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了个先生

田恬非常喜欢母亲,他觉得母亲给他的不只是这次转生的机会,更给了他走在大街上敢抬头的自信。四岁的田恬已经能看出模样了,除了脸型和耳型与父亲一样外,其他部位长得都随了母亲,这也能证明人类的基因继承完全是择优继承。

田恬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坐月子时看起来毫无人样的母亲赵氏在出了产房后竟像是换了个人,虽无倾国倾城之貌,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性子也很温柔,说起话来总是和声细语,只是也不知赵氏是原本性子就这样,还是坐月子时实在憋得难受,赵氏出了月子便经常带着田恬逛街,这导致了四岁的田恬已经对长安城北的东西两市熟稔无比,小孩子的通病,觉得母亲和商贩讨价还价十分的无聊,随着性子拉着母亲的手要离开,田恬也有这种问题,虽然没有发脾气,却也左摇右晃的烦躁不堪,时间久了母亲也嫌田恬累赘,便不再带着田恬逛街。

田家的宅子并不大,在长安这个遍地权贵的地方,两进的院子甚至有点小,小到了四岁的田恬想要架秋千都只能架在大门口。田恬其实不喜欢玩秋千,总觉得秋千是一种非常女性的器具,只是想玩其它的东西汉朝还不具备,只得用秋千打发时间。

田家家宅不大,仆人也很少,只有一个中年的管家,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厨子,曾经还有个奶妈子,自从田恬忌了奶,便被辞退了。整个田宅人气最旺的时候就是两个姑姑来看还未满月的田恬的时候,带来了一众的宫女。

母亲的丫鬟环儿是个荡秋千的好手,常常抱着田恬荡秋千,尽管环儿身上倚起来软软的,闻起来香香的,摸起来滑滑的,田恬还是不喜欢和环儿一起玩。简直是在开玩笑,我还是个娃娃呢,环儿再软能有我软?再滑能有我滑?想闻香味往丫鬟房里一钻,满屋子香味能把人熏晕。

田恬其实很理解环儿,这是个懒丫头,不想陪夫人逛街,还总想着要荡秋千,恰好少爷也喜欢荡秋千,多好的借口,多好的掩护啊。但是田恬不想成全环儿,每次环儿都要显摆自己的荡秋千技术,将秋千荡得又快又高,吓得田恬心惊胆战。傻子才跟你一起玩呢。田恬不想做傻子,但是没有不做傻子的力气——他扭不过环儿。

田恬不敢告诉母亲这件事,正是有了环儿陪着,母亲才允许他玩秋千,要是没有环儿陪着,母亲能让他碰秋千才怪,好不容易有点娱乐,田恬可不想放弃。

环儿刚抱着田恬跳下秋千,田恬便晕乎乎的抱着环儿的腿不动弹,小脑袋靠在环儿的腿上,迷迷糊糊中看到父亲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长得风流倜傥,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面如冠玉,神采飘逸,一双桃花眼总是不经意间射出精光,一身戎装却看着像个书生,田蚡指着田恬对那人道:“这便是犬子田恬,今后有劳长卿了,田恬,还不过来见过先生!”

环儿见老爷回来了,忙把田恬推上前去,向田蚡行了礼,便退开了。

田恬此刻脚下还不稳当,又受了环儿轻推,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脑中眩晕感还未过去,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那人一见哈哈大笑,指着田恬对田蚡道:“此子如此尊师重道,小弟甚慰,只是你我交情归交情,孩子乖巧归乖巧,答应我的束脩可是万万不能少的。”

田蚡捶了那人一下:“断少不了你的。”

田恬看着面前用右手捧着竹简看得津津有味的先生,恨恨地问:“先生还未用膳?”

“用过了”

“那您为何将小子的零食吃光了”

先生停住了悬在空中的左手,探了探左手边的空盘,脸色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那个,哈哈,先生我放浪形骸惯了,从未教过学生,一时还不适应做先生,没有以身作则的概念,你切不可学我这般轻浮。”

田恬拱拱手:“学生受教,不知先生与家父是何关系,竟屈尊来教小子读书。”

先生摸了摸田恬的脑袋:“多聪明的孩子啊,还知道探我的底,我叫司马长卿,与你父亲是同僚,不过你父亲的官位是勋戚带来的,我的官位是花钱买来的,可是大大的不同。”

“买来的?”田恬一脸蒙圈,官职还能买?

