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雾山

兽族在数万年的演化中,演变出了以灵为食的异类,这些异类后来成为了兽族的主宰,被称为灵兽。灵兽经年累月吞噬灵力,久而久之便会在体内形成灵茧,而当灵兽死后,这些灵茧会在尸身内继续吸纳灵气,久而久之整个尸体便会产生奇异的变化,形成传说中的长生石。而自古有言,长生石乃大凶之物,每逢出现,必然预示着不详之事。苏夏想着自己差点死在这鬼地方,看来传说果然不假。

尤其是这座长生石的奇怪外形,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释怀,他知道一般兽族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变化成人形的,而更高一层甚至可以创造人形分身,比如汐蛇之主的化人“白凛”,高阶的灵兽通过化人的办法,让分身修炼人族的灵术,从而快速提升实力。眼前的这座雕像,如果一定要解释,只能说这长生石原本可能是一位高阶兽族,已经能够变化人形、而且拥有化人分身,最终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主体和分身以这种古怪、甚至离奇的姿态同时死去。

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苏夏自己也忍不住想笑,随即他意识到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于是便转身准备去寻找出口。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长生石上挂着的那串项链忽然开始颤动,项链上的光芒也闪烁起来。

苏夏回过头,好奇地打量项链,他的目光一转来,这幅项链忽然像有了感应一般,颤动地更加厉害了,光芒如同女子的凝视般,温柔的闪烁着......苏夏心头一动,他迟疑着伸出手指,去碰触颤动的项链。当他的手指碰到项链时,项链忽然便不动了,于此同时周围似乎也安静了几分,好像远处那头白狼的哀嚎声在苏夏碰到项链的一刹那间,也突然戛然而止。

苏夏有些惊惧,隐约意识到这串项链的不寻常,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克制不住好奇心,将项链从雕像上女孩儿脖子上摘了下来。

这串项链很美,然而这种美却是天然的,并非出自人工,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链子上挂着一颗不大不小的奇怪宝石,宝石的内部藏着一束清寒的光,在众多断面之间不断折射,耀耀其华,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

苏夏将项链握在手里高高举起用来照明,微弱的光线扫过周围的黑暗,盖在了远处那团火光上面。火焰中已不见了白狼的身影,只剩下一团沸腾的雾气。苏夏怕雾中有诈,于是取下挂在腰间的短刀,朝那团雾气猛地掷出,寒光一闪而过,刹那间那团雾气中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消散,短刀一声响便没入了岩石。

苏夏眉头一挑,实在搞不明白那头隐身黑雾的白狼到底是何物,看来族里的长者们说外界如何如何异彩纷呈,果然不是吹牛,自己刚一出来就撞上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于是也不多想,走近岩壁拔下了短刀,便靠着项链发出的光芒照明,在迷宫般的洞穴里寻找起出口来。这里的隧道实在是多不胜数,每条隧道的尽头都会出现几条岔路,若是苏夏这样凭着感觉乱走一气,铁定是要困死在里面的,不料想他手里的那串项链,一旦到了岔路口便会朝着一个方向颤动。苏夏心里奇怪,似乎这串项链正在给他指路,也不知道这项链到底是什么宝物,先是莫名其妙帮自己收拾了白狼,现在又好像特意要自己带着它出去一般。

到底要不要听它的指示?苏夏有些迟疑,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可疑。可是他转念一想,若是要害自己,刚才也没必要救了不是?于是苏夏放下心来,顺着项链的指示一路走,竟然一直没有遇到那些瘦狼,空荡荡的隧道里偶尔会出现一些长在岩缝里的发光藤蔓,岩顶也不停滴落墨汁一样的液体,过了不知道多久,苏夏忽然看见前面隧道的尽头出现了光。

他的心开始鼓动起来,想着终于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了,他曾经听族里的长者说起过外界的千姿百态、壮丽山河,辽阔无垠的苍穹中有日月星辰、昼夜更迭,听得他特别向往,如今终于可以亲历,忍不住激动地浑身发热。

他迫不及待地跑起来,扑进了隧道尽头的光明里。不待稳住身形,便眯起了眼睛去看,却觉得外面的光并不刺眼,他仔细打量一圈,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眼前没有美景,却只有灰茫茫的雾,雾中遍布婆娑树影,死寂中连一声鸟叫也没有。苏夏抬头望天,刚才的兴奋劲忽然便消失了,不由有些沮丧。他瞟了瞟手里那串项链,随手挂在了胸前,回头去看刚才冲出来的洞穴入口,只见洞口像一道两头窄、中间宽的横向裂隙,洞口上下长满犬牙交错的岩刺,看上去相当骇人。苏夏看了几眼,便觉得洞口内部的黑暗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牵引力,正不断拉着他的身体朝洞内走去,苏夏心头掠过一丝惊恐,当下头也不回便走进了雾气弥漫的树林里。

