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赴约谢七郎
顾钰即将要随顾毗一起去健康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顾府,得知此消息的诗琴与诗画皆是喜不自禁,整个暮烟阁中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娘子说要带我们一起去健康,她说带我们一起去,我们终于也可以去健康了!”诗画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诗琴也跟着盈盈含笑,这个时候的她才深刻的体会到娘子那一句:“我好,你们便好,我若不好,你们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嘲笑轻视过娘子的人,算计过娘子的人,顾十三娘还在禁足之中,大夫人张氏丢掉了管家之权,张氏阿琴名声败坏,二郎主顾敏被削去了官职,如今连老夫人也独自搬到佛堂里清修去了。
听说顾老郎主还让老夫人彻底的‘交’出了府中账册,将当年沈姨所有的嫁妆都‘交’还到了娘子的手上。
而作为娘子贴身‘侍’婢的她们竟然还能得到去往健康的机会!
诗琴不由得看了看那个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的娘子,那个正坐在案几旁浓睫低垂翻看着账册的娘子,心中不禁暗叹道:这才多长时间啊,整个顾府之中便已然天翻地覆!
对着账册清点完所有沈氏的陪嫁之后,顾钰又将这只装满契纸的匣子‘交’到了陈妪手中。
陈妪亦是满心欢喜惊诧骇然,不禁问道:“娘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让顾老夫人奉还了沈氏所有的嫁妆。
顾钰笑了笑,没有作答,而是说了一句:“我并没有做什么,妪,这才刚开始,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你代我向阿娘说一句,她的仇,我会替她报!”
说完,顾钰便拾了一套行装匆匆向外走去。
陈妪不由得喊道:“娘子,你要到哪里去?”
顾钰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却已遥遥传至了陈妪的耳边。
“友人相约,千里命驾,我去见一位朋友!”她道。
……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在接连受到打击后的顾敏此时便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既恨又恹恹无力,尤其是看到顾十娘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便如同油煎一般熊熊燃烧,连带着周氏也看着有几分厌恶起来。
“夫主,你是在怪我吗?可这一切都是你母亲所为,是她害了我们,害了我们的‘女’儿十娘,她若不是一心想着利用十一娘攀高枝,我们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周氏也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如果不是你生的这个‘女’儿太过愚蠢,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顾敏反驳了一句。
听到顾敏这句话的顾十娘却是躲在一处冷笑了起来:果然她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在意她这个‘女’儿,对他有利的时候,她这个‘女’儿就是宝,对他不利的时候,她这个‘女’儿便是蠢货了!
“我生的‘女’儿,不也是夫主你的‘女’儿吗?”周氏亦寒心的说了一句,“夫主,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妾身在为你出谋划策啊!否则夫主哪能有今天呢?”
“我有今天也全拜你所赐!”顾敏不由得吼了一句,全然没有了从前那种名士从容的优雅风度。
话说到这里,两人不禁都有些愕然,从前的甜言蜜语夫唱‘妇’随,原来在大难临头时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谓的拜她所赐,便是指当年那件事情吧?
“难道十一娘如此步步紧‘逼’,便是为了报当年沈士居之仇?”周氏不免大惊失‘色’的问。
提到沈士居之仇,顾敏的神‘色’也极为警惕的‘阴’沉了下来,忽地他紧紧的咬了牙,按住塌几道:“不管怎么样?这丫头绝不能留了,想尽一切办法的杀了她,还有那只匣子,绝对不能落到她的手中……”
说到那只匣子,周氏的目光也是一凝,想不到沈士居当年还留了这么一手!
……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辘辘驶过,车厢之中,顾钰倚靠在车壁之上微微小憩,妙微便坐在她对面,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娘子,我们今日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今天会去哪里?”顾钰反问了一句。
“奴,奴不知?”
顾钰便看向了她,忽地问:“阿微,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会不会为了他而背叛我?”
妙微便是一颤,眼神扑闪,不过,很快她便整容含笑望向她道:“怎么会?娘子可真会开玩笑,奴是娘子的婢仆,这辈子都是要伺候娘子的,怎么会有资格喜欢上别人?”
顾钰哦了一声,笑了笑不再看她,而是掀起车帘,望向了车外,几个摆着小摊的商贩笑嘻嘻的哟喝着,卖糖人的,弹阮的一个个将目光朝她斜睨了过来。
“娘子,有件事情奴不知当讲不当讲?”在顾钰凝神看向车窗外时,妙微忽地说道。
“什么事?”顾钰放下了帘子问。
这时的妙微竟是一脸的犹疑娇羞,好似不好意思的答道:“昨天,奴是亲眼见到十娘进了凤华居,可那个时候琅琊王已经……”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车外一片喧哗吵闹声,听到这阵喧闹,顾钰的‘唇’角边忍不住也勾起了一抹笑,便令车夫转过一道巷子,在一间绸缎衣帽肆‘门’前停下了车来。
“你就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如若半个时辰之后,我未来,你便可自行离去!”
