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家宴
城市高楼倒下又迭起，越靠内越高，越靠外越低，犹如圆圈，一圈圈分层，印证了万恶的剑锋，斩杀了底层的想象。
圆圈中央代表着起源，代表着四通，代表着昼夜通明，代表着汇聚一座城的财和权的显现，有无数的人汇聚在此，又有无数人被淘汰出局。
梁凡安带着上官伟伶走在路上，一前一后，朝城市最亮最高的地方行走。
路上的灯光一个比一个亮，由少变多，看的人目迷五色，连行人也越来越多。
无数高楼的玻璃审视着两人，后方的人明显有些放不开，走的很慢，却总能跟进前方的人。
在最中心的圈，一家高大奢华饭店前，两人停下，望着西装笔挺、裙衫飘逸的人们从店门进出，梁凡安对背后的人说道。
“伟伶，等会该是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掩饰，掩饰反而误会更多，更难解释”
“好”上官伟伶答应了一声，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前几天晚上兼职干的好好的，今天突然带到这来，说赵心的父亲赵有传要请吃家宴。
听赵心说过，赵有传任职公安部部长助理，在警界素有铁腕之称，曾仅凭十人，端掉一个跨国犯罪组织，一度是所有警察向往的英雄。
对于这样一个人，上官伟伶是心生敬畏的，但要去见这个人，她就有点难为情了，自己身上的秘密这么多，那一条被发现都要出事。
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赵心亲自叫她和梁凡安一起来，让她觉得自己就如弦上的箭，不得不发。
进到包间，赵心的父亲赵有传，赵心的母亲杨卿馚，还有赵心，三人已经就坐，桌子转盘上摆着六个菜，三荤两素一汤，不多不少。
见到梁凡安进来，还没等他请安，赵有传原本笑着的脸立马严厉起来，说道“来了，快坐下吃饭”
旁边两母女看到赵有传表情转变如此之快，都觉得好笑。
“行啦，今天吃家宴，那么严肃干嘛”
杨卿馚捂嘴笑着说道，一举一动表露出庄重大方，从容优雅，额有几分味道，与另一边的赵心形成比较。
“哼，打算去重案队都不和我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啦”赵有传瞪着梁凡安，眼中的欣慰却没有藏住。
“哎呀，行啦，人家自己的路自己走，就你架子最大，你们两个先吃饭，不用理这个老古板”
杨卿馚一点面子都没给赵有传，直接把杵在门口梁凡安和上官伟伶拉到座位上坐下。
赵有传见自己妻子都这样了，也不好再摆着个脸，假装叹息的说道“你就惯着他把”
又瞟了眼身旁偷笑的赵心，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一听这话，赵心连忙忍着笑，眉宇间俏皮神态尽漏，伶俐的大眼一转，反驳说道。
“哪有，我是站爸这边的，凡安，这是你的不对，还不给我爸道歉”
“师父，是我考虑不周，您消消气”梁凡安那还不懂赵心帮他说话啊，连忙略带歉意的说道。
并不是他不说，而是赵有传之前是想让他去市公安局办公室的，他现在说去刑警支队，不是找事吗，所以才来了个先斩后奏。
“我还不懂你小子的想法，不就是不想去局里办公室，觉得办公室里太安稳，比不上在现场抓人的使命感”
“师父，我要走我父亲走过的路”梁凡安摆正了姿态说道。
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个话题在大家心中都是忌讳，赵有传也知道梁凡安的想法，所以也只是象征性的给点脸色，但现在跳到明面上来就不一样了。
眼见赵有传要发火，杨卿馚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
“走你父亲走过的路，我们不反对，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师母也知道你性子倔，但师母劝你不能以复仇的行为准则来做事”
赵有传表情依然严肃，喘着粗气，鬓角微霜显得老了几分，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当初你要做警察，我没反对，现在你要去刑警支队，我不反对，但你不能用你父亲来当做你的理由，你是做一名警察，不是去复仇的，如果你是因为你父亲而选择刑警支队，我不会让你去的”
去刑警支队的理由，梁凡安面对这件事，出现犹豫不决，觉得自己说不清。
想起小时候父亲拉着他的小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自己大喊着。
“我要做警察”
“小凡为什么要做警察啊”
“保护爸爸妈妈，保护国家”
是啊，初心是保卫家，保卫国家。
