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陈群陈忠,一门富贵
汉时娶亲,规矩繁多,公孙续并不喜欢繁琐,外加上他是小孩,便远远躲开,众人倒也不在意,欢天喜地为公孙瓒庆祝。
“看不着面相,听不到声音,看不到眼神,这也看不出陈氏女如何啊?”远远的,看着正与公孙瓒举行各种礼仪,蒙着头盖的新娘陈淑,公孙续心中暗暗嘀咕。
“咦?这二人是……”看不到新娘子,无聊的公孙续便开始看向陈家众人,这时代,讲究长幼尊卑,所以区分人还是很方便的,很快,公孙续便找到了陈寔六子中较为出色的老大陈纪和老四陈谌,同时,也注意到了二人身后目光不断打量自己的两个青年。公孙续心中一动,便猜到了二人的身份,陈纪子陈群陈长文,陈谌子陈忠陈孝先。
见二人不断打量自己,目光中带有审视和怀疑,公孙续稍作寻思,便猜到了几分,心中不由好笑,暗道,“这世家,真是一个尿性,不见兔子不撒鹰!”。陈群、陈忠从未见过自己,可现如今却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必然是听到了自己的一些传闻,所以心中怀疑。再联想到三国时期,各个世家纷纷将鸡蛋放到好几个筐里的行为,公孙续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怕是要试探自己了,看看公孙家是否值得陈家大胆投入。
“既然如此,等下便给你们创造点机会!”公孙续朝二人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置,但面上却带着可爱的笑容,似乎毫无心机。
可陈群和陈忠却不敢将前方这可爱的孩童当做普通孩童对待,尤其是见公孙续直接朝自己二人微笑,自然知道对方是跟自己打招呼。
“此子当真不凡!”陈忠对陈群低声道。
“稍后你我过去试探一番!”陈群点头,看向公孙续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凝重,从公孙续的身上,除了那看着天真漫烂,稚气未脱的童颜,无论举止、神态还是眼神,都丝毫不像一黄毛小儿。
整整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公孙瓒和陈淑终于拜完堂,送入洞房了。众宾客落座,喜宴开始。
陈寔找上了侯老太守和刘君,陈纪等人找上了公孙越、公孙范等人,而陈群和陈忠,在之前接收到公孙续的示意之后,径直奔公孙续而来。公孙续的桌上,尽皆少年,田豫、李威、李坦、乐都等人,一众娃娃,正好凑成一桌。
“外甥见过二位舅父,此桌皆小儿,还望二位舅父不要嫌弃才好!”在公孙续示意下,除田豫外,众人皆口称舅父。陈群、陈忠看着这一桌神态各异的小儿,在看向公孙续稚气掩盖下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更是不敢轻视公孙续,暗中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将对方当成普通小儿对待。
不过二人也皆非一般人,尤其陈群,大方落座,还笑着与众人训话,十足一长辈架子。而陈忠,则稍有不堪,独自饮酒不语。
见陈群、陈忠皆绝口不提试探之事,公孙续心中暗暗发笑,私下寻思,“我倒要看看,你们二人如何忍受的住!”
“豫兄,我这二位舅父皆非一般人,学识过人,卓尔不群,日后,你可要多多亲近才是!”公孙续笑着对田豫道,这番话,说的倒也真心实意。
“豫谨记公子之言!”田豫点头,又朝陈群、陈忠行礼,“以后还望二位先生不吝赐教,豫感激不尽!”
“赐教不敢,若贤侄有疑问,但问无妨,我二人必不藏私!”陈群亦拱手回礼,“只是不知,贤侄名字?”
“小侄田豫,现为公子贴身随从!”
随后,众人便开始闲谈起来。这一闲谈,陈群、陈忠二人心中越来越吃惊,这一座少儿,尽皆不凡,先不说公孙续天生不凡,卓尔不群,言语之间滴水不漏,见识卓越,文采斐然;但就其他人而言,田豫少年老成,能力出众,智机过人;李坦、李丹、乐都三人思维缜密,目光灵动,言语之间圆滑委婉,就连最小的乐易,也聪慧过人,言语机灵。只有与公孙续差不多大的李威,言语略显粗狂,有一种故意做作的,豪放不羁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太多心计。
“忠一路行来,听闻幽州能有如今局面,多赖公子,忠心惊公子年少,不知可有此事耶?”良久之后,见公孙续始终不接自己兄弟二人话语,狡诈如狐,于是陈忠暗暗告劝说自己,对方不是小儿,先开口而无妨之后,忍耐不住问道。
“舅父终于忍不住了吗?”公孙续看着陈忠微笑,而陈群看着看似天真活泼,可爱伶俐的公孙续,则幽幽一叹,感伤自己兄弟二人,养气功夫竟然不如一小儿。不过,公孙续虽没有回答,但言语之间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结果,这让二人更是心惊。
“敢问公子,如今辽东如何?”既然话已挑明,陈群便不再揶揄,直接开门见山。此时,陈群已经将公孙续摆在与自己相同的地位,将其视为甘罗一般人物,甚至犹有过之。
“一切均如舅父所想!”公孙续目光含笑,但陈群却有一种被面前小儿看透心思的荒谬感觉。
“哦,对了!”公孙续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笑对陈群道,“有劳舅父带话给曾外祖,不要再费心思了,否则,可能就不是几条人命的事情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群、陈忠瞬间汗流浃背,看向公孙续的目光惊骇莫名,公孙续那看似天真的笑容,也如同恶魔的微笑一般。
“丹哥,三叔等人怕是喝多了吧!”公孙续未理会二人惊骇神情,突然转头对李丹道,“恩,父亲四叔喝起酒来一向没有节制,我与弟弟们去看一下,顺便给侯祖父敬杯酒!”。李丹于众多孩子之中,心思最灵的一个,迅速便领会了公孙续的意思,陈群陈忠告罪一声,带众多弟弟离席。
“舅父,你陈氏既然已经在乱局形成之前决定下注,就该有决断力,何必又如此试探我公孙家?”公孙续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陈氏并非我公孙不可,我公孙也非你陈氏不行!”
