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阶下囚

雷比斯抬起头，此刻太阳直挂当空，无法辨认出方向，他看见不远处有几块巨大的岩石，便想去阴影下休息一会儿，往前走了两步，雷比斯看见远远的沙地上像是趴着一个人，再走进一点，雷比斯发现那人穿着头曼士兵的衣服。

他快步走上前，发现果然是一个趴着的头曼兵，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雷比斯蹲到那人旁边，想将他翻个身平躺到地上。刚摸到那人的衣服，后者突然抬手将雷比斯的双手扣住，掌心藏着的一根细针扎进了雷比斯的手腕。

雷比斯感觉眼前一花，恍惚看见那个“头曼士兵”抬起头，那人顶着一头和俱利抹一模一样的银发，头发下面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然后他便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苏醒，雷比斯发现自己双手已经被套上了涂了药剂的手铐，此刻他正躺在一间土屋的木板床上，房间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外再无其他物件。雷比斯艰难的坐起身，这时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进来的几个人都长着一头银发，身着轻薄的纱衣。除此之外，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男人，这人外表看起来和其他人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族人。不知为何，雷比斯一见到他就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雷比斯问。

为首的一名银发男子走上前，对雷比斯说：

“这是阿修罗的村子。”

雷比斯被偷袭晕过去后，便被带到了阿修罗的村落里，这些银发的正是阿修罗一族的人。

听了对方的话，雷比斯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想要施法，随即才意识到在手铐的限制下他无法使用任何魔法。

“真的不杀了他么？”那个黑皮肤的男人在领头的阿修罗人身旁说。

“留着他的命，去跟头曼人交换。”阿修罗人盯着雷比斯，“盎格鲁的使者，应该能值不少钱的。”

雷比斯低着头听着对方的话，心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很有可能真如使团里的人所说，是头曼国内暗中支持阿修罗的势力将他的行程泄漏了出去。

“恸罗，这人就交给你看管了。”领头的阿修罗人对身旁一个年轻的少年说。

名叫恸罗的少年点了点头，走到雷比斯身边，两人目光撞到一起，对视了一眼。其余的阿修罗人又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便离开了。

除了被手铐铐住，阿修罗人对雷比斯还算人道。刚开始的时候，雷比斯还以为自己会遭到拷打或是囚禁，但三天过去，除了行动受限外，雷比斯并未遭受其他的折磨，让他感觉事实上阿修罗族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凶狠残暴。

雷比斯的一日两餐都由恸罗送到房间里，由于对环境不熟，雷比斯也很顺从的待在室内，暂时没有想要逃走的想法。

“你会使用魔法么？”这天给雷比斯送完饭后，恸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奇的问。

“会啊。”雷比斯放下餐具，看着恸罗，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你的魔法厉害么？”恸罗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恸罗是土生土长在这片沙漠中的阿修罗族少年，他一直对那些懂得使用各式魔法的外族法师怀有憧憬，因此在听说同胞们抓回一个活的魔法师后，便主动提出了要负责看管。

“你知道梅林吧？”雷比斯见了恸罗的反应，心想说不定能从这个小孩儿身上找到逃走的机会，“大陆第一的魔法师，就是我的师傅。”

果然，听了雷比斯的话，恸罗眼里的光变得更亮了。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雷比斯对恸罗说，“你可以当我徒弟。”

但他并不知道，除开每一代人里那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外，大部分阿修罗族人的魔力低微到连基本的魔法都不能使用，而从恸罗出生到现在看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其它族人不同的地方，他也不过是那万千寻常阿修罗人的其中之一。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代人的天选之人迟迟还没出现，因此恸罗也时常幻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的天赋就突然觉醒了。

“得了吧，你现在比我还不如。”恸罗收起激动的情绪，故作不屑的对雷比斯说，然后也不等后者吃完，就将桌上的食物收走了。

等到傍晚，恸罗又来了，这回他居然破天荒的答应了雷比斯想要出去逛逛的请求，吃过晚饭，他检查了一遍雷比斯手腕上的手铐，然后便陪着后者一起出门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落，村子里的房屋大都是由岩石和泥土混合修筑而成，除了银发的阿修罗族人，这里还居住着一些普通的头曼人，他们都是穷人和难民，因为生活所迫流落到边境，被阿修罗族接纳。

“头曼人把我们逼到这里，现在还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恸罗气愤的说。

雷比斯没有接话，阿修罗族也时常为了粮食和资源侵略头曼人的边境城市，说到底双方都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无法说清谁对谁错。

