还大……」
岂止如此，几乎有两倍大。光是抬头看就令人晕眩。
过度使用的焰之剑已经整把刀身烧得通红，连握住剑柄的手掌都烧伤了。重度烧伤的痛楚强逼疾风面对现实。
「……正好！」
疾风将「雷瓦汀」举到身体的最后方。
他脑海中想像的画面与刚才相同——是葬送掉库克洛普斯的那一击。
让眼前的敌人，完完全全、不留一丝灰烬、回归虚无。
烈焰的刀身回应主人的意志而发热，灼烧着空气。
「唔！」
他使尽所有的力气，带着要砍到天空尽头的气势，释放出积蓄的力量。
「雷瓦汀」整把刀身喷出火焰，在空中划出由火光和黑烟描绘而成的半月形轨迹。
他对七头魔兽放出的焰刃，全长至少有砍杀库克洛普斯那时的十倍以上。
毫无疑问是现在的疾风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这一击像是要将空间一刀两断似的，瞬间将七头魔兽的所有头颅和身躯的一半砍飞。
而被烈焰斩开的切面则有绝命之火延烧，将剩下的肉块染为鲜红。
「……唔……哈！」
已经竭尽全力的疾风将「雷瓦汀」插入地面，跪在地上激烈地喘着气。
「我的……体内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总是发着红光的「雷瓦汀」的刀身看起来甚至有点闪烁……要是没有这把剑，疾风现在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而他的头上却再次出现黑影笼罩。
「……」
他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见在火中再生的七头魔兽。
令他的喉咙深处不禁溢出一声干枯的笑。
（…………不会吧……）
一边驱散那些不断涌出，多如牛毛的奇美拉，他用尽全力才制造出机会连续打倒一头一头的喀迈拉。只要有一瞬间的松懈就会被撂倒，只要出了一丝差错就会给敌人再生的时间，然后又回到原点……虽然时间经过大概不满一小时，每个瞬间却漫长得像是数小时，在熬过了无数次紧张的战斗后……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
他几乎心灰意冷。
能够与七头魔兽对抗的力量已经一点也不剩了。
「雪莉……」
他挤出最后一点声音，呼唤着心爱的她。
但因为疲劳与绝望，让他的脑海像是蒙上一层云雾，没办法明确地映照出她的身影。
而这股白雾更是渐渐侵蚀着他的视线……就像是这世界要将他化为乌有。
死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以的话，疾风当然不想死。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能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就算没有出现七头魔兽，他也必须对付那么大量的喀迈拉与奇美拉，迟早会筋疲力竭。
（唉，可恶……不能遵守约定了。）
这让他感到遗憾不已。
我好想遵守约定。
不。
我好想。
见她。
我好想……再见雪莉一面。
「疾风！」
「！」
疾风快要闭上双眼失去意识，这个声音却在一瞬间强制让他清醒。
他维持跪着的姿势，回头往背后一看。
然后发现刚才的声音不是幻觉。
「雪莉？」
「你还活着吧？太好了……！」
雪莉用安心的声音这么说着，往疾风的方向跑来，这却让疾风在战斗中专注的心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她接近的不只是疾风——他眼前的七头魔兽也正在确实地缩短与雪莉的距离。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七头魔兽暴动。
不用看也知道，魔兽的七对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疾风和雪莉。
这简直是库克洛普斯之战的翻版。
不过那个时候是疾风赶到快要被压死的雪莉身边，这次的立场相反……而且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能够保护她的力量。
现在已经不可能阻止雪莉了。因为自己当时也一样，所以才知道。我，和她，此时此刻，前往对方身边。
即使等在前方的是死劫——
——我怎么能接受！——
——这瞬间，疾风的意识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
「——啊？」
疾风一回神，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感觉就像身边所有的风景在刹那间转换，硬要说的话，就跟被雪莉召唤到迪亚斯裴尔皇家学院宿舍的瞬间很像。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为什么来到这里。
当他发现到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雪莉！雪莉？」
这个情况的确很异常，但对现在的疾风来说，从眼前消失的雪莉远比自己来得重要。
他环顾四周，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然后，他突然注意到纯白的空间里站着一个男人。
「……？」
疾风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用什么方法出现在这里的。
发现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看着疾风。
「嗨。」
男人用格外轻松的语气开口对疾风说话。
但他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很遥远，令人抓不出与他之间的距离感。不只如此，连应该看得见的脸部表情都像是身处黑暗中一样难以分辨。
「喂！这里是哪里？我要怎么回去？」
男人是谁都不重要。
疾风向他询问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
语气里甚至蕴含着一股「不回答就杀了你」的声调……但男人却像嘲讽他的愚蠢般笑着。
「回去干什么？现在的你只有死路一条。」
「无所谓！我……」
「那女人也会死。」
「……！」
疾风像是吃了一记当头棒喝，停止了思考。
现在的疾风即使回到那里，也救不了雪莉……这已经很明白，是个无法推翻的事实。
「该死！到底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男人发问。
「……」
疾风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男人的声音里有种令人怀念的奇妙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白色空间也一样。一股谜一般的乡愁吹抚过疾风的心。
但是……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我想要力量。」
疾风回答男人的问题。
「我想要力量。现在，我想要足够保护雪莉的力量。」
「……真是谦虚的家伙。都有了能斩杀世界的剑，你的愿望却这么渺小。」
「才不渺小。」
疾风否定了男人的感叹。
「那女人对我来说比世界更重要。」
「……噗……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有趣！跟我完全不一样！不过……好！原来你已经得到比世界更沉重的东西了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男人哄堂大笑。
就像是呼应了他的笑声，疾风右手上的结印突然开始发出红色光辉。
火焰的红色埋没了纯白的世界。
「！」
「第一阶段已经开启。」
已然化为一片火海的空间对面还听得到男人的大笑。
「喂，等一下！你到底是谁？」
「你迟早会知道……只要你恢复记忆。」
男人说出意味深长的话，又顺便补了一句：
「我给你一个忠告。」
「？」
「『魔神器』会反映你的内心。如果你心灵的泉源是那个女人，就别再做让她离开身边这种蠢事。要随时把她留在身边，绝对别放手。」
他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指雪莉吧。
那时，疾风为了让她逃命才独自留下来——他想说这是愚蠢的决定吗？
「只要你别忘记这件事，那就——」
男人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如果只是保护那女人的力量，要多少都给你。」
*
「！」
觉醒同样发生得非常突然。
映入眼帘的是被传送到白色空间前的光景。雪莉正在往疾风跑来的途中，而背后则有七股强大的杀气！
「——！」
疾风将拿来代替拐杖的「雷瓦汀」拔出地面，转过身来。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七头魔兽的所有头颅各自放出了不同的攻击。
狮头吐出火焰吹息。
猴头射出上万发炮弹般的利牙。
鹰头喷洒出血一般鲜红的毒液。
龙头放出雷电箭矢之雨。
山羊头吹出能让大地一瞬间腐烂的气体。
狼头使出极寒的暴风雪。
半牛半马发出光是听到就能令人发狂的恐怖惨叫。
每一招都是能让上万人命丧黄泉的攻击，却全部冲着疾风与雪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