“乱象已显,但乱局未成,我陈氏为颍川大族,提前布局自当慎之又慎,岂可轻为?”陈群不卑不亢。
“舅父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你陈氏待得乱局已生之时在投我公孙家,或许对我公孙家而言,不过锦上添花矣,而非雪中送炭!舅父可知这其中区别?”
“你公孙又有何能,可得我陈氏一门投效?”陈忠问道。
“我父公孙瓒岁刚过而立,已为中郎将,拥燕、代之众,得幽州之富,若天下大乱,则可割据一方,为一诸侯。反观你陈氏,虽号称颍川大族,但传不过三代,二代之中,唯元方、季方祖父可当一用,三代之中,也唯有二位舅父能担重任,远不可与荀氏等真正大族相比。如此这般,我公孙如何当不得你陈氏一门投效?”
“你父伯珪,不过出身小门小户,身份卑微,如今不过是得两任涿郡太守看重,又好运擒得黄巾奸细,方得如今中郎将之位。在如今大汉,你父如同无根之萍,只需世家、朝廷一句话,你父便会一无所有,即使有侯、刘两位太守支持也无济于事!”陈忠可能不满公孙续态度,言语之间很是不客气。
“舅父此言不差,如今大汉,世家为中流砥柱,为大汉根基!故而我父只在幽州立足,并交好幽州仅有的零星世家,而未南进!并且外甥心如明镜,在未来数年的时间内,我公孙家族都不会南进,只会北拓!”
“而三五年后,只要天下乱局已成,世家力量便会被削弱,到时再待北方稳定,固若金汤之时,便是我公孙家南进之日!”
“公子好大的野心!”陈群心中震撼,公孙续此言,已经有一丝不敬大汉的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按照公孙续所说,一切顺利,待得公孙家南下之时,天下间,能与之争锋之人,少之又少。看着公孙续,陈群心中复杂,那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面前稚儿已然成人,以其今日之表现,但那时候其才能,怕是天下间难有能相抗衡之人。“敢问公子,如何断定三五年后天下便会大乱?”
“舅父何必明知故问?”公孙续笑道,“天下间有识之士谁看不出,当今圣上酒色过度,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没多久好活!而圣上二子,长子刘辩,为何皇后所生,舅舅为大将军何进,所附外戚势力庞大,本当为太子;奈何圣上甚喜次子刘协,而刘协又为董太后所养,身后有董氏一族支持,势力也不小,并且众宦官亦偏向刘协,与外戚何大将军势不两立,若圣上驾崩,宫廷必乱!”
“大将军不过一屠户出身,少谋而好断,无知而逞能;宦官张让等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他日两方势力相争,何大将军必将死于非命!而若大将军殒命,则必有外兵趁机以勤王锄奸名义入洛阳,到时,天下必乱!”
“汝之小儿,何敢言天下大势,妄断天下命运?”陈忠厉声呵斥。
“舅父不信,可拭目以待!”公孙续毫不在意,论天下大势,当今大汉,有谁可与他相提并论?
“孝先,不得无礼!”陈群轻声责怪了陈忠一句,心中暗暗感叹,小儿,能与自己二人侃侃而谈吗?小儿,能对天下大势如此洞若观火吗?“公子观之,谁会为外来之兵?”
“不可说!不可说!粗鄙之人,还是不要妄议为妙!”公孙续故作神秘的摇摇头。
“粗鄙之人?不要妄议?”陈群在心中暗暗寻找能够与之对上号的人,最终,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人,同时,也暗暗相信了几分公孙续的推测,“公子高见,在下不及多矣!”
“大哥,你不会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了吧?”陈忠见陈群竟然有服软的意思,急忙道,在他看来,公孙续虽然能与自己二人唇枪舌剑,不落下风,但毕竟年幼,不可能做到世事洞明,陈群如何能相信公孙续的话。陈群未理会陈忠,“敢问公子,若我陈氏入幽,如何待我陈氏?”
“舅父说笑,陈氏乃我姨娘家人,自是是我公孙家人,只要我公孙不倒,陈氏自然富贵不断!”
“多谢公子厚爱!还望公子勿忘今日所言!”陈群郑重拜道。
“我虽年少,但亦一言九鼎,舅父不必怀疑!”
“好!待今日之后,我会将此番话转告祖父,一切,皆有他老人家做主!”
“好!也劳烦舅父转告曾祖,若陈氏入幽,我可让曾祖入辽东一看,看他得意门生王彦方,如何教化他国百姓!”
陈群眼冒精光,欣喜道,“在下谨记!”
公孙续一语双关,既表明了王烈与陈寔之间的联系,以及陈寔想要了解辽东情况的目的,又直接挑明了如今辽东已经平定外国,虽然未说哪个国家,但亦不难猜。这,又是在隐晦的表明公孙家现在拥有的实力。
接下来,席间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陈群陈忠与公孙续聊了聊各种有趣之事,又谈了谈幽州的政策、军队情况以及公孙续对天下、对公孙家未来发展的看法。公孙续侃侃而谈,着实让陈群陈忠大大吃惊,自愧不如。这让陈群陈忠一直不敢相信,与自己促膝长谈的,竟然是一五六岁黄口小儿。
这一切,一直延续到晚间散席。陈群陈忠也如公孙家人一般,渐渐适应了公孙续的妖孽和不凡,毕竟,习惯了,便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