但坚持走到现在的是信念，父亲死后所给自己的信念，如果当初父亲没死，那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自己恐怕达不到现在的程度，可能会在某家企业天天上班吧，过着平凡而安定的日子。
深思熟虑，梁凡安说道“师父，还记得小时候你罚我抄人民警察应履行的职责和义务嘛”
“记得，怎么不记得，你小子一开始觉得抄了没用，不愿意抄，后来我打了你一顿，让你抄了一百遍”
想起以前梁凡安不服气的倔样，赵有传严厉的表情也流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职责十四条，义务八条，总共二十二条，828个字，我现在还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说着，梁凡安忍不住笑了一声“师父，您放心吧，我会走我父亲的路，但同时也会好好做一名秉公执法，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望见对方刚毅的眼神，赵有传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也长这么大，自己可以给自己做些决定了，我也懒得管你”
“师父，我一直是你的徒弟啊”见赵有传原谅了自己，梁凡安开心的说道。
赵心见两人谈拢了，赶紧插嘴道“爸，我也要去重案队，和凡安一起”
“你去干什么，给我乖乖到市局办公室去”
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前线，随时冒着危险奔波，赵有传那会放心啊，肯定是不同意嘛。
听到赵有传不同意，赵心笑嘻嘻的靠到他耳旁，小声说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告诉妈你藏私房钱，还偷喝酒”
赵有传表情瞬间一凝，又马上装作什么事都发生，不急不慢得说道“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凡安到时记得看好她”
“是”梁凡安见赵心神气朝他望了望，偷笑着答应道。
杨卿馚看父女两人的交头接耳，改口之快，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是不屑的瞟了一眼赵有传，一副竟在掌握的神色。
坐在旁边的上官伟伶缩着个头看着他们交谈，不发出一点声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值，她可不想被人问话。
“快吃饭吧，饿死了”赵心抱怨了一声，拿起筷子就开始加菜，不过第一筷子当然是夹給了自己爸妈。
上官伟伶默默拿起筷子，夹着面前的菜，小口小口吃，她坐的对面正好是赵心，左边是梁凡安，右边是杨卿馚。
没人注意伟伶，赵心自然的会帮她介绍给大家，毕竟今晚家宴的目的就是这个。
“伟伶，这是我爸，你可以喊赵叔，这是我妈，你可以喊杨姨”赵心介绍道。
被突然叫道，伟伶愣了一下，连忙轻声道“赵叔好，方姨好”
“伟伶，不用那么拘谨，你的事，心儿都和我们说了，以后把我们当作你的家人就可以了”杨卿馚怜悯的说道，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她们也深感同情，打心底认同了伟伶。
就在从胡杨林那回来后，赵心就把伟伶的事和父母说了，因为总这样藏着掖着也不是事，不如直接摊开，自己父母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两父母也表示愿意收养伟伶，认个干女儿。
上官伟伶低下头，不知怎么面对四人，眼眶里泪水打转，感动之情显现于神，但他们越对她好，她心底的愧疚越多，总觉得自己不祥，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
眼见伟伶就要哭出来，杨卿馚轻抚她的长发说道“好啦，小玲，以后就叫我干妈，叫他干爹，心儿就是你姐姐啦，开心点”
“嗯”忍住眼泪，伟伶抬头，叫了声“干妈，干爹”
“诶，来饿坏了吧，快吃饭”杨卿馚喜逐颜开的望着伟伶，将好吃的菜转到她面前。
皆下来，大家边吃边聊，时不时问下上官伟伶的状况。
好在问的也是些基本情况，没有问的过深，伟伶也越聊越放开，虽然有前车之鉴，不过她还是真心对待他们。
没理由别人对她好，她还不知好歹的怀疑。
时间也在饭菜减少间流失，夜晚的深色总会盖住绽放的光芒。
每个人脸上都笑容可掬，打心底的开心溢出眼睛。
饭也吃完，话还没聊完，五人打算起身回家，边走边聊。
赵有传对这个腼腆的女孩也是非常喜欢，想起现在她还住在梁凡安那，便说道。
