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形色之言

“你别抖好不好?”

“师父,是你的脚在抖,不是我,你不要诬陷我。”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你说了算,师父,都准备天亮了,外面都没结束,要不要报官啊?”

“官府都出动了,郡守在,报官有个屁用。”

“外面动静这么大,我们的药铺是不是要被毁了?咱们的店铺都被砸了,这可如何是好?你说官府会不会赔钱啊?还是说,我们可以报备给官府啊?你说柳公子他们如何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兴许能够帮上一些忙。”

“你能不能别那么多问题,师父脑袋疼。”

“你不是说不懂就要问嘛?师父不是解惑答疑嘛?难道师父不懂吗?”

“师父肯定是懂的啊,只是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人世险恶,如今这个世道,你我还是躲在这个房间中,静静等着事情结束就好,那两个少年,若是福大命大,留住一口气,师父还是有信心救回来。如今我们自己的小命,都是保不住,就不要出去添乱了。”

“师父说的有理,师父能不抖嘛?你怎么比我还害怕啊。”

“就你嘴多!”

第四郡的西城,一处靠近周家店铺的府中,婴儿哭声一直响着,没有丝毫的停歇。

府中的屋檐时常传来一道道弓箭击打声,偶尔又是有些打斗之人在那屋顶暴动。

府中主人是一个书生,继承着家中府邸,娶了一个娇妻,生有一子。

书生和娇妻在那屋子里头,哄着婴儿入睡,可是婴儿被一阵阵声响吓着,终是难以入睡,让这夫妻也是头疼的很。

“夫君,外面的事,到底是怎么了?”

书生摇摇头,道:“听说是郡守府抓人,最近郡内也不安静,死了许多人,今日或许是爆发了一场战斗,才是波及到咱们府中。我听邻居的王生说,是北魏的一些贼首,潜入了东洲,被发现了。”

“北魏?那么远的地方,他们来此做何事?”

“谁知道呢?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存活。”

娇妻抱着婴儿,哄着婴儿,焦虑道:“我也不管这些人如何,要是整夜都是这般,打斗吵闹,屋顶都有着利箭飞来,这让傅儿如何入睡?”

书生搂着夫人,在那床边,也是陪伴着自己的这个娘子,道:“郡内的安定,今日都被打破了,或许今后日子会更加平稳,也或许今后日子会更加难,世道如此,我觉得读书倒是没有用处了,都不能保护你和傅儿。”

娇妻道:“夫君,为何这般说,若是无你,我现在还流落街头,不知归处。”

书生道:“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我读书多年,连个进士都是尚无,还不如不做这个书生,将一身热血抛洒在报效国朝上。”

娇妻道:“夫君,你是想?”

“我想从军,男儿三尺身躯,何不奔赴战场。”

娇妻那双眼中落下了道道泪珠,从眼睛一直流到嘴角,然后化开了唇上胭脂。

她如何能不忧伤,她的夫君如此言语,正是要抛下她和怀中孩子,离开他们的家,前往那无边远的北方,前往那不知归处的战场。

虽说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那国朝之事,可是每日听夫君言语,也是知道一些关于国朝事情,尤其知道北部死伤无数,现在正在征兵之事。

书生看着娘子哭泣,也是知道自己思虑欠妥,自己无非就是一时冲动,才是有了方才言语,才是有了前往北方用手帕将娇妻的泪水擦着,道:“何苦来,我也只不过是一时说起,又没有决定。”

“你就是想离开我和傅儿,你就是想离开这个家,你就是不想陪我一生不离不弃。”

她的话语里带着伤悲,可是又不能肆意发泄出来,怕让自己入睡的婴儿又是被吓醒。

那种欲言又止,那种隐藏在话语里的悲伤,仿佛是一个致命毒药一般,将书生的心击碎。

书生满腔热血,可是却是忘记了,他是一个有妻室之人,他是一个需要承担责任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事,对于他而言太过遥远。

一朝身死,只会留下妻儿独存。

书生安慰道:“羽儿,我不去了,我会考取功名,让你衣食无忧。”

“当真?”

“当真!”

两人搂在了一起,婴儿也沉沉睡去。

西城一处破漏房子里,一老一少都是没有睡去,而是爬到了屋顶上,看着远处的混乱。

一老一少穿着都是十分简陋,平时靠着乞讨为生,衣衫很少破漏,而且那脸面都仿佛是很久都没有清洗,有着一层层污垢。

为着吃饱喝足而担忧的二人,今日吃着一些从酒楼里乞讨的剩菜剩饭,肚子已经是不饿了,即使如今的深夜,他二人也都是觉得能够撑到明日清晨的来临。

于是在这夜色中,二人在睡梦中清醒,寻找到了一处梯子,爬到了屋顶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打斗声很远,可是二人却是觉得那是很有趣的事,因为他们没日除了乞讨除了不断祈求,也无事可干。

老人年纪太大干不了活,少年年纪又太小,也没有力气,而且因为从小营养不良,吃不饱,身子也弱得很,二人可以说都没有看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如今,夜色中的打斗,对于二人而言,仿佛是观看一场巨大的宴会一般,有着无尽的美味。

其实除了二人外,在这长夜中也是有着不少人,没有睡眠,也没有害怕,在各处观看注视着那长街上的血腥杀戮。

有人传言,一旦出现在长街上,就会被乱刀砍死;也有人说那里有着东洲最强大的人,将所有看到事实真相的人,都是无情抹杀。

各自抱着不同的情绪,猜测着这个夜色中的种种事情。

即使有夜色中要去药铺抓药,要行过西城长街的人,都宁愿绕远一些,那般才是能保住自己的一条狗命。

一老一少,在那屋顶,听着听不太清楚的远方声音,猜测着许多对话。

“爷爷,你说会有人死嘛?”

“当然会!”

“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

“比饿死的难看吗?”

老人笑了笑,道:“饿死的才是最难看的,脸色发黄一身削弱,而被杀死的,死的会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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