死寂笼罩着雾中的山林,周围没有任何路的痕迹,遍地都是荆棘和灌木,行进起来极其艰难。好在苏夏手里有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弧形的刀身正适合劈砍,拿来开路相当顺手。

走了很长一段路,周围的坡度渐渐平缓起来,树木也变得稀疏,苏夏猜测自己已经下到了山麓,这里的雾气更浓了,只能勉强看清五步之内。苏夏渐渐发现了这里的异样,实在太安静了,他一路走来,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也没有听见过,这片死寂之地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活物,这让苏夏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这种异样里隐藏着什么阴谋。

他最终走下了这座山,在山脚发现了一条荒芜的山路。显然此处并非荒山,曾经也有人进出这里,脚下的山路上铺着碎石,显然是人为修葺过的,如今又荒废了,杂草没及苏夏的膝盖。

苏夏顺着这条路继续走,走了一段,突然就见路边的草丛里掠过什么狰狞的东西。他拨开杂草一看,顿时心头一惊,只见草丛里藏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苏夏慌忙拔刀,就要朝那张鬼脸刺去,随即他镇定心神定眼一看,却发现是自己没看清楚,那不过是一尊石像,不过这尊石像实在太过骇人,雕刻的竟然便是苏夏刚才在洞穴里看见的那种被黑雾包裹的瘦狼。只见这瘦狼石像蹲伏在草丛里,细瘦的身躯已经支离破碎,头颅还保存完整,然而就是这头颅,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妖气,只见石像头颅上有两张脸,贪婪凶狠的狼脸上方,靠近额头的地方竟然挤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脸。

无论哪张脸,看上去都令人觉得心里发,苏夏甚至觉得,这石像的雕刻手法竟然和洞穴里那尊长生石的雕刻手法很像。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长生石是兽族尸骸自然演化而成的,当然不可能人为雕琢,而路边的这尊石像明显不可能是长生石,只不过这石像太过写实,形象又如此诡异,令他忍不住联想起洞穴里的那些东西。

苏夏又瞟了几眼,忽然发现这雕像的背上,似乎刻着字。

雕像的背部被干苔藓、枯叶和鸟粪盖满了,苏夏拨干净一看,只看见两个刻字:

“雾山”。

“雾山。”苏夏下意识念出了声,不由得苦笑一声,心想这地方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雾山。他环顾四周的大雾,摇了摇头,起身便继续走路。

走了一阵子,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淡,而路边也接二连三出现石像,有的保存还算完整,有的却几乎粉碎了,而这些雕像都无一例外雕刻着鬼狼形象。

苏夏心想,既然这里有路还有石像,说明附近肯定有人生活,没人会闲得无聊在荒郊野外修一条路的,而雾山脚下的那一段路又如此荒凉,说明原本人们经常去的雾山,现在却没人去了,或许和那些怪狼有关系。

赶了半天的路,周围的雾气已经淡得几乎察觉不出了,可惜天空仍旧阴云四塞,愁云惨淡万里凝。一路走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林子里挨着一处斜坡的地方,忽然出现了几处屋舍,和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河中的水很激,离得老远都能听得真切,仿佛就在耳边。河面上架着一座老石桥,也不知是周围的雾气未散尽,或是河中的水雾,这一座老石桥上面竟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隐约似乎有一个人影。

苏夏会心一笑,想着果然这里有人,便迫不及待朝石桥上走去,还未上桥,便听见桥上传来野猪的凄切叫声,近了些便看见一个人影的肩头扛着什么东西,在近些便看见一个扛着半岁大左右小野猪的中年猎户模样的人。

那人木头一样立在桥上,等着苏夏走近,周围的雾一散,看见了苏夏的模样,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小兄弟,你是什么人?”

苏夏看对方的神情和语气都有些戒备,心里想着自己的来路肯定不能照直说,便随口道:“额,大叔,我是打西边来的。”

“西边?”中年猎户的声音忽然一抖,同时他的身体也跟着一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瞪向西边,旋即死死瞪着苏夏,“你......你是从西边的雾里出来的?”

苏夏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猎户追着问,“难......难道......你是从雾山里出来的?”苏夏的头还没点完一下,那人忽然丢下野猪,逃命似地朝桥的对岸跑去,简直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人就已经隐没在河对岸的雾里。

野猪摔得够呛,四只蹄子都被绑住了,在桥上打着滚尖叫。苏夏无比诧异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这人一听说自己是从雾山下来的,便跟见了鬼一样。

那头野猪还在嚎叫,苏夏听得心烦,肚子也突然咕噜咕噜开始叫唤,他盯着面前的野猪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