“是啊,我本是蜀郡一寒士,不想一辈子困在蜀郡,便花钱买了个武骑常侍。”

“先生大才,不知何以教我?”

司马长卿伸出右手,掐起田恬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你真的是个四岁娃娃?”

田恬也不挣脱,直直的看着司马长卿:“我说我有八十岁,先生可信?”

司马长卿松开右手,抚案大笑:“有趣有趣,做你的先生确实不亏。”

田恬腹议:“请你做先生便要抢我的零食,我可是亏大了。”

与此同时,刘彻觉得自己应该摆出一副还没有睡醒的姿态,回床上再睡一觉比较好,省得母亲拉着表姐一遍遍的强调这是自己以后的妻子,姑姑还在一边笑呵呵的要自己不要忘了。

可怜见的,不就是自己曾说过要用盖一座金屋子来娶表姐么,至于一遍遍的提醒么,我又不是不记得,何必一遍遍的絮叨?

刘彻觉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简直是太欠考虑了,自己确实很喜欢表姐,确实想给表姐盖一座金屋子,也确实说过要娶表姐为妻。但是,自己还说过要娶姐姐为妻呢,母亲怎么不拉着姐姐提醒自己别忘了呢,一个四岁的孩子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娶回来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娶回来是一个意思么?

王娡见刘彻小脸涨的通红,憋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便笑着对长公主刘嫖道:“这孩子脸皮薄,见了阿娇竟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欢喜道:“我是个命苦的,却生了个好命的阿娇,只盼着这两个孩子和和美美的,便遂了我一个大心愿。”

王娡笑道:“这是一定的,你这姑姑做不了几年便要变成丈母娘了。”

长公主笑的弯了腰,又扶着肚子喘了口气:“这一双小人儿若是成了亲,我这女婿又与儿子何异。”

王娡目中精光一闪,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田恬对于自己正学的启蒙读物不以为然。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连《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不肯学,哪里会看得起什么《六甲》、《九九》、《急就》,简直是在逗我。

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学还是要学的,如果先生见我连启蒙教材都不认真学却有一定的文化素养,要我解释一下可怎么办。再说我学的一身本事都是建立在简体字上的,如今身在汉朝,若是写出一手简体字,谁能看懂?还不如脚踏实地老老实实的学习学习小篆,隶书。

抬头看看司马先生,仍是捧着竹简吃着点心,津津有味的沉浸在黄金屋中,摇头晃脑的仿佛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琴音,一副浑身通达,怡然其中的恶心模样。

一个月了,自从做了自己的先生,司马长卿这厮下了差便来到家里督促自己学习,臭不要脸的,他哪里是为了督促自己学习,分明是喜欢吃母亲给自己做的点心…

田恬敲了敲案几上的竹简,见司马长卿并未理睬自己,便咳了一声,朝司马长卿拱了拱手,问道:“先生,学生曾听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敢问先生此言何解?”

司马长卿放下手中的竹简,赞赏道:“你能从他人言语中寻到问题,如此甚好,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父母给的,只有做到了珍惜自己,爱护自己,才算是尽孝的开始。”

田恬闻言拱了拱手道:“既然身体是父母给的,子女就应该爱护身体,那么父母给的其它东西子女是否也应该爱惜呢,若是被人抢了去是否应该夺回来呢?”

“这是自然,父母所授,乃是传家之物,若遭人强夺,自不与其干休,不过我吃你的点心不算,这事你爹知道,他同意了。”

田恬强咽下这口气,对着司马长卿躬身道:“学生鬼蜮心思,思虑不正,请先生责罚。”

司马长卿摆摆手:“你能有这番见识着实不易,但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四岁娃娃,贪食好动乃是天性,先生怎么会与你一般见识,不过有件事我若对你父亲直言恐伤了感情,你且对你父亲说一说,我教你这个奇苗自会尽力,不必遣下人督促。”

田恬看了看屋外立着的眼冒精光的两个丫鬟,叹了口气:“先生明鉴,未觉这两个丫鬟有何不妥之处?”

司马长卿看了看屋外的下人,奇怪的说道:“有何不妥?”

田恬瞟了一眼屋外一脸花痴的两个丫鬟,顿了顿,高声问司马长卿道:“未知先生婚否?”

司马长卿奇道:“这与此事何干,贱内姓卓,名文君,现在老家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