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两个妙人

倭国福江岛一战之后,王瑞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军队构成,就是他的军队中没有随军的军医和护理员。

以前因为都是在浮山前所周边作战,有点儿什么小伤小患的,都是叫了大夫进军营医治。

加之“拓殖队”前面的多次出海作战,也几乎都没有什么伤亡,这就使得王瑞几乎忘了军队应该有军医和护士存在。

不过,亡羊补牢尚未晚,王瑞当即决定招请一个医官,在军队中建立起医护体系。

当然,坐堂的老医生王瑞是没有兴趣的,这要行军赶路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那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因此,王瑞命人在浮山前所和即墨营各处贴出红榜,要招请一个又年轻、医术又高明的大夫,来做自己军队的首席医官。

但这个时代的大夫,可就真的是香馍馍。因为要做大夫,首先就得会识字,明末的识字率可是极低的。人家一个大夫,在家里舒舒服服坐着,就能赚到钱,谁还跑去你这破军营里当什么鸟医官!

因此,王瑞的招贤榜贴出去大半个月,不但他想象的人才蜂拥而来的场面没有出现,就连一个揭榜的人也没有。

要不是这个苟盛礼今日适时出现,可能王大人的招贤红榜再过上几天都得褪色变成白榜了!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医术看起来还不错的年轻大夫来揭了榜,王瑞便对他兴趣浓了起来。

他笑着说道:“先生但讲无妨!本官这军队的医官可是要负责军队一万多人的伤疼救治的,无论谁来,他的底细本官定是要打听清楚的。”

苟盛礼期期艾艾犹豫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王瑞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可能还真有什么难处。

但是,王瑞又不能随随便便招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进入自己的军队系统。于是,他微笑着鼓励道:“先生有什么难处都尽管道来,本官为你做主便是!”

“哎!”苟盛礼满脸憋得通红,最后下定决心道:“小的因为尚未娶亲,多为女客引诱,做了一些苟且之事。不过,向来也无甚大碍。只是半年前,济南府大财东王宝保的大夫人马蓉,前来小人之处医治。一来二去,此女便对小人动了心思,多番引诱小人。想这马蓉马夫人都四十来岁了,虽说面容姣好,身材阿娜,也是可以做小人母亲的年纪了,小人本当坐怀不乱才是。哎,她又给了小人不少银钱,小人,小人就……”

苟盛礼说到这里,便不好意再往下说。

王瑞听他这么一讲,心里顿时乐坏了:“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先生倒也是一个妙人!只是先生为何不与她长相厮守,却要远走他乡,浪迹天涯?”

王瑞身边的一众亲卫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听了后都是跟着哄堂大笑,一个个的竖着耳朵,满脸通红地要听个究竟。

苟盛礼一看这个情形,知道今日如是不说,定是得不到这个可靠的安身立命之处了。

这大明朝的老百姓,有钱人家如有病患,肯定是找当地可靠的大夫医治的。只有穷苦人家,才可能将就着找个游医看看,不过他们却付不了多少诊金。

所以,这为了爱情流迹江湖的“狗神医”,可是真的因为管不住自己下面的“小弟弟”吃了不少苦头的!

“哎!奈何小人颇通彭祖之术,又皆有嫪毐之本,这马夫人因此入了迷,竟要带了金银珠宝与小人私奔。却不想被王宝保看到小人写给马夫人的信笺,带了家丁前来捉拿小人报官。这王宝保的大兄乃是如今济南府的推官,颠倒黑白给小人安了个勾结白莲的罪名。无奈之下,小人只好远走他乡避难!还望大人照怀!”苟盛礼将心一横,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更是跪了下来向王瑞深施一礼。

“哈哈!想不到先生还是活好器大之人!也算是一个人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以后就留在我浮山军中便是!只是你这勾引有夫之妇的习性可得改改,安顿下来之后,可要说上一门亲事才是!”王瑞笑着告诫道。

收下苟盛礼这个“色狼医生”之后,王瑞又抽时间制定了军医工作条例,还派了一些少年跟在苟盛礼身边学习。当然,也顺便监视着这个好色之徒,以免他勾引有夫之妇的坏毛病复发。

了却这一桩事后,王瑞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军营里医官都有了,又怎能没有一个训导官呢?后世的指导员可是设到了连队的。

事实也证明,一支有信仰有理想的军队,比一支仅仅为了吃饱饭而当兵的部队,战力可是强上十倍百倍的。

单从在承受伤亡这一点来讲,这个时代的普通军队只要超过一成,就会直接败退。就是强悍如建奴这样的军队,王瑞相信也最多只能承受两成的伤亡率。

来自后世的王瑞当然知道一支军队中,思想建设或者说洗脑的重要性。所以,他决定还是象招医官一样,整了一个招贤榜贴在外面。

不过,这次招训导官却是比招医官看起来仿佛更好招些。浮山军的招贤红榜一出,当即便有十数人前来报名应征,王瑞让陈松将这些人都安排住进了客店,以便自己寻个时间一起接见。

这日午后,王瑞正坐在浮山前所的公事房内,查看各个工坊的报表,陈松推门进来:“大人,十三个先生都领来了。”

“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来吧!”王瑞放下手中的毛笔吩咐道。

第一个进来的人大约二十多岁,显得文质彬彬,衣衫颇为齐整。行了一礼后,便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

“我这军中士兵训练颇为辛苦,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让他们自愿苦练?”王瑞问道。

“小人想着这些穷军汉,当兵就是为了吃个饱饭,拿到军饷。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人不妨多给银两。如此这般……”

“出去!”王瑞直接将这人轰了出去。多给银两?老子是傻瓜吗!老子不知道多给银两?再说那辽西家丁的月饷可曾少了,又打了什么胜仗?

