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坟与蛇

知道是大羿用树皮砸了自己脑袋，而不是鬼摸了头，逢蒙才稍微镇定下来，然后转身去看那两个坟堆。

刚一转身，逢蒙的头皮就一阵麻，眼珠子都瞪出血丝来了。他就看见开着紫红色穗花的蒿草里，盘着一根手臂粗细的东西。那应该是一条蛇，红一道、紫一道、黑一道的花纹，相间排列着。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丛蒿草。但又看不见蛇头，好像埋在蛇身下面，又似乎钻进了地里。

逢蒙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抬头对树上的大羿动了动嘴，像是在说：“跑吧！”

大羿却眉头紧皱，连忙摆动着手，又指了指逢蒙的脚下。逢蒙低头一看，差点昏厥过去。

就在逢蒙踩的青草中，还有一条大青蛇，正围着逢蒙游走，蛇鳞擦着青草发出“嘶嘶”的声音。仔细看这条蛇，浑身青白花纹，就像菜瓜皮，应该是菜瓜蛇。可是平常的菜瓜蛇也就一寸粗细。而这条蛇有逢蒙的小腿那么粗。

这个时候的逢蒙就像冰雕一样，吓得闭上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只是他刚换上的干净裤子都湿了，湿的印记还在顺着裤裆往脚后跟流。

树上的大羿也觉得奇怪：这两条蛇的蛇头在哪儿呢？它们有多长？大羿倒不是害怕，只是打蛇打七寸。现在连蛇头都找不到，哪里才算是七寸呢？打错位置，就打不死它，再被蛇缠绕起来，那就要应了牛二的那句话了，“给野兽填了肚子”。

“阿蒙，你傻站着干嘛？听说你掉粪坑里啦？”

闭着眼睛的逢蒙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在说话。他小心地睁开眼，望向说话的方向。就见后天一手拿着一草绳，一手提着砍柴刀，正从田埂那边过来，看样子后天这是要去砍柴。

后天看到逢蒙的裤子湿了，觉得很好笑，就又打趣逢蒙道：“你又尿裤子上啦？赶紧回家换去！”

逢蒙心里那个气，心说：后天，你个蠢货！我是想要尿裤子上的吗？你还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让蛇给围住啦！赶紧想办法救我啊。

但逢蒙也只能干着急，一声没敢吭。只是他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头上绿豆大小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后天也觉得奇怪了，于是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怎么啦？被牛甩晕啦？还是又在偷偷干什么坏事呢？嗯？”

“嗖！”一支箭射在后天的脚下，深深的嵌在地里。

后天吃了一惊，连忙退后几步，抬头一看。看见了树上的大羿手里握着宝雕弓，两眼正瞪着自己，他也是满头满脸的白毛汗。

“大羿！你躲在树上射我干什么？”后天有些生气地吼了一声。

大羿在树上急的直摇头，然后对后天说：“蛇！”

但是这个“蛇”字又说得太小声，后天根本听不见。

“啊？大点声！你什么时候学的跟阿蒙一样，装神弄鬼的了？”说着，后天又向石榴树走去。

逢蒙看后天这傻不愣登样，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真是恨自己不听母亲的话，非要学别人打猎，现在怎么办？哎，老老实实待在家编草鞋多好啊！

“我的娘呐！”后天对着大羿惊叫一声，然后用手中的砍柴刀指着树上的大羿喊道：“大羿，你后面有条蛇！”

被后天这么一叫，大羿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原来就在大羿还给后天提示的时候，又有一条赤色大蟒盘上大羿身后的树枝上。这条蟒蛇遍体都是红色的蛇鳞，顺着树干盘了上去，正沿着一根粗树枝慢慢地缠绕着，好像要从大羿后面偷袭。但是怪就怪在，后天也没看见蛇头在哪里。

大羿扭过头去看到了这红彤彤的蛇身，觉得十分的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可是他也没有心思多想，只是朝着树枝外面挪了挪，想尽可能远离一点。

“哎哟！”后天又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然后他就被弹离了地面，一屁股摔在地上。接着，伴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泥土夹着草根四处飞散。一条地龙钻出了一个坟堆，正蠕动着身体，似乎又要钻到地下去。可是它的一头还拖着条跟碗口粗细的褐色东西。

大羿在树上看得清楚，那是一条褐色的巨蟒！巨蟒的脑袋成扁平的三角状，张开的大口似乎都要把蛇头撕开一样，紧紧咬住了地龙的一头，而且正用力地一点一点的往下吞。这条地龙要比朱雀抓走的那一条要细，也短一些。此时就见这条小地龙正拼命地拱着地，打算钻地逃走。