说完,顾钰没有任何迟疑,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留下妙微一人在车上诚惶诚恐,不由得朝周边打量了起来。
几个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便立时如同一张迅速聚拢的网,很快蛰伏在了那间绸缎衣帽肆的周边,一双双眼睛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那间衣帽肆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可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竟还没有等到顾钰从里面走出来。
“糟糕,那小姑子该不会是换了衣装逃走了!”其中一人率先醒悟过来说道,剩下的人闻言骇然。
……
而此时的顾钰已然到了东江月华亭的附近,东江其实是晋陵之地京杭大运河的一个分支,江面开阔,水光接天,好在今日‘春’光明媚,从江面上吹来的风也算温和适宜。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江面之上画舫凌‘波’,鳞次栉比,笙歌袅袅,传来‘女’子的吹拉弹唱,江边亦有一些垂髫束发的童子踏着木履谈笑风声的行来,顾钰顿觉心‘胸’开阔,自重生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暮‘春’者,‘春’服即成。引童子五六人,冠者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忽地一个声音好似从江面上传来,飘飘袅袅,清澈悦耳,如冰‘玉’相击,传至耳畔,“阿姐,你看这晋陵的风光比之健康秦淮河,如何?”
顾钰便倏然回首寻望,就见一只极为‘精’巧别致的乌蓬船正停靠在不远处的江边,虽算不上有多么华丽,却是曲幽通格,珠帘半卷,看上去极为素净雅丽,而船头上所走出来的一人果然正是一身青衫磊落风度翩翩的谢七郎。
不一会儿,另一名白衣人也从船中走了出来,笑问:“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猜那位顾家十一娘今日会来吗?”
谢玄笑了笑,没有回答,蓦然之间,他们所乘的船忽地微微一沉,却是一道人影从空而降,落到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看到侨装打扮成一名青衣童子,脸涂得差点让人认不出来的顾钰,谢玄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人是谁?”谢道韫没有认出来,以为是一些不懂规矩的陌生人造访,便不悦的问。
这时,顾钰才拱手作揖行了一礼道:“故友相约,中心感慰,两位谢君别来无恙!”
她这么一说,谢道韫便也明白了顾钰的身份,便笑了一笑,回以一礼:“顾十一娘,别来无恙!”说完,便率先走进了船舱之中。
顾钰正要问,谢玄约她来所谓何事,却在这时,另一艘‘精’致的画舫向这边驶来,那画舫之上,一位身着紫绢云纱广袖长裙的容颜极为端庄雅丽的‘女’郎手中握着一枝开得正绚烂的桃枝,向谢玄这边望了过来,
先是盈盈福了一礼,旋即‘吟’唱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终不可谖兮。
郎君容颜俊美,妾心如兔似惴,特以桃‘花’相赠,还望郎君不弃!”
虽然知道谢玄的这张脸确实也很讨人喜,可顾钰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桃‘花’运吧?
可现在这位命犯桃‘花’的谢家郎君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淡然含笑的回了一句:“佳人面前,不敢收礼!”
什么?佳人面前?佳人是谁?
在顾钰有些迟钝的惊愕之中,那位‘女’郎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待看到顾钰那一张涂抹得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脸时,那位‘女’郎的神‘色’一惊,不禁讥诮的说了一句:“如此丑陋之人,敢称佳人?”
她这话自是问的谢玄,却听谢玄答道:“‘女’郎此言非也,可听说过,良‘玉’不琢,其不借美于外也,其相反的还有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女’郎不禁面‘色’一白,极为羞愧的再次向谢玄行了一礼,说了一句:“郎君诚君子也,是小‘女’子识见浅陋也!”说完,便退进了船舱,叫人迅速划浆将画舫移开。
待那‘女’郎走后,顾钰愕然的看向了谢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谢玄不过是外表冷漠内心宽厚之人,没想到出口也如此不留情的!
正想着时,却又听谢玄说道:“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这样!”说罢,又看她,皱了皱眉道,“便是今日也打扮成这样,莫非一路上不顺遂?”
“嗯!”顾钰应了一声。
正要问起约见来意时,不料他又说了一句:“太难看了,快去把脸洗了吧!”
顾钰一噎,咦,刚才是谁说的良‘玉’不琢,不借美于外也?原来说的也是言不由衷的假话!
虽这么想,顾钰也讪笑了一声,答了一句:“以免这周边还有眼睛盯着,还请谢君勉强忍受一下,多多包涵,我们进了船舱再说!”
谢玄也瞪了眼,有些哑口无言,拂袖先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