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冲突与机遇

乐声欢快，人影交错，偌大的矩形花厅很快就因为近两百名宾客的莅临而显得熙攘无比；零星错落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酒水和食物，其无一不是山珍海馐，龙肝凤髓。无论是排场还是内蕴，这场晚宴都远远超过了此前方彦参加过的任何聚会，即便是西尔维娅都美眸放光，对眼前场景产生出了由衷的兴奋之情。

在这场云集了帝国几乎所有高层权贵的盛宴上，方彦及家人的存在，也只能颇为无奈地归于平凡了。由于正主阿道夫希特勒尚未出现，其直属于他的15名内阁阁员、以及国防军的高级将领，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此时面容清癯、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片眼镜的经济部长沙赫特，就正被一众工业家鞍前马后的拥簇着：除了方彦的便宜父亲鲁道夫之外，克虏伯军工总裁古斯塔夫、法本化工董事长施尼茨勒、通用电力集团总裁沃尔夫等掌握巨额资本的寡头，无不像乖巧的鸽子一般对这位经济巨匠颂祷如潮。毫无疑问，他们都想从沙赫特这名经济独裁者身上捞得足够的订单好处——金钱对于资本家来说永远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瓦尔特叔叔，你不也是经济部的副部长么，怎么这些工业家们全都像蜜蜂一样，只围着沙赫特阁下这一朵花飞舞？”见到这番情形，方彦忍不住向瓦尔特低声询问道。瓦尔特满是慨叹地呼了一口气，道：“约纳斯，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因由。目前帝国的经济政策，全部都是由沙赫特阁下独自制定的，我这个副职只能将他的意志付诸实施，并在一些并不影响到总体局面的政策细节上，进行少许的完善和补充。虽然这样说很不甘心，但我必须要承认，沙赫特阁下在经济上的神通广大，的确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同样拥有柏林大学经济学博士头衔的后来者。”

方彦缓缓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有光芒闪动；虽然他早就对沙赫特的天才有所知悉，但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完全将瓦尔特这个副手给抛在了一旁，仅凭自己单枪匹马、就为德国创下了当前这番令所有民主世界国家都目瞪口呆的复兴景象。经过三年的新政，德国失业人数已从1933年初的560万下降到今天的不足50万。国民总收入增长超过75%；最难能可贵的是，这还是当初在几乎没有任何外汇储备、黄金库存、和投资信用的情况下所实现的成绩！尽管由于宣传的原因，德国经济复兴被全部归功在了“领导了每一个经济计划、参加了每一项法令制度的修订”的希特勒身上，但工业家们却都明白，谁才是真正能给予他们订单和财富的金色主宰！

不过。熟知历史的方彦却是明白，虽然沙赫特目前在内阁当中气势熏灼，隐隐有超越众人、成为元首之下第一人的趋势；但这位老巫师的谢幕时刻，却也将如同划过天穹的短暂流星一般，随着他与希特勒之间的矛盾爆发而很快到来了。

沙赫特与希特勒之间的根本矛盾，在于他们对德国树立的最终理想目标。沙赫特的经济政策，是要让德国和平崛起、成为经济强国和贸易霸主：这必然会使得德国的一切都要与国际贸易息息契合，通过英美等国的市场来消化德国的剩余产能。而希特勒却完全是以发动战争为最终打算，这就需要德国在包括原材料在内的所有物品全部都要自给自足；而这种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原始方式，必将彻底摧毁沙赫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国际贸易成就。并让德国成为一个经济不可持续发展、只能依托向国外扩张掠夺来满足自身所需的定时炸弹国度！

历史位面的1936年9月，希特勒就推出了要让德国在4年内达到自给自足、以应对战争的“四年计划”，这严重背离了沙赫特的施政初衷。在多次抗议未果后，心灰意冷的沙赫特随即于一年之后辞去了经济部长的职务，后来连国家银行总裁也一并卸任，就此退出了德国的权力中枢。此后戈林短暂地代替了沙赫特，当了一年多的经济首脑，不过由于战斗机飞行员出身的前者对经济实在难堪重任，这个职务才又被交到了相对专业的丰克博士手中。

