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刘师傅刘全德
我出来时,我的妹妹依旧站在那里,睁着两个水汪汪大眼睛背着小手看着我,我被她看的奇怪又觉得这女孩是在可爱,便用手捏了捏她雪白的脸蛋,蹲下来对着那女孩道:“彤彤,怎么老是看着哥哥?”
我原本是觉得自己妹妹讨人喜爱而逗她玩的一句话,谁知道她的回答却让我冷汗直流。
“洋洋说大哥哥的背后趴着一个东西,可是我为什么看不到?”
洋洋是我的弟弟,他今年只有三岁左右大的年龄,老一辈人常说三岁之前的男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莫非......
一想到这,我瞬间后背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扭头往后看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径直从原地站了起来,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只感觉自己的魂像是散了一样,颓废的坐在了座椅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时至今日我总算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也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再次验证了这个千百年间自中国古代便一直流传的古语的正确性。
我的生活,家庭,以及家人,本就自父亲蹲狱之后让这个家变得摇摇欲坠,偏巧暴风雨还偏偏要找这些本就无法支撑而摇摇欲坠的家庭下手,来日的操劳再加上这些素日里根本常人所无法揣度的事情,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完全压灭了我对于生活的所有希望。
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样撑到晚上的,只知道自己坐在那里脑海当中无比的混乱,各种的画面纷纷在大脑当中相互交织而又破碎。
我原本不以为然,只是一味劳累过度的事情在不断地得到证实之后,原本用来哄骗自我的谎言此时也无力的不攻自破,偏巧这时的压力才是最大的,什么驱鬼神仙道士,那些都和我这样的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没一点关系,但要命的是他偏偏缠上了我。
现在唯一的一个寄托,也只能是希望姥姥推荐的那个刘大师有两把刷子,毕竟昨夜在厕所时所遇到的情形让我对于姥姥这原本嗤之以鼻的行业多了许多的信任来,现在只能是期望刘大师能够拯救我这个身陷泥沼却又什么都不懂的人吧,
姥姥本想让我吃过饭再去找那个刘师傅,但是现在我的心乱如麻,那有什么心情吃饭,天刚一黑,便拎着两条活鸡跑出去了,顺着姥姥指的方向一路走去。
这个刘师傅,全名叫做刘全德,此人一向深居在山里边,素来少有与旁人打交道,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有那些真正了解他的才知道这个刘全德实质上是个相当于赶尸人一类的角色,也就是和湘西那边差不了多少。
这里边的门门道,要说起来那可就大了去了,我们老家虽然在甘肃一带,但是这里的迷信程度也绝不低于湘西那一带,在我小的时候在这里住的时候,村里还有传闻山上有僵尸的传说,现在可能听起来很多人会嗤之以鼻,但是那个年代的老一辈人都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把我们这帮小皮猴子吓得晚上都不敢出门。
姥姥给我说刘全德的家在后山的一个窑洞里边,要想过去,得先穿过一片荒地,其中还有一个大型的废弃工厂,中途还要经由一片坟地,到了后山朝着后山先喊三声刘师傅。
你刘师傅这几年很少见生人,而且也一般不见,这时候响应你的会有狗吠声,到时候你只消得闻那狗吠声一路便可以找到刘师傅所住的窑洞,到那之后记着门要敲三下,朝着里边喊燕子家的辉娃子来了。
姥姥说的话我不敢不听,一路上带着姥姥的叮嘱便一个踏上了夜路,农村的晚上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类型的,不想城市,基本都有路灯,我本想拿个手电出来,但是姥姥却非给我点了一个红色的灯笼,还要美其名曰讲究。
一直到我的身影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姥姥家人的视线当中,一旁的彤彤才轻轻的拽着姥姥的衣服道:“哥哥他还能回来吗?”
“唉,看他的造化吧,这都是命!”说完之后,姥姥也不在原地再站着,转身摇了摇脑袋离开门口,而在原地的彤彤也马上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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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走夜路最容易遇见鬼,这话搁着以前,怕是我横竖都不会去信,但是到了现在,手中提着一个大红灯楼,走在一片荒地当中,唯有自己周身不到一平米的位置能够看到铺满了红光,原本就感觉够恐怖了,再加上手里这个大红灯笼,那种诡异的感觉,在此时显得更加浓稠了起来。
这片荒地原先也应该是一大片的农田,但是近些年来响应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号召,许多的农田都被房产商用来盖房,但是许多的公司都在买下一大片地的同时倒闭,或者遇上一些其他的原因,从而导致了我们这边有着许多的无人开垦的荒地,谁也不愿意去管,从而导致地里边满是到人脚脖子那么高的荒草。
这片空旷的荒地尽头就是一座大山,按照姥姥所说的,只要翻过那座山基本就能找到刘师傅了,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我原本那些恐惧的心情也在这时消散了一些,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巨大的山体走去。
四周的荒地一片黑暗,除却黑暗当中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啼吠之外,在这寂静的黑暗当中只有我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同样,也唯有这脚步声与眼前那在黑暗当中隐隐现出巨大轮廓的黑色山体,让我有了不断向前走下去的信念来。
就在我走的几乎腿脚麻木的时候,耳畔旁却是十分清晰的听到了一声:“张长辉!”