第二个进来的大约三十多岁,衣衫就拉沓些,有点王瑞前一时空那个呆板的小学语文老师的感觉。行完礼后,也是小心翼翼地站着。

“本官这军中士兵训练颇为辛苦,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让他们自愿苦练?”

“大人,此等武夫,终是粗痞,如能教以圣人大义,当有改观焉!”这个酸书生摇头晃脑地捋着胡子道。

“给我出去!”王瑞不客气地挥挥手道。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将第十二个都赶走,王瑞已是疲惫不堪。他揉着太阳穴在心中叹道,看来在这大明朝要招个有用的人也是很难!

王瑞叹着气,开始拿起桌上的报表又开始审看。这时,陈松走了过来,提醒道:“大人,还有一个!”

“哦,叫进来吧!”王瑞懒懒地挥了挥手。他对于这次的“招聘会”已经不再报有希望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个了,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也不多这一个!

这人进来看着王瑞一脸疲倦,正在不断地翻看桌上的宗卷,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只听他语带哽咽地拜道:“小人林思德拜见大人!大人活莱州生民无数,更收留这数万辽东逃民。万望大人保重金体,切莫过度操劳!大人如有恙,我浮山这十数万百姓此生俱无望焉!”

哦,这人还有点意思。咱什么话都没说,他却先奉上了一通马屁。

王瑞放下手中的毛笔,有气无力地道:“我这军中士兵训练颇为辛苦,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让他们自愿苦练?”

“哦?竟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大人这军中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人不愿苦练,真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如不是大人领着,这浮山前所十数万人,哪能过上今日的好生活!想他们在辽东时,被建奴斩杀,当成猪羊一般,却不思报仇,又有何面目留在大人军中?还有咱这莱州的,以前哪个不是衣不蔽体、每日饥肠碌碌的,现今这好日子不过,不奋力训练,还有怨言,定是忘了本的猪狗!小人如若为这训导官,定当日日将大人的恩德宣讲到每个士兵头上,让他们感激大人恩德,日日苦练以报大人!”林思德振振有词地说道。

王瑞认真地听他说完,感觉这人很象自己上大学时讲述西方犹太邪恶主义的老师,什么歪理邪说到了他嘴里总能说得振振有词的。哦,听说这人后来还升了官,当了学院的书记。

王瑞将思绪抛开,认真端详起林思德来,只见这人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几,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大的身材。而且他还宽额大脸,鼻梁挺拔,可说是一表人材。

嗯,是一个搞“政工”的料。王瑞心里想。又微笑着问道:“若是有些士兵还是不听劝告呢,可如何是好?”

“这可简单了!这流落到这浮山地界,要求口饱饭的人可是不少。有多么人都盼着大人招兵,要进大人这军营呢。就说小人,也是日日求神拜佛,望着能见上大人一眼,和大人说上一句话,便是今日死了,也是此生无憾!如真有这顽劣不化之人,大人仁慈,小人可不会手软!每月便定下十数名额,将这训练最差,说怪话的人都开革了去,再选出几十人训练差的,转为杂兵辅兵。然后再公之于众,如此之下,定能唤起士兵好胜之心,从此定会努力苦练杀敌本领!”林思德口若悬河般地说道。颇为自己的主意自得。

“你这些法子,本官也能想到。不过,还是治标不治本啊!”王瑞虽然觉得这人不错,不过还是决定先打击他一下,看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大人!就说这建奴马上就会打来!如不苦练杀敌本事,到时每个人的妻儿家财都会被这凶残的建奴掳去!”林思德眼珠骨溜溜一转,又用他那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建奴打来?这话你自己信吗?”王瑞笑着问道。

“信!怎么不信?这许多的辽东逃民不就是这样渡海来的吗?辽民可以逃了来,这该死的建奴当然可以杀过来。小人到时再找些辽东逃民去给士兵诉说一下辽东的那些惨事,定能勾起士兵们的血性!”

“要是还有人不信呢?”王瑞继续笑着问道。

“那就天天讲、日日讲、时时讲!听得多了,听得久了!他们就会信了!”

“哦,你原来是做什么的?”王瑞好奇地笑着又问。

“小人原来是跟这济南府说书大师南美哥学讲评书的。后来勾上了一个大商家的小娘子,本来要带了这娘子出去寻个地方过日子。不想却被家师发现了,报予这大商家知道。这大商家带了家丁要来报复小人,小人不得已,只得仓皇出逃,好不容易东躲西藏,才到得大人的地方!”林思德脸也不红地说道。

“哈哈,又是一个妙人!”王瑞想起之前招来的苟盛礼,不禁哈哈大笑。

不过,王瑞没有想到的是:这林思德不但是一个妙人,他还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到这浮山前所来可是带着重要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