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歌当悲

天将向晚,轻雪纷扬。

长春城兴隆路南胡同,纳兰宅邸望月楼里,酒气氤氲。

乌兰纵使性子再烈,纳兰也不能让她继续闹下去。

纳兰几次召唤管家来福,没有回应,只好让乌兰去后厨另安排一桌酒菜。

于芷山本是还有太多的心里话没有和纳兰说,让王之佑一折腾,反倒不好意思离开了。

王之佑是感觉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但知道也不能把事搞得过火,而且他感觉程恭年一定就在这里,那个他们没有杀死的杀手在医院里说,他开了三枪,有两枪分别打在了两人的身上,看纳兰泰然自若的样子,定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可那个程恭年迟迟没有露面,估计受伤不轻。他是受命而来的,不能草草地撤回,就借着酒意在这里死磨硬泡。

“甫年兄,请别多心,我就是和乌兰姑娘开个玩笑,看来这丫头性子不但烈,而且有些功夫呀,是我太轻浮了,失礼失礼。”王之佑重新在八仙桌边坐定,手心里紧紧攥着乌兰塞给自己的纸条,知道自己起码可以回去向丰臣交差了。

“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哪有那么多客套?这回我陪你们静心好好地喝酒,你看我这望月楼里酒气弥漫,可有不少是让你们打碎了酒壶,洒得到处都是,以后你得陪我。”纳兰忍着伤痛强装笑脸,心想,王立三啊,王立三,亏得是我攥着你的把柄,不然你小子早就把我卖给了日本人了,看来我还得对你上些手段啊,小子,咱们走着瞧。

“不是我说你,立三,你就是太色了,这毛病得改,你这是在纳兰这里,换作别人,早就不让了,你看你这么折腾,云秋都不好意思出来了。”于芷山也是压抑着苦闷自斟自饮。

“对呀,云秋嫂子呢?”萧子兰一边看着纳兰的表情,一边寻思着自己的事。

“女人么,不用管她,我们喝我们的,她信佛是从来不沾酒的。”纳兰心中也是疑虑,毕竟家中来了客人了,这云秋不能老是和颂绵上在听雨楼上啊,也不知道恭年的伤那个丫头能不能应付得了,抓紧把三位尊神送走得了。

“甫年,你说日本人搞了这个确是了得,就说去年的‘六一三’事件吧,抓捕了近一百五十人,听说连黑龙江民报社长王复生、龙江省教育厅厅长王宾章都被抓了。”于芷山不时用眼看着王之佑,“现在的形势是,特工、密探遍布各行各业,再用金钱、美女引诱那些立场摇摆的人,这手段了得呀,你说日本人对我们这些人放心么?明面是我们是帝国的上将、中将,哪个衙门不是日本人说得算?我们这官当得窝囊呀,哪有当年的舒服劲儿?”

“老头子?说什么呢?你不会是怀疑我也是日本人的密探吧?发这牢骚有啥用?你是堂堂的陆军上将,军政部总长,植田大将都得给你几分面子,皇帝也是对您倚重有加,想那么多做啥?来,我喂你一口菜。”萧子兰用眼盯着王之佑酒意阑珊的表情,心想看你怎么演下去,这老家伙对我也是有所防范了,我得小心应付着。

“我听说过了年,军政部要改组了,不知道澜波兄有什么打算?”纳兰举起了一杯酒敬了过去。

“不管那么多,反正咱在哪里都是一样,哪有实权?就那么回事吧,毕竟当年我和张海鹏为了拥立皇帝即位,是把声名和性命都舍出去了,他日本人再能,总得用我们这些人吧?不然他们所宣扬的‘日满一体’就成了假话中的假话了。”于芷山有些了醉意。

“所以呀,我就想明白了,能享受就先享受着,管他怎么地呢。老爷子,我和甫年共同敬你一杯,祝您早日当上国务总理。”王之佑喝着酒,心中盘算着怎么能抽身去看看听雨楼上的动静。

“得了,我没那打算,他老张豆腐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来——咱们喝——”

乌兰这时装作乖巧的样子说:“王将军,是丫头我不知好歹,冒犯您了,我给您满上,给您陪个不是。”

“唉呦呦——你就是一棵刺儿梅,我领教了,你没要了我的命,我就千恩万谢了。这酒,我喝——”王之估将杯中酒又是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院子的大铁门被人敲得“咚咚——”直响。

“来福——来福——去看看谁来了——”纳兰喊了两声,却没有回声,“这个来福去哪儿了?安排酒菜都没看到他,乌兰啊,你去外面看看,是谁来了。”

“好的,三爷,我去吧,估计来福叔闹肚子了。”乌兰放下手中的酒壶,跑了出去。

几分钟过后,祝云鹏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背药箱,披着灰绿色呢子大衣,手中提着两个酒坛子,清瘦的面容上显出几丝倦容:“不怪是小年呀,于总长、王司长、萧秘书也在?我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从昨夜就在病院里做手术,连做了三个,累了,无处蹭饭了,就到这里了,好,给我加一副碗筷儿吧?”

“好嘞,祝院长。您先坐——”乌兰接下了酒坛子,向里间快步走了进去。

“祝院长,早上给你打电话,就是没有人接,不是我们喝酒不请你呀。快坐——”纳兰心中更是疑虑不已,这小子这个时候才来,还有心思喝酒,那听雨楼上的程恭年怎么办?这颂绵还没有下来呀……

“好,我不管你们喝多少了,今天要好尝尝我这高粱烧,来——来——于老爷子、甫年兄、立三兄,我先干为敬——”祝云鹏平日里是很少喝酒的。

“好,祝院长,你能带酒来,可不容易。现在,你老弟可是植田大将面前的红人啊,看把你忙的。这酒,我得好好尝尝。”于芷山满饮一杯。

“你慢点儿——老头子——”萧子兰用手中的绢帕拭着于芷山的嘴角。

就这样,祝云鹏的到来,把酒席上的氛围挑了起来,都各怀心腹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

正在这时,就听到楼外一声尖叫:“啊——啊——杀人了——”

望月楼大厅中的众人不由得全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