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月宗
“天地悠悠，吾生须臾，孱弱之凡体，难逃岁月之轮回，然众灵万物，心有不甘，遂创功辟道，欲逆天而行，寻机缘，觅造化，以求长生……”
徐日方初生，朝气正蓬勃，澄澈的阳光透过多彩的云层，向着叠嶂的峰峦挥洒而去，落在了其间一处广场中央，那盘膝高台，传经布道的老者身上。
“纵大道三千，却罕有臻破极致者，数纪元更替，论及巅峰一途，古籍传闻中，也不过仙、妖、神、魔四脉风光……”
老者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此刻娓娓而谈的内容，令得台下同样盘膝的百十号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贵有贱，杂乱无章，五花八门，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俱为年少，且资质尚佳。
“尔等肉体凡胎，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今日拜入仙门，自此将有无限可能……飞天遁地，摘星揽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像是为了演示一般，老者说话间随意施法，阵阵柔和的光芒闪烁游动，各种堪称神乎其技的景象，旋即凭空浮现，令人叹为观止。
很显然，这所谓的传经布道，不过是仙家宗派，对于新纳门人进行的，一场点愚开化的思想启蒙罢了。
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此刻充满的希冀与向往，老者内心轻叹，缓缓开口。
“然涉足我辈修行，便是踏上不归之途，修真界之残酷，将远超凡俗，动辄身死……”
那些个无知无畏的少男少女，在听闻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后，几乎全都面现惊容，起初什么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之类的各种幻想，渐渐被飞来横祸，无妄之灾等一系列的忧虑所替换。
对此，老者似乎早有预料，微微摇了摇头正欲宽慰，目光下视间却发现了其中几人明显心性较好。
在他们的眼神深处，迸发着别样的色彩，有的坚毅，有的自信，还有的，是狠辣……
就这几个小家伙，日后说不得还要着重培养，稍稍留意了一下，老者继续说道。
“不过，我仙月宗纵然没落，却仍属名门正派，如若有人胆敢犯禁相残，必严惩不贷！”
这时的老者，那看似老迈的身躯，竟激荡出一股肃杀之意，化作劲风弥漫开来，卷起地上几许落叶。
听着台下众人的连连惊呼，老者也不知道对他们的这种保护，究竟是好是坏……
…………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勉强算是的石栈上，凌寒正冒着风雨奋力前行，几个日日夜夜的艰辛，见证了什么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时的他已经攀爬到了半山腰上。
或许在其他淬体四重的修士看来，这蜀山内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可对于凌寒来说，行至如此境地已是极为不易。
毕竟他并未进行过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他现在的所谓的修为更是形同虚设。
除了增强了各项体能外，再无任何优势，至于如何触动激发这些潜在的力量，也不过是出于肉体的本能而已。
归根结底，凌寒还只是一个稍微强大的凡人罢了。
途中的险象环生与在丛林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没有妖兽的侵扰外，各种危机仍然层出不穷。
而这条似是而非的天梯栈道，或许因太久没人走过了吧，以至于其上的泥石也都布满青苔，此刻在这雨水的润泽下，变得越发湿滑，使得这一切更为艰难。
可凌寒却并未因此退却，依旧谨慎小心地一步一步，踏在这登天之路上。
他绝不允许让这点阻碍，成为自己半途而废的怯弱，也决不容忍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纵使，一失足，成千古恨！
狂风暴雨的肆虐阻碍，虚石假岩的障目陷阱，还有那奇昆怪虫的侵扰……
仙缘的渺茫，是这登天之途上所充满的荆棘与坎坷，越往上爬，凌寒越是感到行路之难。
阴云蔽日，雾霭茫茫，本是黑压压的一片，此刻却有强光忽然乍现，紧接着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赫然便是万钧雷霆突如其来。
而这时的凌寒已经爬至九成之多，山巅的轮廓渐渐清晰，那里似乎是一处断崖，隐隐地又好似站着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闪电划破长空，如蛛网般穿梭蔓延，像是将整个苍穹都分崩离析一样，时不时几道迅雷劈下，想必便是最后的劫难了。
凌寒虽说并非油尽灯枯，但也已近强弩之末，他决不可能将之全然避过。
“啊～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只听一声痛苦凄厉的嘶吼响起，凌寒身上闪着电弧，从石栈上跌落下去，万仞之高，纵使淬体四重的修为，也必然粉身碎骨，十死无生！
凌寒惨笑，真的就这么失败了么？还没开始就已然终结？
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呢，那些遗憾与疑惑，未能弥补与解答，执念未断，他注定死不瞑目！
生命的最后时刻，凌寒的记忆开始倒退，脑海里满是文若村时的一幕幕，他的眼角流下热泪，伸出双手，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全身的痉挛让他无力回天。
十息后，凌寒的身体，距离地面已不足百尺，而再过两息，便是他命断之时。
死亡将至，凌寒整个人反倒变得坦然，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将那股不甘深深掩埋……
就在这时，一只黄鹤不知从何而来，鸣叫中迅速地飞到凌寒身下，为其竭力缓冲，直至将要贴在地面时，这才将冲势卸去。
旋即再次发出一声高昂的鹤唳，它重重地拖着凌寒，奋力振翅向山巅飞起。
紧接着，又有一头猿猱自草丛中窜出，神情激动地锤了锤胸口，随后也灵巧地爬了上去。
凌寒诧异万分，对此有些不明所以，但清醒的意识告诉他，这一鹤一猿是在帮助自己……
石栈下，古树枝头，一只杜鹃鸟停栖其上，而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则是盘踞一旁。
“让这两个家伙帮他，总该没问题了吧，你玩也玩够了，现在跟我回去吧。”杜鹃慵懒地看了看天空，竟直接口吐人言。
小蛇同样仰头望着，但却始终一语不发，似乎有几分担忧与凝重之感，过了半晌，待确定凌寒已然成功抵达山顶，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嗯～还算靠点谱……”
话语刚说一半，小蛇便转身就溜，可还未逃出树冠，却又被杜鹃一爪擒住。
“这可是你刚才答应我的，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咳咳……”
杜鹃戏谑地调笑着，但不知何故地竟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了身下枝干上。
“我才不要回去，每天和你们这群老家伙在一起，闷都闷死了！”小蛇呲呲地吐着舌头，尽是懊恼之色，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对方抓着向更深处飞去，渐渐地变作黑点。
一鸟一蛇就这样消失在了天际，它们并不知道，那杜鹃咳出的鲜血，此刻正被大树完全着，只见其通体震颤，奇异的气息时隐时现，似有灵智即将诞生出来……
…………
山巅上，凌寒有气无力躺在那里，黄鹤和猿猱同样疲惫不堪地趴在一旁，他们彼此环视，六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