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蓝衣刺客
兴安桥外,日本第五陆军病院。
龙四海、周不起、李源等一干兄弟们围坐在骆霜晨的周围,正在谈笑着前夜肖记棺材铺和昨夜三仙观旁发生的事情。
“陆哥,你是不知道,周不起这家伙装的,真像个铁杆地痞,这把那个王三七折磨得,都吓尿了。”李源一边学着周不起的腔调,一边在床边手舞足蹈模仿着。
显然,三仙观发生的一切,骆霜晨也都知晓了。
不一会儿,“江湖怪杰”孟加发和“奇巧玲珑虎”花非华从外面进来,二人提着四个大食盒,进得屋来。
“这几天顾婶都累坏了,我看着心疼,就自己上灶做了点拿手好菜,让陆哥和弟兄们尝尝我的手艺。”孟加发说。
骆霜晨说:“太好了,大家一起来,硕非兄弟,你给我讲讲在三仙观那是怎么设计机关的?我也纳闷了,没有人时,灯能定时熄灭,那个木头人还能来回走,有意思。快点,四海去别的屋找几个凳子,咱们边吃边聊。”
一时间,病房里成了这帮兄弟们的饭厅了,小弟兄们在一起,有说有笑。
众人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纳兰和王之佑陪着一个肥胖的警察来到了病房。小弟兄们收拾一下餐具,都闪了出去。
纳兰微笑着说:“兄弟,你看谁来看你来了?”
陆黎把身子正了正,将披着的外套闪在身后,抬腿要下床。
“这位也是你的新领导,警察厅副总警监、副厅长苟村七阅先生,他听说你还没正式上班,就受伤住院了,他坚持来看望你。”王之佑抢先说。
骆霜晨心理明白了,敢情这就是“小二管大王”中的那个“小二”,这满洲国好像哪个部门都这么个模式,心中暗骂,他奶奶的,有朝一日老子都让你们滚蛋。
“陆黎何德何能,让苟村厅长大驾光临,羞煞我也。”
这个苟村七阅,年纪大约40多岁的样子,个子矮,倒放着秤砣形的小脑袋,小眼睛,蒜头鼻子下留着个仁丹胡,体形臃肿,像一个大冬瓜立在那里,黑皮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极不相称。就听他说:“陆桑,我听军政部最高顾问多田骏将军向我说起,你地是日本江田岛海军兵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是满洲帝国的精英。”显然,他的汉语说得很是瘪嘴。
看到这里,骆霜晨就用日语和他叽哩哇啦地聊了几句。内容不外乎就是自己资历尚浅,请多关照一类的话。
寒暄一会儿,苟村七阅就起身告辞了。出了病房,他看见门口有十多个青年小伙子,很是惊讶。
“王将军,这都是什么人?”苟村七阅问身后的王之佑。
“苟村厅长,他们都是于芷山将军和纳兰将军的心腹之人,让他们来当个帮手,照顾陆黎的。”
“哦,我的明白了。这个陆是个人才,是我们大日本培养出来的杰出人才,我的很是看好他。”
纳兰和王之佑将苟村送走后,二人又回到了病房。王之佑就将这两天,于芷山安排他调查刺杀案的情况向陆黎简单说了一下。
“甫年兄,这回我是真的见识到了咱兄弟的身手,那就是快如闪电一样,要是我,那把飞刀可是拦不住,因为来得太突然了,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厨子身上,谁成想飞刀杀人,好险啊。”
“立三,见识到了吧,我去兴安,差点被珠河游击队给活捉了,就是咱兄弟,匹马单刀,一枪没放,冲入人群把我救了出来。”
“呵呵,甫年兄你是最重情意的。经过调查,我了解到,凶手和太白居无关,但是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还没查到。看身手,不像是共党所为,况且于阁老虽然在为日本人和帝国做事,但他从没有和共党产生仇怨,共党也不可能急于处死他;那是谁呢?那个杀手趁乱逃跑了,那个帮忙拉电闸的人在跳墙时被程恭年给打死了。现在看,萧子兰实质上是日本人的眼线,日本人千方百计才把于总挖过来,他也不可能对于总动手。唯一可能就是关内的***了。但我也不确定,在那个被程恭年击毙的人后背上我发现了一个纹身,我让人画了个图样,很多人都不认识。
说着,从衣兜中拿出一张纸,给纳兰他们看。纳兰很是疑惑,骆霜晨说:“这是以骷髅为核心图案,下面是两柄交叉的宝剑。我似乎有点印象。……我记得在汤玉麟手下时听说过。1930年,***黄埔系贺衷寒(黄埔一期)、滕杰(黄埔四期、曾在日本留学)向蒋介石提出要以德意法西斯思想改组和重建****学习墨索里尼的黑衫运动、希特勒的褐衫运动,发起成立蓝衣社,一切主张惟领袖之命是从,其组成人员,以着蓝衣为标志。蓝衣社在创立时模仿了共济会的制度和结构,有特殊的服饰、徽章、秘密手势和联络符号,内部自上而下分成四层,分别是蒋介石、力行社、复兴社和革命青年同志会。1932年蒋介石委任刘健群任***军事委员会政训处处长,在南京创办‘政治训练班’,该班招考高中程度以上学生1000人左右受训,毕业后等于黄埔学员身份,一律吸收为蓝衣社社员,备作军队政工的干部。在“蓝衣社”的基础上,1932年4月1日蒋介石命戴笠成立“三民主义力行社特务处”,简称“力行社”,其主要成员都是蓝衣社的核心骨干分子,可以说“力行社”是“蓝衣社”骨干组织。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图案应该是属于蓝衣社外围组织成员的专属纹身。这个组织专门为蒋介石对所有异己人士和危险人物搞暗杀行动,据说仅在1932年共杀死***左派元老达9人。”