那语气就像我的姥姥在叫我一般,声音如同响在耳畔十分的真实。
“姥姥怎么跟我过来了?他不是说让我一个人过来嘛?”
心中带着疑惑,我向着后边转去,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厉声呵斥,如同一口大钟在我耳旁轰鸣一般。
“别转过来!”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经完幡落云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那一声响几乎如同电光火石般的划过我的脑海,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想什么合理性之类的东西,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背后那个孔武有力的声音十分有力的念了几声咒语,而后在背后我又听到了几声剑身砍过空气所发出的嗖嗖声,而后便是一声极为惨烈的惨叫声,那声音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让我听的死死的闭上了双眼,站在原地两条腿直打哆嗦,动一下都不敢。
直到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而后依旧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小兄弟,你没事吧!”
在感受到那宽厚的大手所带来的温暖之后,我原本紧紧蹦起来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转头看见了一个裹着一身大长袍子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面相凶狠,头上还带着一定斗笠,两只眼睛在夜里如同会发光一般,炯炯有神的盯着我看,他的身高能比我高上一头左右,正好能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此时的他是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背在身后。
“没事没事,刚才那是......”
我反应过来之后忙回答道,同时问起刚才那人的情况,但是我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身上,盯着我手中的灯笼,直到我问完之后过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那东西不简单。”沉吟了片刻,面前的中年男子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让我不禁心中疑惑变的更大了起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绕弯子,直接单刀直入问道。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双眼如同两道尖锐的利刃,我甚至不敢与他对视,而后他冲着四周叹了口气道:“孩子,这灯笼你从哪来的?”
这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但我总感觉这人与平常人身上有着一股不同的气质,说不定他能够解决我身上的问题,但是他现在的注意力看上去多半都被我手中的这盏灯笼吸引,而这个灯笼又是姥姥给我给的,联想起姥姥当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灯笼一定不能丢了,想来这里边多半有着不少的名堂。
“是我姥姥给我的,我姥姥她叫燕子。”我试探性的对着那人说了这么一句,说实话我不知道下一秒他的反应会是什么,当然我希望此人就是姥姥嘴中所说的哪位刘师傅,这样也省的我还要去后山那么麻烦。
“燕子,燕子,哦,原来是这样的!”他低垂下来的蓑帽挡住了他的面孔,让我根本看不清那张脸此时一种什么样的神情,只是那人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冷到了骨子里。
“她没说让你干什么吗?”那男子道。
“哦,他让我去后山找刘师傅。”我赶忙对着那人道。
“哼,你也真是可以,这种阎罗王点名要要的人都往我这里推,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那男子一边念叨着,而后瞥了一眼我,道:“你回去吧,给你的那个姥姥说这个忙刘师傅帮不了。”
“为什么?”我都已经出去这么久的时间了,怎么能够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说走就走,忙拽住他的胳膊问道。
“因为我就是刘师傅,我不可能帮你的,知道嘛?况且,这种忙也不是我想帮就能帮的,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我也招惹不起。”
他的这句话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但是这人却完全不像姥姥说的那么好,简直可以说性格古怪,这时我想到姥姥临出门之前给我的那两只活鸡,这两个活鸡都被我装在包袱里,此时赶忙拿了出来,期望这两只鸡能让这个刘师傅对我的态度能够改观一些。
如果他都不肯帮我,恐怕我真的是不知日后该如何。
好在似乎是这两只鸡起了作用,在我将这两个大家伙拎出来的时候,刘师傅的态度在这时猛然变了,在愣了片刻之后他接过我手中的两只鸡,而后朝着我摆了摆手道:“跟着我来吧!”不知为何,语气中多少包含着无奈之意。
我以为刘师傅只是一个贪图物质的人,心中原本对于刘师傅的那种神格也在这时消散了不少,跟着刘师傅一路朝着后山走去,这一路上,因为前边有个人的缘故,所以倒也不想刚才那般害怕,跟着刘师傅大概在三更天的时间到了他后山的家。
说是家,说实话都有点牵强,刘师傅这破窑洞他娘的比我那个小破出租屋都完蛋,我原以为握住那地方就是人世间最破最旧的狗窝了,岂料强中自有强中手呵,不过正如姥姥所言,在刘师傅的家中真的养着一条大狼狗,有半个人那么高,始一见到我便朝着我像疯了一样的汪汪乱叫,直到刘师傅呵斥了几句之后那狗才安静了下来。
跟着刘师傅推开门进去之后,这个破窑洞里边只有一张大土炕,上边是极为陈旧的被子,旁边还堆着一系列的吃过的剩饭,还有倒在地上的酒杯,食物的陈腐味道刺激到我的鼻腔内部让我顿时心中产生了一股呕吐了欲望,一直到外边干呕了几声才恢复了正常。
刘师傅似乎对于这些不足为奇,径直走进了屋子,而后点了几盏煤油灯,在那大土炕的旁边还有一张宽大的木头桌子,唯有那个东西我感觉才能让我找到一点人类的世界来,说实话这里我感觉连狗窝都不如,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屋里的地方不算太大,但是容纳两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刘师傅在将煤油灯点着之后,将手中那两只大公鸡放在了地上,而后又凝神看着其中一只,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仿佛一座石雕,让我甚至不敢出言打搅。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我都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这时只听一只鸡发出了一声惨叫,而后只见那刘师傅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刀子,一刀砍在了那鸡的脖子上。
鲜血顺着那把刀一只流到了刘师傅的手上,刘师傅就这样看着那只鸡一点一点咽气的痛苦模样,眼中倒映着血红色的血迹,脸上神色平静中却又隐藏着一股嗜血般的疯狂,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就在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师父,今晚怎么这么早回来,祖师爷已经上过......”