单从经济层面而言，沙赫特与希特勒的方针孰优孰劣显然是无须赘言的。然而以穿越者的全局眼光来看。方彦却是坚定地站在了后者的战争策略那一边。没有谁能比方彦更明白波兰和法国这两个分别号称世界第2、第1陆军国家的孱弱，德国完全能够用简单粗暴的掀桌子方式，来获得远多于按常理出牌的巨大收益。苏联也不过只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德国及盟友只需封锁住美国对苏援助的三条海上航线、并早早夺占位于南高加索的巴库油田。人员素质低劣不堪的苏联军队就根本不是德军的对手。至于英国，方彦从穿越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为了颠覆这个国家那看似不可撼动的传统海权；而以目前的发展形势来看，这个目标很快就将变成能够握在手心的现实！

考虑到这些因素，方彦便准备将这个“四年计划”总负责人的位置，囊括到自己叔叔瓦尔特的手中。如此一来。不仅能够大幅提升布罗姆家族的地位、为希特勒身后的夺权做好充分准备，更能通过这份权力直接决定德国的军工物资生产侧重，给这部开动起来的战争机器进行充分的润滑和修缮。历史上德国在装备生产上走的弯路绝对不在少数，如果自己能够间接操控这一切的话，那么赢得未来那场至关重要的战争胜利就又多了几分把握！

“瓦尔特叔叔，如果现在元首交给你一个旨在让德国进入战时经济轨道的任务，你是否愿意接受？”方彦转过头来凝视瓦尔特的双眼，神情郑重的说道。瓦尔特闻言吃了一惊，道：“战时经济？约纳斯，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消息的？如果这么做了，必将引发德国在对外贸易上的灾难性后果，最后只能是让德意志在财政崩溃的倒计时中快速冲向战争的悬崖，根本不可能再踩下刹车的脚步！沙赫特阁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也认为这件事必须被仔细考虑……”

方彦目光坚肃，明亮的星眸紧紧盯着眼前这张隐含风霜的泛黑面容；瓦尔特被自己侄子的眼神看得心神震动，脸容上再没有了任何的惬意和轻松。过了半晌，瓦尔特深深吸气，道：“是元首对你说的么，他真的已经决定了么？”

对于瓦尔特的反问，方彦不置可否；他薄唇轻启，缓缓开口道：“元首的最终目标，早在他12年前面世的那本中，就已经表述得再清晰不过了。他要缔造一个将欧洲所有日耳曼民族都囊括在内的大德意志帝国，并用利剑作为耕犁，在东欧获得我们民族的生存空间。这些都是用和平谈判所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谋求的。如果叔叔你能够肩负起这份职责，对于你个人和家族来说都将是一次质的提升，届时整个德国的工业就都将成为必须依托于你才能生存的附属。”

瓦尔特脸上露出复杂之色，似乎是在理智和利益之间进行难决胜负的激烈角逐；一方面是他从业15年的基本准则，另一方面则是宛若毒品般诱惑的空前权力和财富，这在短时间内的确让他难以做出最终的决断。见此情景，方彦也没有再去催促瓦尔特，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叔叔就会在如日中天的元首希特勒、与仅仅只是一名内阁部长的沙赫特之间找到自己应有的归宿。

正谈话间，大厅中回荡的乐曲声倏然一变，从欢悦舒缓变得激昂高越，方彦精神一震，明白晚宴很快就要正式开始了。众人也都结束了彼此间的交谈，神情肃然的等待着大厅最里端的那扇紫色二道门的敞开。过不多时，阿道夫希特勒就从开启的大门内稳步走出；虽然他的身形略显矮小瘦弱，但其向宾客们微笑挥手间，已然有一种掌控天下的尊者霸气扑面而来。

“万岁，希特勒！”霎时间，除了方彦等身负军职的国防军成员以传统军礼相敬之外，所有人的右臂全部挺直高举，向国家的最高独裁者致以完整的礼仪。时至今日，这名前奥地利下士已经用他的累累成就在德国牢牢站稳了脚跟，无论是国防军众将、还是大工业巨头，这两根昔日共和国的支柱都对他创造的胜利凛然敬服。即便是对局势洞若观火的方彦，也因为身在其中的关系，而深深感受到了这份属于民族复兴的烈扬伟业；方彦忍不住在想，如果希特勒的最终目标不是为了战争，那么他会不会作为德国民族史上最伟大的人物而彪炳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