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丈夫

朱九小姐瞪着她,眼中满是控诉之意,“没有为我报仇,反而这个时候就要死了,真是没用!”

朱鸾张开嘴,却一声也发不出来,不远处的朱九小姐看着她,话语中像是淬满了毒汁。

“为了救人反而搭进去了自己的命,沉浸于自我满足的感觉如何呢?”女子嘲讽地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朱鸾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看见朱鸾无动于衷,火海里的朱九小姐似乎有些焦躁,她脸上的笑容更盛,大声说道。

“你还想让堂哥去找晋阳公主救你?别做美梦了,堂哥早就上去和曾祖母庆祝去了,你已经没有用了,谁会为你去费那个事?”

朱九小姐的笑声尖利刺耳。

“好好抱着你的奉献精神在这去死吧,反正你死的次数也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了,这副身体就物归原主吧。”

朱九小姐从火海里站起身来,朝躺在矮榻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朱鸾这里走来。

“对了,之前晋阳公主还相信了你是她姐姐对不对?”少女脸上的笑容天真而残忍,“虽然没什么用,不过你之前顶着这张脸还是做了不少事,居然连紫阳书院的学子都勾搭上了。”

“段二郎如果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就是那个能和南山先生对答的女子,肯定会喜欢我的。”朱九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迷醉,“还有那个宋怀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也肯定是个大人物,这样一个人欠了我一个人情,真是棒呢。”

“这些我就收下了,就当做你这段时间使用我身体的利息好了。”朱九小姐走到朱鸾身边,手放到她的胸口,开心地说道。

朱九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去死吧!”她猛地将手探入朱鸾被长矛扎透的伤口!

就在朱九小姐将手探入的一瞬,像是水面上激起了波澜,少女的身影居然像是被滴入了水的水墨画,边缘突然模糊了起来。

“怎么会……”朱九小姐惊愕地看着躺在矮榻上的朱鸾。

冰凉的护腕贴上朱九小姐的脖子,护花铃在朱鸾的胸口闪烁,发出温润的光。

朱鸾右手的两根手指穿过了朱九小姐的脖子,深深插入朱九小姐的喉骨,但奇异的是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来。

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这是极度压缩的真气产生的压力。

“你不是她。”朱鸾冷冷地看着眼前逐渐看不清相貌的朱九小姐说道,随后一把抽回了手指,狠狠握拳。

伴随着轻甲机簧让人牙酸的声音,毒针和短刀瞬间射出,穿透朱九小姐的身体,她边缘已经开始模糊的身体像是一团烟雾一般被打散,在空中变幻了几个模样,有不甘又怨毒的脸在那一团幻想中出现,最终在挣扎之后消失匿迹。

与此同时,地上黑衣人的头颅瞬间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没人会来救你……你一定会死……”隐约中有模糊又难听的声音远远传来,雌雄莫辨。

朱鸾静静躺在矮榻上,一只手从边缘无力地垂下,忍着胸口的剧痛喘息着。

她看上去更加狼狈了,但眼神坚定,熠熠生辉。

“那又如何?”朱鸾声音很软很不稳,但她嘴角上扬,轻轻自言自语道。

“我本就不是悬崖上等待人来救的公主。”

她咬紧嘴唇,编贝似的牙齿将下嘴唇逼的一片雪白,感受着胸口的剧痛,看着眼前再次出现的新的风景。

相传人死后先到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黄泉路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也叫接引花。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过了那条盛开着彼岸花的黄泉路,就到忘川河,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忘川河旁边有个三生石,石身上的字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字“早登彼岸”,你可以在石头上刻下你今生你最爱的人和来世你想等待的人的名字。

……朱鸾没有看到彼岸花盛开的火照之路,她看到一片雪白的荒原,上面刮着褐色的风。

强劲的风力卷起尘土和砂砾在天空中游荡,一眼望去,苍穹之昴上的太阳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荒原深处有一座黑色的石壁,石壁上怪石嶙峋,布满孔洞,可惜的是每个孔洞都被尘土和砂砾牢牢堵住,风不断撞击着石壁,却无法通过,发出呜咽凄厉的风声,汹涌奔突。

风变得越来越狂乱,黑色的石壁上不断有土块石头扑簌簌滚下。

朱鸾站在这个空间的某个点上,惘然却又无比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幕宏大激烈的灭世画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知道这不是梦,这种感知清晰而坚定,就像她曾经到过这个地方一般。

看着眼前的石壁和飓风,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石壁将要垮塌崩溃。

但同时她也知道,这个石壁一旦垮塌这个空间也即将岌岌可危。

但这个被堵塞住的石壁非垮塌不可。

突然有炫目的日光刺破阴影,直射入河流上厚实的冰川,炽烈的太阳无情地融化了坚冰,江水汹涌而下,同飓风一起冲击石壁。

石壁上的孔洞塞的实在太过严实。肆虐的洪水和飓风一波波冲袭,石壁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石壁开始脱落,开始倒塌,连同被堵塞住的孔洞,大块大块跌落在大地上粉身碎骨,成为飓风的养料。

整个世界在重塑,黑色的石壁消失,破碎的石头尘土形成一个漩涡搅动着。

太阳的光芒逐渐温和,不知过了多久,满地碎金般的沙石上,一抹新绿悄悄从细小的石砾下现出身影,一颗石子轻轻颤抖起来,被幼嫩的枝条推向一旁,然后顺着发出的新芽,一股涓涓细流涌了出来,逐渐蔓延开来,向着天边流去。

水流畔,碧绿枝条的末梢,开出一朵朱红色小花。

在春风中颤抖,但一往直前。

孱弱却又坚韧。

……

……

世界消失,朱鸾醒来。

胸口剧痛,甚至感觉到空空如也。

她睁开眼睛,狠狠一咬下唇强行提振精神,撑着疲惫伤痛的身躯滚下了矮榻。

扶着冰冷的墙壁,她一步步往外挪动。

密室外不知为何空无一人,朱鸾吃力地从密道里走出,顺着西院主屋的墙根往后走。

西院主屋后靠近英国公府的后门,向来人迹罕至。

朱鸾走到主屋屋后,背靠着墙壁缓缓滑下。

她抬手看着手腕处包扎着的布条,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解开。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住了靠坐在墙根下的她。

朱鸾抬起头。

青色的玉佩穗子从她眼前划过。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

段浩初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次不装哭了?”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