在看到这诡异异常的一幕之后,那原本从外边走过来的男子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吞咽了下去。
刘师傅丝毫不带感情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将手中那把刀子扔到了地上,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的嘴角有着一抹诡异的笑意,而后将身上的蓑帽以及长袍脱了下来,扔在了一旁,冲着外边刚进来那男子喊道:
“大胆,过来看看你的师弟,以后他就是你师弟了,不过可能也当不了几天喽!”最后一句话略有些轻,但是却还是传到了我的耳中,瞬间如同千斤的重担压在身上一般。
“当不了几天?什么意思?我活不了几天了吗?”我神情慌乱,尽管早已猜到但是却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他,这时,那男子打断了我的慌乱的思绪,叫了我一声师弟。
我现在有些无奈,我从来没说过要当这个家伙的徒弟啊,什么师弟这都哪跟哪?还有这地方那是人住的,但是现在在怎么样也只能将这些话憋在肚子里,毕竟把这老人家敢惹生气了,不排除这老家伙一脚把我送出山去,到时候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来俩女鬼陪睡,怕是真的就美滋滋了。
“师兄!”我忙抱拳冲着那男子拱手道,只期望这个从影视剧上看来的动作能过关。
我的这个师兄看样子得有三十好几,胡子拉碴的大叔相,这就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了,电视中那些不世出的高人那个收的徒弟不是丰神俊逸,目若朗星,公子哥的扮相,还真没见过那个收徒弟收个大叔的,也是奇了。
我的那位师兄丝毫没有在意我想些什么,对我道:“师父叫做刘全德,我叫做王大胆,竟然摆了师门,那就一辈子都是我们师门的人,如若有半点别的心思,必当万劫不复,你听见了吗?”
“是,是!”事已至此,我也想不出方法来拒绝了,做他的徒弟或许也有好处,至少这个刘师傅刚才露的那两手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到时候自己要是也学上一招半式的,那岂不是日后干什么都有底气了。
“你叫什么?”那王大胆这时问道。
“张长辉!”我赶忙道。
“皇天在上,弟子张长辉自愿入我刘家赶尸一门,此生永不后悔!”一边说着,那王大胆冲着我一瞪眼道:“跟着念啊!”
听了这句话后,我反应过来忙跟着念了起来,而后那王大胆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来,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符,在空中随意的挥舞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那张符一指,那张黄色的纸符顿时燃烧了起来。
等到那张符烧的差不多的时候,那王大胆从一旁拿过一个空碗,将燃烧着的符扔进去之后,嘴中又是一阵的念念有词,而后将那两根手指朝着碗一点,顿时原本的那个空碗竟然满满的多了一碗的水!
而后原本那燃烧的符纸此时也已经燃烧成了黑色的灰,飘了一层在水面上,我原本有些抗拒,但是却被那王大胆扶着我的后脑勺,一仰脖子,给我直接灌了进去。
完了之后我咳嗽了两声,这时我的师父也就是刘全德走过来给了我两炷香,带着我去了另一处窑洞。
刘全德这里一共有三处的窑洞,此时他带我去的地方,是一个和刚才地方形成鲜明对比的地方,这个地方十分的整洁,点着红色的蜡烛,土层也被堆成一层一层的,上边摆满了木牌,还有不少的香炉。
“跪下!”师父的语气中少有的严厉,我忙遵守这句话,跪在了那一堆牌子的面前,手中捧着两炷香。
“黄天在上,今我刘全德,刘家第八十二代后人,收张长辉为弟子,还望祖师爷同意!”一边说着,我师父他将背部弓成了弓形。
但在我师父刚说出这句话时,原本这处封闭的小空间当中,那些祖先的灵位都在这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一时楞在了那里,直到师父气的拍了我后脑勺一巴掌,我才将手中的两炷香毕恭毕敬的插在了面前的大香炉上。
而在我刚刚将手中的香插上去的时候,所有的排位都在这时静止了下来,而后在这寂静的空间当中只听见咔嚓一声,余光当中师父死死皱着的眉头,在最顶上的一块黑色的排位裂开了一条极为明显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