“小伶啊，今晚就去家里住吧，明天再叫凡安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四人皆看向伟伶，尤其是赵心，眼神不断示意给她，快答应啊。
不知为何，伟伶下意识的看向了梁凡安，他微笑着脸没有一丝不舍，理所当然的笑着。
当然是不能去啊，去了自己随时要保持警惕，可是人家一番好意，叫她怎么拒绝，她心里说着。
赵有传一眼便看出了伟伶的不愿意，也没有不快，大方的说道“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我觉得住凡哥哪里方便”话一说口，她立马就后悔了，找的什么蹩脚理由啊。
“方便”
三人瞬间都望向了梁凡安，试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梁凡安哪明白啊，自己都被弄怔了，不该应该是很情愿嘛。
住自己那，空间小，很多设施还比不上赵家，离晋烨学院也是明显赵家的近，租房还在城市的外圈呢。
而且住他的租房，时不时还要注意男女礼节，自己可是见她害羞的样子好几次了。
有些人在紧张情况下，脑子一片空白，有些人在紧张情况下，脑子转的飞快。
伟伶明显属于后者，迅速就找到了合适的解答。
“我现在正做着晚上的兼职，和凡哥一起的，每天放学后，凡哥接我去上班，下班再一起回家的，所以住凡哥那会方便点的，而且我打算自己打工挣钱后，在搬出去租套小房间”
伟伶算过，每晚做兼职，再加上节假日，一个月的工资，在外圈租个像梁凡安那样的价格便宜的小间，加上水电，饮食，省着点是刚好够的。
这个理由不算适当，但也叫人不能反对，赵有传哈哈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住凡安那吧”
转头横眉对梁凡安说道“照顾好小伶，听见没有”
见师父对自己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梁凡安只好苦笑不得答应了声“是”
身旁的赵心不解的望着伟伶，想问清楚，心里仔细一想，还是下次再问吧。
问题得到了解决，伟伶躲避了几人的目光，偷偷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五人便走出了门口，杨卿馚挽着赵有传的手臂，偏头对梁凡安说道“小凡，你们两个快回去吧，不用送我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师父，师母，我先走了”
“干爹，干妈，我也先走了”
梁凡安微欠身一礼，带着伟伶转身离开。
其实梁凡安也可以做赵有传的小车回家，但两夫妇知道这孩子肯定不愿意的，不然也不会搬出去吃自己的，用自己的。
刚开始的时候夫妇还会问要不要送，久而久之，两人也觉得没必要问，问了反而会让他尴尬。
杨卿馚见两人走远，脸色一变，手顺势就掐着赵有传腰间的赘肉，动作幅度很大，力气却很小，摆出恶狠狠的面容说道。
“老赵，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自己快承认”
赵有传假装被捏疼，噢噢直叫“哪敢啊，钱不都在你那管着嘛”
“哼，那就是不愿意说罗，今晚自己睡书房去吧”杨卿馚嘴巴一翘，露出拿捏在手的表情。
赵心站在两人旁边，笑的花枝乱颤，但好歹也是盟友，盟友有难，肯定要帮一把的，连忙调节下自己的神情，义正言辞的说道。
“妈，你误会了，我刚刚是偷偷和爸说，我去看着点凡安，免得他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是吗”杨卿馚质疑的看着赵有传。
有了赵心给的台阶，赵有传那还敢不下，眨眼间便有了说辞，说道“当然是真的，凡安性格这么要强，很容易冲动的”
杨卿馚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没必要在追究下去，松开掐腰的手，说道“这次就放过你，回家”
听到这话，赵有传马上偷偷给了赵心一个赞赏的眼神，带着母女便坐上了小轿车，开往了回家的路。
另一边，梁凡安和上官伟伶站在公交站内，现在的车站是非常拥挤的，两人只能肩贴肩站在一起，等待车到来。
从饭店出来的路上，梁凡安就一直在想伟伶是真的因为兼职才选择住在自己那的嘛，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少女，扎着的马尾在灯箱的光亮下黑得动人心魄，平刘海下隐约可见的羽玉眉轻轻上挑，清纯的桃花眼明灭着异彩，白嫩恬静的面容染着粉色，青涩红润的嘴唇微张，要诉说她所有的一切。
一时脑子变得空白，他不知觉的问了句“为什么不去赵心家住”
伟伶微微侧抬起头，仰视着梁凡安，注意到那专注坚毅的眼神，脸色渐渐发红，小嘴张开。
“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