王之佑听到这些,“大吃一惊,也很是激动,毕竟这大大缩小了他的侦查方向。我的弟弟,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呀。”
纳兰说:“虽然说于总不是***元老,但他在东北军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呀,论资历不比否些***要员浅,而且就东北来说,于总的作用是任何一个***元老也做不到的,包括那个反复无常的马占山,那张海鹏更比不了。郑孝胥、熙洽和张景惠为政还可以,整饬留在东北各地分散的东北军非他莫属。故此,不排除戴笠的蓝衣社人员渗透进东北,对于总下手,因为老蒋还是对少帅不放心啊,东北军不灭,老蒋难以安睡呀。”
王之佑说:“经甫年和寒生兄弟一启发,我的思路清晰了,回头我再安排人作详细的调查,看来罗维显那个草包是帮不上我什么了。这样,甫年,我立即把这个新情况向于总汇报,你们哥俩个先聊一会儿,记住,等兄弟伤好了,哥作东,太白居,来个不醉不归。”
纳兰拍着王之佑的肩膀说:“立三你呀,就是雷厉风行,在证据还没有特别充分的时候,向于总汇报时别把弓拉满,别怪我多说啊?呵呵-----”
王之佑正色说:“甫年兄说得有道理,弟心中有数,让你的司机送我回军政部。寒生老弟你就安心养伤,我也把你受的伤的情况向老于说一下。”
骆霜晨说:“哥哥,我就不送您了,让四海送您回军政部吧,三哥再有事也好安排。”
王之佑说:“说的对,那敢情好了。那我就走了啊,我的三爷,您多坐一会儿。”
骆霜晨向屋外喊:“四海,你开车送王将军回军政部。”
纳兰也没有远送的意思,站起身来,向王之佑一摆手,就又坐下了。
四海应了声,先站在了门口。
待王之佑离开了病房,兄弟二人才说起了机密的话。
“寒生啊,眼下为了在新京站稳脚跟,必须笼住几个人,纵然王之佑是行伍出身,也是个干才,暂时不能策反他,但我可以凭着与他的交情,把他利用好。你方才对于蓝衣社的分析,给了他很好的启发。”
“三哥,我感觉那天晚上那个程恭年的表情怎么那么僵硬呢?他除了咱们知道的,是不是还大有来头啊?得空我让长风去查查。”
“我看行,对于这个人吧,我们之间总不冷不热的,也没和他深交过。但他在军政部还是比较守规矩的。”
“那有劳三哥了,这家伙让我心中有点不落底。”
“我说兄弟,这几天,你感觉到没有?那个卢颂绵对你好像真上了心了,这丫头不错,气质相貌都不错,就是有点大小姐脾气。那个卢世堃还是个硬汉子,他的顶着吉长总商会帽子的清风堂也是咱们借用、发展的重要力量啊。”
“能不能别逗我三哥?眼下国家分裂,民生凋敝,身为男子大丈夫哪有心情考虑儿女情长?可也是,不是弟弟说你,你怎么也让那个郞老板来看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郞鹤兰?郞老板?我可没让她来看你。我看你呀,走了桃花运了。”纳兰用手指触了骆霜晨肩膀一下。
“三哥,别和弟弟开玩笑好不?不是桃花劫就好啊。呵呵呵呵-----”
“你三哥我是过了这个岁数了,你三嫂总说无后为大,让我纳个小,我也是压根没那个想法,就怕让你三嫂心里不舒服。唉,金无足赤呀。不说这个了,哥先走了啊,于总一会儿要安排我去洮南一趟,有四海他们在,你也不寂寞,保重。我从洮南回来再来看你。”
“三哥,你保重身体。我这里没有事的。”说着,骆霜晨下了床,披上衣服送纳兰出了病房。
哥俩个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三爷,您保重!”
“三爷,您多穿点儿”这十几个小兄弟都关切地与纳兰打着招呼。
“好好,我的孩子们,帮我照顾好你们陆爷,缺什么少什么,让四海回府去找或直接和大龙说,你们都长大了,也不要在外多生事端啊,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不要多嘴多舌,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老了,以后让你们陆爷关照你们,我也就没有牵挂了。”
“三爷的话,我们都听,我们将来还得多向您尽孝呢。”
“好,真是好孩子。都还记得我怎么打你们不?恨我不?”
