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香消玉碎

倩倩的身体开始发僵、发硬,脸上的略微浮肿却尽消!

精致的五官愈发动人了,像是一夜之间,又格外明丽了几分!

早上贝九没有去上学,倩倩不认识任何人了。

杜爷爷来看她的时候,她甚至吓哭了!

她那天很不安分,奇迹般能自己活动,她一会儿下床,一会儿钻进被窝。

大冬天,她穿着宽松的衬衣、衬裤也不怕冷了,一会儿搬椅子去撕老叟画的黄符,一会儿拿笔要写字,可是双手就如是筛糠一样,根本无法书写。

人瘦得像根藤子,仅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还算正常。

贝九拿竹竿捅掉了门顶上的黄符,她疯,他就陪着她一起疯。

但是,她很不听话!

外套不穿,鞋袜也不穿,还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全身抽搐一次,她疯言疯语,哭哭闹闹,说母亲快不行了,弟弟也被人害了,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拿苹果给她吃,是母亲翻过了几座山,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他一口也舍不得吃,她见他这么拿着苹果,疯了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抢了过去,抱在怀里瞪着他说:

“这是留给我弟弟九儿的!不许你吃!你是坏人!不许你偷吃我弟弟的东西。。。。。。“

她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一如往常地宠溺着她的弟弟,哪怕九儿就活生生地站立在她的床前,尽管还是四目相对,她却再也不认得他了。

那一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分明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再也认不得我!

他的心就像是那决堤的海,一片汪洋!

他的眼就像是两汪深潭,溢泪成线!

九儿说他就是她的弟弟,还试着去拿她怀里的苹果。

他想试试她的大脑是否还有一点点清醒,结果,他的手被倩倩咬了。

他也不躲,咬牙忍疼让她咬,咬出了血,随后倩倩就昏了过去。

下午时医生请来了,挂了吊瓶,母亲煮了碗葱花面加两个荷包蛋给医生,这已经是家里当时最好的东西了。

不知道医生给倩倩输得是什么药,挂吊瓶期间,她一直很安静,睁着眼睛,还能认出母亲和弟弟,医生走时关照了母亲一句话,他说:

“嫂子,要想开点儿,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这话是母亲后来告诉贝九的。

医生走后,倩倩又开始怕冷了,贝九还去杜爷爷家借了床棉被。

那天,他莫名很害怕,心里老是突突跳个不停,借被子时还请杜爷爷夫妇晚上到他家里来作伴,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走在路上,感觉到处都是阴鸷的眼睛,他把抱在怀里的棉被撑开蒙头披在身上,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眼睛鼻子,目不斜视,就这般心慌意乱地急奔家去。

当天倩倩反复抽搐了多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间隔短,有一次抽搐后,鼻子就流血不止。

母亲熬药时,贝九一人照看着他姐,他姐脸色卡白,中途费了老大劲儿,才伸出她颤颤巍巍的青葱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九。。。。。。九儿,照顾。。。。。。好,自个儿,照顾好,咱爸妈。。。。。。要乖乖的。“

她又落泪了。

贝九握着她的手,死命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像乱了节奏的拨浪鼓,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外面传来了杜爷爷夫妇的声音,他姐说想喝热茶水,由于在服药期间,医生是不建议饮茶的,所以喝得都是白开水。

姐姐好不容易想喝茶,贝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茶杯就去外屋找茶叶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一刻,他死活都不会离开她姐半步!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安排,能不能不要那么残忍地将她伤害?

他悔青了肠子,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为什么要去倒那该死的茶水!

那血腥、诡怪的一幕,令他终生滞怀,一生刻骨!

听到“哐咚“一声,母子俩飞跑进屋,眼前的一幕,令母亲当场悲绝昏死了过去,贝九失控,“啊!“地一声哭嚎,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

地上的剪刀在开口笑,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剪刀;

美丽的姑娘躺在床上不动了,

腰上的手术刀口,

咧开了大嘴,

吐着血水往外冒。

。。。。。。

美丽的姑娘,

美丽的大眼睛,

死死地盯着屋顶,

再也不眨眼睛;

。。。。。。

青葱玉手,

暗红色的肾,

握着的不是血色的大蚕豆,

不是她的肾,

而是她的命!

。。。。。。

美丽的姑娘,

终结了她的命,

剖体掏了不属于她的肾!

。。。。。。

屋内红红的血,

屋外白白的雪,

她是雪中仙,

上天为她铺了一地白毯,

变白了世界,

葬天、葬地、葬山、葬树,葬万物!

天妒红颜,

葬了红颜!

。。。。。。

倩倩走了,眼角含泪地走了。

她的上眼白正中没有黑色的直线,有的,是芝麻大小的红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