并非所有阿修罗族都在这一个村子里，在这篇荒漠中分布着数十个规模不等的村庄，都是属于阿修罗人的地盘。

前方道上扬起一阵沙尘，恸罗带着雷比斯退到一旁，看见两队阿修罗士兵骑着沙巨蜥扬长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雷比斯问恸罗。

“有敌情吧。”恸罗对雷比斯说，“说不定是你的同伴们来救你了呢。”

如恸罗所说，数十里外，玛斯带着一小队人马正在往阿修罗的村落进发。那股异常的风暴吹散了大部队，风沙过后，俱利摩带着大部分的士兵不见了踪影，玛斯只能召集起剩下的人，先前往阿修罗族的地盘打探情况，再决定是否需要回国请求增援。

不过雷比斯对此并不知情，此刻他正准备回房休息，却感觉脚下传来地震似的震动。

村子里的几条主干道上相继出现了好几个深不见底的地洞，路上的行人围成一圈，好奇的走到洞口边向下望去。只见到寒光闪过，一个黑影从洞里窜出，围观人群的头颅随即被齐刷刷的割下，掉到了地上。

一只浑身布满墨青色铁甲，外形似人、头部像螳螂的巨大怪虫降落到地上，伸出细长的口器，将地上的人头一个个卷进了嘴里。

“是钢皮鬼！”

不知是谁率先大吼了一声，街道上顿时乱作一团，平民们纷纷朝着家的方向逃去，此时从其余的地洞里又窜出好几只这种黑色的怪物。

钢皮鬼是生长在穆大陆西部的一种虫族，它们全身布满了比钢铁还坚硬的甲壳，对物理打击的抗性极高，几乎可以算作刀枪不入。但这种生物极其不耐魔法，敏感到只要一接触魔力就会变得毫无反抗能力。

对于只擅长肉搏的阿修罗族来说，钢皮鬼可谓是真正的天敌，现在又恰逢村里士兵们刚好出去了，整个村子便完全陷入了任人宰割的状态。

尖叫声此起彼伏，雷比斯看见了那个提议杀死自己的黑皮肤异族男人，在人群中一闪而过，逃进了一条小巷，沿着离开村子的方向跑走了。

虽然阿修罗人也时常面对钢皮鬼的威胁，但如此数量众多的钢皮鬼同时出现还是第一次，此刻他们面对的更一支像有备而来的昆虫军团。

此时见恸罗要走，雷比斯一把拉住了他。

“你去哪儿？”雷比斯问。

恸罗甩开雷比斯的手，说他要去帮忙救人，然后便向前跑去。

“你又不会魔法，去了也没用。”雷比斯大声叫住了恸罗，“帮我把手铐打开，我陪你去。”

恸罗停在原地，背对着雷比斯想了两秒，还是拒绝了后者的提议：

“不行。”

说完他撇下雷比斯，独自朝着惨叫声响起的方向跑去了。

度过最初的混乱后，阿修罗人终于开始有序的组织起反击。然而村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而且普通的兵器对钢皮鬼来说杀伤力不足，因此虽然阿修罗人有意与钢皮鬼们进行周旋，但局面依然是一面倒的屠杀。

见不断有族人受害，恸罗拿起一把长刀就向眼前的一只正在啃食头颅的黑色大虫冲去，他瞄准了对方铁甲接缝处的缝隙，刀尖精准的插入后用力往上一拉，将这只钢皮鬼的右臂整段砍了下来。

后者抬起右腿，一脚将恸罗踢飞到空中，阿修罗少年落到地上，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额前的银色刘海，恸罗挣扎着要站起身，这是雷比斯一把按住了他。

“你会死的。”雷比斯对恸罗说。

但后者根本不理会雷比斯的劝说，他拄着长刀摇摇晃晃的站起，然后再次朝着那头钢皮鬼甲虫跑去。

意识到眼前这个矮小的人类与其他猎物有些不同，钢皮鬼轻轻一蹬，跃上了数米高的半空中，随后张开背上的羽翼滑翔到恸罗背后，张开利齿森然的口器，朝恸罗的后颈咬去。

就在钢皮鬼将要咬住恸罗脖颈的刹那，一团从天而降的黑色火球砸在它背上，将钢皮鬼巨大的虫躯整个打进了地里，火焰飞速延烧，钢皮鬼发出刺耳的怪叫，然后便化成了一堆灰烬。

雷比斯将手铐和开锁的钥匙一并扔到恸罗怀里，钥匙是他刚才趁着后者摔倒的时候，从对方的外套口袋里取到。

“你……”恸罗神情复杂的望着雷比斯。

“就跟你说我很厉害吧。”雷比斯意气风发的站在恸罗身前，“一会儿拜我为师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