“不恨。”龙四海抢先说。
“不恨。您就是我们的干爹。爹打儿,天经地义。”“杏坛小飞侠”金铭成操着一口河南口音说,把大家都逗乐了。
骆霜晨和大家簇拥着纳兰下了楼,一直送到楼外,看着汽车开出大院,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楼上。
正往病房走着的时候,就听后面有人喊,“陆黎----,哪个是陆黎?”
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貂绒大衣的漂亮女子踉踉跄跄地跑上楼来,抓着一个女护士喊着。
机灵的龙四海转身跑过去,“我说这位小姐,您认识我家陆爷么?”
“你管我认不认识,告诉我谁是陆黎?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我是他的贴身侍卫,你随我来吧。”
四海带着那个女子向病房走了过来。
骆霜晨说:“这位小姐,我们见过么?真的找我有事?那请屋里谈吧,这是医院,在走廊中喊叫总是不妥的。”
一进病房,就见这个女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陆副总监,我的陆科长,我叫查春娥,是中央放送局的播音员,可也是……你不认识我。我……我们……遭……劫了。”
“小姐,我虽是副总监,但还在住院养伤,这样事你得找当地警署啊。”
“你这个人真是的。那个……卢颂绵,卢小姐……你认识不?我们遭劫了,她被人绑架了。”
“卢小姐,我倒是认识,可认识才两三天,没有过多接触啊,你应该报警。”
“你说你是不是木头?人家约我来陪她到医院看你,我们坐着黄包车走到兴安桥下的时候,就上来一帮人,蒙着面把她绑走了,把我丢下来。这不,我就跑着来找你了,你个大男人,人家好心来看你,被绑架了,我不找你找谁?”
“小姐,你慢说。”
“我还说什么啊,去救人啊。就这么点事,你看着办。”查春娥用手扶着床,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听到这里,骆霜晨急切地说:“什么人大白天就敢绑架?查小姐,你看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还问啥?救人啊?”
“别急,现在我就是到那里了,人也早就走了,还不如你给我提供点线索。”
“还线索?能不能别打官腔?这不是让你破案,让你去救人!枉颂绵对你寝食难安,牵肠挂肚……你不是要线索么?就两个,一是在兴安桥下七个人,穿着黑衣服,戴着面罩,赶着一辆四轮马车把我妹子抢走了;二是方向就是顺着兴安桥向西边走了。其它的没了。还问什么呀?”说着说着,查春娥哭了起来。
骆霜晨已不能静待消息了,他迅速把披在身上的呢子外套穿好,急切地说:“周不起和李源随我去现场,其他人在此待命,四海送王将军回来后,让他开车去兴安桥找我们,花非化和马超真你们把查小姐送回家。”
说着,就忘记了身上未愈的伤口,从枕头下拿出自己的两把手枪,飞奔而去。
骆霜晨他们跑出了医院,向东一路狂奔来了兴安桥下。
由于天气不是很暖和,行人很少,找不到目击者,情况很糟糕。
骆霜晨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时,周不起喊着:“陆哥,你看——”
骆霜晨转过向身来,见周不起指着雪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
“陆哥,这些人的脚印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他们的鞋底上多少都些纸灰,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在给死人烧纸钱的地方停留过。”
李源抢说问:“老周啊,这正月还没有过完,正常地说过完年了,不是家里死人,什么人还能给死人烧纸钱?”
周不起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陆哥,李源啊,你想谁要是家里死了人,还有心干绑架这勾当?……我想想,我知道了在新京有一个地方,正月里就有人给死人烧纸钱。”
骆霜晨心想,还别说这小子的机灵劲真是了不得,也急切地说:“哪里呀?”
李源也说:“快点说呀,到底哪里?”
周不起说:“那就是---孝子坟。”
“孝子坟?是个什么地界?”李源紧盯不放。
“话说这孝子坟,与一个姓王的道士有关。这个道士叫圆海道长,他的父亲曾在长春城任小吏,母亲韩氏故去后,葬在聚宝门外。在他幼年时,和父亲回到故乡辽宁辽阳,他长大了以后就在千山无量观出家了,宣统二年也就是1910年他又重新回到长春城,他有心把他母亲的遗体迁葬到原籍,但当开坟之时,他见树根缠绕着棺木,隔断树根时,树根就流人血一样的液体,他就认为是他母亲不愿意离开这里,于是就在墓旁结庐守孝,守孝三年,终日着白色孝衫,不食烟火,仅以清水、生米度日,后来在1913年冬天他就在母亲的墓旁病逝了,附近居民为他的苦行所感动,就将他葬在了母亲的墓旁,在旁边也建起了一座小的道观。去年,国都建设局开始修建大同大街,开春以后,就向着孝子坟方向推进了,那里道路没修呢,坑坑洼洼的,平时去的人不多。但到过年时,有很多在外的人回家过年,家人都会带着孩子到孝子坟去上香、烧纸钱,此求家中孝道永传、端正家风、保全家平安。所以,我猜想这七个人很可是从孝子坟方向过来的。”
李源不住地点头,“有点道理。那咱就先去孝子坟看看去。这四海也没回来呀……”
骆霜晨说:“这小子来得很及时,到了。”
三人上了车,向孝子坟方向急驰而去。