地龙钻地飞起的泥巴打到逢蒙脸上，才把他打醒。虽然逢蒙也感觉到了动静，但是他第一眼还是去看自己脚下。发现菜瓜蛇快速游动着的身体正朝着石榴树上盘去。而石榴树上赤色的蟒蛇神正顺着一根压弯的树枝钻进地下。似乎这菜瓜蛇和赤炼蟒是连在一起的一样。

“还有一条蛇！”后天站起来，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指着逢蒙的脚下喊。

逢蒙已经看见了变化：原本盘在坟圈子里的那红一道、紫一道、黑一道的蛇粘在菜瓜蛇的后面在压平的草上快速地游动着。

也就在这一刻儿工夫，那褐色巨蟒已经把地龙生吞了下去。看他饱胀的蛇身一点一点的收缩着，好像是要把腹中的地龙挤碎。同时，巨蟒的蛇芯子不停地对着逢蒙这边吐着。大羿觉得，这巨蟒好像还没吃饱，那么接下来......

想到这儿，大羿“唰”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拉着逢蒙大喊一声：“跑！”

逢蒙的腿像嵌入了土里一样，硬是没有迈开步子，被大羿一拉，反而一头栽在草丛里。这跤倒是把他摔精神了，他立刻又爬了起来，“哇啊，啊，啊”地叫着跑开了。后天一看逢蒙跑了，自己也不去找砍柴刀丢哪儿了，跟着逢蒙后面就追了过去。大羿看着他俩这逃跑的背影，觉得非常得熟悉。但是，这一刻儿，还是逃命要紧，于是他也随着后面跑上了田埂。

还在田埂上玩耍的嫦娥看见这仨人呜呜啦啦地跑着，觉得奇怪，于是她喊道：“你们仨被鬼撵啦”见逢蒙的裤子潮了，就又挖苦逢蒙道：“讨债鬼，你又掉坑里了吧？”

逢蒙像听不见似的，只管拼命地跑，还不停的“哇哇”地叫着。惊得那群鹅又伸直了颈子“嘎喽嘎喽”地叫起来。

后天跑过嫦娥旁边的时候，喊了一句：“蛇！我的娘呐！”

嫦娥皱着眉头，大惑不解，见大羿也跑了过来，就拦在田埂中间，伸开双手挡住了大羿，问道：“你们跑什么？什么蛇？后天他娘怎么了？”

大羿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原来那巨蟒没有追过来，这才放心地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蟒、蟒蛇，四条蟒蛇，这么粗！”说着，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粗细。

嫦娥伸头向他们跑来的方向看了又看，并没有看见什么蟒蛇，笑了笑，说道“原来你还怕蛇啊。”

听嫦娥这么一说，大羿觉得很丢脸。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辩解道：“我怎么会怕蛇呢，是阿蒙和后天怕。我是想追上他们，叫他们不要跑了。”

嫦娥用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大羿，大羿则转头看向耕地的牛。此时，俞伯把牛叫停在了田里，搁下手中的梨，走了过来问：“大羿，你们遇到什么野兽了？”

“爹爹，他们被蛇吓着啦！”嫦娥说完，还摇了摇头。

“我没被吓着，是他们被吓着了。”大羿指着后天的背影说，他还在努力挽回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蛇？”俞伯一再追问。

于是大羿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跟俞伯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俞伯望向远处的那棵石榴树，说：“你们几个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四处闯祸，还闯进了那坟圈子。”俞伯顿了顿，又面色凝重地叹道：“你们遇到的不是四条蛇！”

“原来不是蛇啊，一个个还怕成这样。”嫦娥冷冷地说。

“是蛇！四条不同颜色的蛇！我亲眼看见的，你们不信拉倒。”大羿不屑置辩地夺路就走。

“是蛇，但不是四条，而是一条。先回村吧。”俞伯说着，又走回田里，去牵牛。

嫦娥转着她的大眼睛在思考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又看爹爹扛着梨牵着牛走了过来，就问：“爹爹，不耕田啦？还是爹爹你也害怕了？”

俞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被梨翻起的土，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真的有啊。”

嫦娥看爹爹好像很担心地样子，那样子绝不是害怕一条或是四条蛇那么简单。于是，她也不再多话，只是手里拿着一把紫色的“花儿草”走在俞伯的前面，边走边想：难道那些蛇有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